當我看見一座屹立在峽谷對面的哨所時,我知道我的擔憂成真了。

它不是那種幾塊木板就能搭成的臨時執勤點,而是可以入住十幾個人的據點;它沒有蓋在大路附近,而是在前後距離聚居區和大路都很遠的山裡建成的。這勢必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並且有足夠的提前量才能趕在我到達之前發揮用處。

我還是低估追捕者的決心了,他們早就考慮了我反殺追兵主力突破到這裡的可能性了。

回頭一想,我擊潰的那個小隊,真的就是主力了嗎?

誠然,在河谷與我交戰的人都是箇中高手,但能指揮協調郡府和儀仗隊給我的逃亡之路添堵的人,身邊為什麼連一個傳令的哈耳庇厄都沒有,以至於整場戰鬥都沒有空中偵查。

沒錯,指揮另有其人,而我一直在欺騙自己不去想這個可能,直到現實狠狠地迎面撞上來才不得不面對它。

見識過明哨暗哨連環哨大陣的我不得不小心應對,儘管這會大大拖慢我們的進程。

艾茵在雨夜可以說完全派不上用場,我將她安置在一處背風遮雨的岩壁下,自己爬上了斜坡觀察對面。

叢林里隱約有人走動,看樣子不是很警覺,也沒有偽裝的意思。靠近哨所的地方有幾處土堆,猜測是挖基地的時候堆在那裡的,據此判斷,這個哨所一定才剛剛建成並投入使用。

在概略偵查了一番之後,我鑽入了一人高的灌木叢中快速到達峽谷下方,灌木叢漸漸變成了一人高的蒿草地,地上的泥土也變得粘稠起來。這說明我腳下的土地其實是一條河床,只是現在還沒有足夠的水量形成河流。

我抬頭看了看,雲層厚到上弦月的光芒完全照不透的程度,耳邊山風呼嘯,滂沱大雨不見絲毫減小。種種跡象都加增了我的不安,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否則我一定會去這條河床的上游查看一下。

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濕滑的河床,我爬上了幽暗的山坳森林地帶。

即使是夜視能力最好的貓人,也無法在完全無光的環境下看到任何東西。月光沒有青睞這片被豪雨偏愛的峽谷,唯一的光源是哨所高台上的篝火。篝火被防雨布遮住了四面,只有正對峽谷的一側有光線漏出來,而我正處於燈下黑的地方。在獲得雨夜庇佑的同時,也令我不得不完全抹黑走路。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摸清前進的方向上並無路障和壕溝,以及和我一樣躲在陰影里蹲點的人,但這並不表明我能加快速度。上坡的路十分陡峭濕滑,我必須匍匐向上,雨越下越大,我幾乎是在急流中逆水行舟,身上裹挾的爛泥越來越多。

艱難地翻過一塊沒什麼抓握點的岩石,我終於來到了哨所腳下。彷彿在給我扣模子的一身爛泥成了我最好的掩護,我從蒿草中穿過,發出的聲音還不及雨聲。

高台上搖曳的火光是我最好的指引,我繞過哨所爬到它後方的山坡上,一個可以堪堪俯視哨所的高度。

我確信火光絕不是用來照明的,因為就算不用防水布擋上,這叢篝火的位置也會使光照產生大量盲區,一個膽大心細的人完全可以像我一樣取一條全程隱匿在黑暗中的路繞到它的背後。所以,火光的作用恰恰是暴露哨所的位置,可能是為了讓我知難而繞,也可能是為了給其他暗哨發信號。也就是說,如果有暗哨存在的話,一定在可以看見火光的地方。

從篝火的視角觀察前面的峽谷,我確定了幾個最可疑的地點。然而正當我要去偵查時,山谷突然間猛烈搖晃了起來,並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彷彿是一陣炸雷在峽谷中翻滾回蕩,久久不肯離去。

