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地方。”

奧金涅夫指着昏暗房間內的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這是我們以後聯絡用的重要傳送陣。”

“是,大人。”

“你不害怕么?”奧金涅夫微微一笑,“魔法什麼的,不是許多人都畏懼的東西么?”

“比起對魔法的恐懼,我還是更害怕那些人捲土重來一些。”

“那就是,你不害怕我,也不害怕雅克?”

“你們沒什麼好怕的。”滿是溝壑的臉頰彷彿被拂去了皺紋。“我害怕的只有,無法慰藉我妻兒的靈魂,與復仇之路上無法逾越的苦難。”

“哈哈!那你的恐懼對我來說,可真是珍貴的東西啊。”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將手放在了他的頭頂上。“那麼,我便給予你,我分身的力量。還望你,騙過我那位老友的眼睛。”

“悉聽尊便。”

那張樸素的牧民的臉,逐漸化為與佩圖赫一樣的樣子。

“——來和我說說吧,是西之境,還是皇都?兩個之中選一個么,或者說你們給我鑰匙,我把這個鐵門打開。現在我大概知道,門內應該就藏着你們的‘目的’吧?別裝了,我去過埃爾多爾,見過傳送的魔法陣。”

“那個……不是,那個……”雅克拖着虛弱的聲音,渾身是血的倒在牆邊。一旁佩圖赫的分身已經沒有了左臂,鮮血卻奇迹的止住了。

“唉,我就是隨口一說。看來,裡面還真的是傳送魔法陣啊?我就說么,這類魔法陣似乎要專門布置在避光的地方,一路看下來也就只有這裡是這樣的了。那麼,把薇奧拉關在裡面是幹什麼?”她可是我們唯一的法師,很優秀的那種,她對你們的威脅這麼大么?”

“精靈……法師……會破壞,所以要……”

“哦~可是這是到達目的地的魔法陣啊?薇奧拉怎麼會去破壞呢?我明白了,你們傳送魔法的技術還不太成熟,你們又需要這個東西,所以薇奧拉被關在了裡面,是想讓她意識到這一點然後維護那個魔法陣對吧?你們啊……該說是腦子好用,還是不好用呢?”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過於去魔法佩圖赫大人……”獨臂的分身想要支撐自己的身體起來,可惜失敗了。“你,這個惡魔,根本不是佩圖赫大人所說的那樣!”

“好吧,雖然我很好奇,我在他口中是什麼樣子的。不過現在的話……”安德烈的表情看似悲傷。“牧民老哥,或者說,‘亨利’老哥?哈,這可是一個瘦子很懷念的名字。你為什麼,要幫助魔族呢?”

亨利驚訝的抬起頭,驚覺自己身上的力量似乎正在變弱。連帶着變弱的,似乎還有自己的呼吸。

“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啊。”他蹲在了亨利的面前。“他似乎利用完你,就打算丟棄你了呢。”

他身上那層‘分身’的影子,正在逐漸褪去。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

這一振聲從身後傳來,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雅克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了起來,一劍刺向蹲在地上的安德烈。後者一個翻滾,便躲開了這一攻擊。長劍並沒有因此刺入另一人的心臟,而是以默契的配合,迅速的從嵌入的牆上拔出,面對着躲開的勇者。

“不錯的配合,我幾乎都要為你們鼓掌了。看樣子你們應該是第一次合作?有這樣的配合度挺好的。”然而安德烈仍舊是一臉悠閑的樣子。“就是很可惜,還是差得遠呢。”

“安德烈!”

陳晉的聲音讓在場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走。兩名魔族現在也已經沒了退路,因為退路已經被到來的援軍堵死。

【怎麼回事,這股我們才是反派的氛圍?】看到安德烈的陳晉心中一愣,越發覺得氣氛詭異了起來。

“瘦子,要小心!薇奧拉在那間房子裡面,他們有打開房門的方法!”他的臉變得就像翻書一樣快,剛剛還是一臉毫不在意,這下則瞬間換上了一副‘正義之士’的表情,讓後面的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雖然遍體鱗傷的兩個魔族仍舊非常可疑就是了。

“等等……那個人……”陳晉看到了分身正在他身上消失的亨利。“是你么,亨利先生?”

哪怕只是重名,這個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見到的人還是不會忘的。

“為什麼,您要這麼做,亨利先生?”

“作為人類卻投靠了魔族么?”吉榭爾的話是現在的陳晉最不想聽到的。

【為什麼,明明是人類,卻要投靠魔族?】

“切,人類的英雄,又來了么。”雅克十分的不屑,他的聲音被所有人都清楚的聽見了。陰冷的地下通道內掛起了一陣寒風,和着亨利沉默過後突然發出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類的英雄?”他其實根本不是法師,也沒有和吉榭爾有過交集。“人類的英雄。現在才跟着‘勇者’來?你能拯救什麼?你拯救了什麼才能被譽為‘人類的英雄’?”

他嘲諷的笑聲讓所有人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是因為魔族才成為的‘英雄’,對吧?那樣的英雄,有什麼意義么?”笑着笑着,他便哭了。“當我的妻兒需要被拯救的時候,你去哪裡了?哈哈……”

他只是眾多對吉榭爾有敵意的人之一。

“那些混賬貴族奪走我妻兒的時候,你又去哪裡了?!哦,你在皇都,我聽說皇帝把你要去,人們以為你去了,他們便能得救了。”

被千人讚頌的那副場景,陳晉和安德烈都看到過。

“簡直是可笑……”

有什麼東西在扯着他。

“比起那種華而不實的名號,魔族的人,魔族的人起碼還給了我希望!”

“不,亨利先生,請相信我!魔族的話都不能信,他們……”巴爾亞站出來急着想要解釋。

“你一個被族人唾棄的雙腿人馬就閉嘴吧!”雅克終於忍不住了,手上魔法凝聚成的光球轟向了他們。“我是不會讓你們進入這間房子的!”

“佩圖赫大人說過了,他會讓我的妻兒復活!”

——復活。

陳晉就像被扣動扳機了的