我連忙趴下去,以防被晃下山坡。

火光中,我看見一條濁流正在身下翻騰,轉眼已經佔據了剛才爬過的河床。

儘管從植被的斷層來看,往年的山洪不會讓水位上升到這裡,但此時我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

最嚴峻的事態還是發生了——我與艾茵分開了。

即使在最絕望的關頭,我也能保持冷靜,但現在我只剩下茫然。

我看不見艾茵在哪裡,即使呼喊,聲音也穿不透這該死的雨幕,想要跨越腳下狂怒的山洪更是絕無可能。

我在豪雨中整整愣了一刻,我沒有在思考對策,因為我根本無法思考。

一種無名的怒火升騰起來,雨越是澆,火越是大。

雖然在路途中與艾茵約定過走失之後的匯合方法,但無論哪一種都不適用於當下這樣的惡劣環境。此一散,或許永遠都見不到艾茵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在感到恐懼的同時,憤怒也愈加熾烈。

我深呼吸幾番,試圖為哨所中的十幾號對災難毫無察覺的人爭取最後一線生機。然而在努力平靜下來未果之後,我拔出了爪刀,走向哨所。

現在的我有不少於一萬種理由正當化我對它的襲擊,然而我都不需要,只要與艾茵失散的事實仍然存在,它裡面的人就絕無逃過一劫的可能。

…………

……

血淋淋的爪刀釘在桌子上,眼前是一個捂着自己咽喉緩緩倒下的犀人,我剛剛從她口中逼問出了暗哨的位置和利用高台明火發信號的方式,也確認了哨所沒有我未能查明的後門,駐守此處的人數也與屍體的數量一致。

簡而言之,我的潛入沒有被現在還活着的人發現,高台上的信號火堆仍然在燃燒。

等一會兒我還要逐個清除暗哨里的人,以確保在下次換班前沒有人知道我來過這裡,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其他要事必須先完成。

即使雨期不提前,峽谷里遲早也會爆發山洪,所以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執勤的人應該會拿到標註周遭山澗河流的地圖,否則一旦發生緊急情況,這些人連安全撤退都做不到。

或許是真的害怕被淹沒,地形圖就大大咧咧地放在執勤室里,我藉著燈光查看地圖時,發現一個令我心寒的事實——一旦山洪湧入哨所面前的河床,上下游總長超過50千米的河段都沒有任何可以橫渡的地方。我必須再繞行至少20千米才能達到一座在山谷里架設橋樑,而在大雨天穿行20千米的無路山區,需要的時間是以天來計算的。

我簡單計劃了一下行程,將這座死氣沉沉的哨所里所有可用之物搜颳了一番。

事態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對於殺害黑羽之王的子民,我已經不能再猶豫了。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之前不恰當的仁慈才導致今天的慘劇。誠然,倒在我刀下的人只不過是郡府臨時徵用的平民,但當她們肩負起阻擋和抓捕我的職責之時,我就不該將她們視為無辜。

我穿上郡府的制服,走上高台給火堆里添了一捆柴,以保證在兩刻之內它不會熄滅——這個時間足夠我清除全部三個暗哨中的所有人了。

天空劃過一道霹靂,就在極近處,一瞬間的閃光照亮了慘白色的峽谷。

滾滾洪雷聲中,我跳下高台,向暗哨走去。

…………

……

“這個是艾茵的腳印!”

站在灌木叢上的露維埃在旋轉脖子查看了一會兒之後,撲騰着翅膀激動地說。

“此話當真?”若雨問道,因為被露維埃以“不要過來踩亂腳印”為理由擋在了三米開外,她看不清已經被大雨沖刷過一遍的地上有什麼細微的痕迹。

露維埃沒有回答若雨,而是把臉轉向了冰藍。

“她在問你,是不是真的。”冰藍把若雨的話“翻譯”了一遍。

“當然是真的咕!”露維埃鼓起臉頰,發出了不滿的咕咕聲,“這個是艾茵的腳印,我們分開之前,芷唯依因為背上有傷什麼都不背,艾茵背着所有的行李,所以這個腳印比一般人的都要深,露比是不會看錯的!”

“太好了……”冰藍由衷地感到高興。

直到五天以前,冰藍一行人還能通過沿途打探到的消息和若雨的經驗判斷芷唯依的前進方向,然而在某個時間點,芷唯依的行跡突然消失,就像是她們倆生出翅膀飛走了一樣。事實上,在遇到露維埃的時候,冰藍她們已經跟丟芷唯依了。

“不過……好奇怪呢……”露維埃又嘟囔了一句,讓冰藍剛剛放鬆下來的心又懸起來了。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冰藍問道。

“這裡。”露維埃用羽梢指了指地面,“這裡有不認識的腳印。腳印的前半部分很深,應該是有人蹲在這裡的樣子。”

“誒?”冰藍發出了不解的聲音,她沒理解露維埃話中的意思。

“有人蹲在艾茵的腳印旁邊查看,對嗎?芷唯依她們,被我們之外的人追蹤了,而且很可能追到了。”

“這……”冰藍的心中,擔憂的心情漸漸蔓延。

冰藍等人是在芷唯依離開中央聚居區的第二天就啟程追趕的,就這樣還是跟丟了;而露維埃是先回到和芷唯依分開的地方,據此循跡才又接上了線索。自己之外的追跡者則不然,他們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發現了芷唯依的蹤影,在群山峽谷之間尋找一個腳印何其困難,這是冰藍想象不到的。

“無需過慮,或許是誤判。”若雨說道。

她的本意是想讓冰藍不要太擔心,但在露維埃聽來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咕咕咕!若雨!明明自己跟丟了,還懷疑露比!羞羞臉!”

“……”

若雨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嗆了一句,頓時感覺氣血上涌。這個孩子氣的小傢伙和小時候的芷唯依真的像極了,一樣的不諳世事卻身懷絕技,一樣的任性妄為卻令人同情,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她們倆一樣的氣人。

露維埃的聲音和幼時的芷唯依相差無幾,若是閉上眼睛,再在腦海中將“咕咕咕!”替換為“咪呀!”、再把“驚愕的事實!”替換為“難以置信!”的話,彷彿就是十二年前的芷唯依穿越時空的限制又來給自己添堵了。

當然,時至今日的芷唯依已經是一位值得敬畏的領袖了。若雨還記得自己陪同黑羽大人檢閱狩獵隊時的場景,彼時的芷唯依具裝信步,器宇軒昂,揮舞令旗的動作短促有力,眉梢眼角流露出對自己和麾下這支隊伍的絕對自信。狩獵隊的彙報表演十分精彩,但若雨的視線一直沒能從芷唯依的背影上移開。

如此想來,與芷唯依相似的露維埃也是未來可期……

不對!芷唯依大人小的時候再怎麼任性也不會像露維埃這樣強調自己,幼時的芷唯依大人雖然有時會說話很傷人,但實質上是一針見血地指出自己的錯誤,而露維埃只是口無遮攔而已!還有……

若雨暗自搜索枯腸找尋“小芷唯依大人”的種種優點,竭力抗拒着露維埃會成為和芷唯依一樣的人的可能性。

當若雨為此煩惱不已的時候,冰藍則在回憶另一件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擔憂的神情沒有絲毫消退。

“冰藍,你有心事?”

“啊……是的,我想起了一件事。”冰藍的視線飄向遠方,開始了述說,“三年前,阿訥維爾聚居區發生了一起案件,郡長被人在一間倉庫了殺死了。時任副郡長的忍立即着手調查,然而經過全面排查,最後能確定的也只有‘作案人員是常住居民,且還在聚居區內’的結論,一時陷入僵局。”

若雨眨了眨眼,她並沒有聽冰藍或黑羽說起過這件事,在職能分化之後,若雨對內政事務基本不了解了。

“然後,忍起用……或者應該說雇傭了一個專家。”冰藍調整了一下呼吸,接著說,“那個專家在已經被調查人員踩得亂七八糟的現場準確找到了兇手的足跡,要知道倉庫的地面上只有一層還不及莎草紙厚的不連續浮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是否有人在上面踏足過。那個專家據此推斷出行兇者的步態,在街上待了三天就指認出了兇手,郡府人員去搜查的時候,果然從那人的家裡找到了與傷口完全吻合的短劍,以及雖然被洗過但仍然殘留血腥味的劍鞘。呼啊……”

“故弄玄虛,自設迷局。”若雨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若雨,又在說聽不懂的話了。”露維埃飛到冰藍的肩頭,撲扇翅膀,似乎是在給因為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而臉頰充血的冰藍扇風。

“若雨的意思是,這場殺人案可能是忍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功績,與兇手串通好之後才實施的。”冰藍盡量用能讓露維埃理解的話解釋道。

“若雨,腦子不會轉彎?”說著,露維埃把腦袋從反方向擰了270度正對若雨,這可能是一個梟人式的笑話。

結合忍日後的所作所為,若雨的懷疑十分合理,但露維埃肯定想不到這個層面。

若雨不理解為什麼露維埃突然嘲諷自己,不過她不想計較,也不想和露維埃這種未開化之民解釋只有黑羽聚落會面對的官場問題,她把頭扭向一邊,不看露維埃,卻得到了對方“就只能轉這麼一點兒啊?”的嘲笑。

冰藍抬手摸了摸露維埃的頭頂,說道:“若雨不是覺得那個專家做不到的意思哦,而是因為時機太巧而產生了懷疑,露維埃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啦。”

“咕咕咕!原來是這樣咕!”

“嗯,不光是若雨,當時的內閣也這麼懷疑。畢竟是一郡之長被害,破案的過程也不能讓人信服,於是內閣派了一個審查組重新提審犯人。”

就像擅長察言觀色的冰藍僅通過對若雨和露維埃的認識就準確地發現了她們之間的誤會一樣,沒有受到專業培訓的人也不可能想象得出那個專家是如何做到的。

“結果呢?那個人是不是咕噥玄虛?”露維埃好奇地追問道。

“審查組的人在完全封閉的環境下審問那個犯人,想要找出串通的證據,然而,那個犯人像是突然看見希望了一樣,當場翻供說自己是無辜的,這根本不是串通好的人會有的表現。”冰藍苦笑着搖了搖頭,“調查發現,犯人之前的供詞和事實高度吻合,翻供之後卻漏洞百出,審查組不得不重新突破重燃希望的犯人的心理防線,讓她再次招認事實——和忍的調查結果一致。”

“就是說,不是咕噥玄虛嗎?”

“你說的對。”冰藍誇獎道,“調查組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勞神費力、徒耗財糧,結果是重複勞動,不光是引起了接待調查組的那個聚居區居民的不滿,而且對內閣的聲望造成了損害。這件事發生后,忍在地方上名聲大噪。或許正是以此為契機,忍開始平步青雲迅速成為了內政官。”

“那位專家,後來如何?”若雨問道。

“不知所蹤了。他沒在郡府供職,甚至可能都不是黑羽聚落的住民,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拿了報酬就走了。”說到這裡,冰藍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擔心追跡之人正是那位專家?”

“不僅僅是如此。”冰藍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正了正衣領,說道:“若雨,你作為侍衛長應當有這個認識:什麼人會在追蹤腳印上如此專精?而且能在山區跟得上芷唯依大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冰藍搬出了還在天之閣時,與若雨互為上下級的態度。

“可是獵人?”

冰藍搖了搖頭:“拿瑪哈的活動範圍在平原,獵人極少涉足山區,而且拿瑪哈的腳印與大多數動物有很大區別,更別提會穿鞋子的人類了,有必要研判拿瑪哈的步態嗎?”

若雨一時語塞,幾乎足不出閣的文官冰藍,竟比自己還了解狩獵的事。

“在下……不知……”若雨的用詞也變回了她們出發前的模式。

“只有以人類為對手的人才會注意這些,也只有以人類為對手的人才會在山區進行追蹤。”

“劫掠者嗎?”

“準確地說,是專業的劫掠者。”冰藍補充道,“和那些到處搶劫的聚落不一樣,這些劫掠者,經常,或者說專門挑有自保能力的人下手。”

若雨沉默了,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義姐的憂慮並不虛幻,而是擺在眼前的現實。

“有理由相信,那位專家並非獨自行動,而是屬於或者直接領導一支隊伍。我一直在追查這個隊伍,但忍把她的這條人脈隱瞞的很好。”冰藍無不惋惜地說,“我懷疑忍依仗的武力不止儀仗隊的那點人,天之閣那些地位不高的忍派文官也不可靠,可惜直到忍被迫政變,我也沒能找到這些人。”

因為擔心這支和忍有聯繫的武裝人員,冰藍即使知道忍在逐步架空黑羽也沒有貿然動手。不過當芷唯依突然向忍發難時,冰藍果斷出手,一套連招將忍逼入絕境,沒讓她爭取到獲得外援的時間。

若雨越聽越失落,她作為天之閣的前侍衛長,掌握着全聚落最強的武力,卻在保衛黑羽大人權威的戰鬥中淪為打下手的角色,全然不知暗中奮戰的冰藍與芷唯依付出了多少努力與犧牲。

“唉……說這個都晚啦,天之閣已經是……”不知是不是在寬慰若雨,冰藍露出了自嘲的苦笑,“問題是現在,我們在追芷唯依大人的同時,也會追上那些劫掠者。”

若雨吸了一口氣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那口氣息最終也沒能化為語言。

“冰藍,不要擔心,露比會保護冰藍的!”露維埃從冰藍的肩上起飛,面對着冰藍說出了若雨想說的話。

若雨有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她突然很想念自己留在天之閣里的面具了。她沒有等別人先發話就自己向前邁步,才踏出兩步,視野里突然飛入了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若雨,對不起。”

“嗯?”若雨愣了一下。

“剛才,露比誤會若雨了,對若雨做了不好的事,要道歉,對不起。”

露維埃說完,拍打翅膀轉身飛到高處。

“……”

若雨停住腳步,呆立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移動腳步。直到剛才,若雨對露維埃的認識都是“需要自己評價氣量包容的任性小孩子”,現在看來,究竟誰的氣量更大一點還有疑問。

不自覺地,若雨的視線慢慢地下降,最後只能看見自己的腳尖了。

一旁的冰藍露出欣慰與無奈參半的微笑看着若雨,她想走過去拍拍若雨的肩,卻最終沒有實施。

“冰藍!”天空中兜了一圈兒的露維埃又飛回來了,她懸停在冰藍面前,問道:“那個人,一直跟着我們,是誰呀?”

“那是……”

“有動靜!注意!”

突然間,若雨發出了警報,在冰藍回頭的時候,她已經把薙刀從背後拽到手中,拉開了戰鬥的架勢。

從若雨警戒的方向走來了一個身着藍衣的蒙面狐人,她大大方方地走出有植被遮蔽的地方,似乎沒有隱藏的意願。

狐人在遠於正常對話的距離上停了下來,不再前進,站姿看似隨意,但若雨能看出此人佔據着山坡最平緩的地方,那是最方便向任何方向逃跑的區域。

“你是何人?”若雨高聲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伸手一指遠方天邊的雨雲,說道:

“埃格諾拉瑪聚居區正北偏東再偏北40千米的峽谷,水勢最猛的那條山澗,芷唯依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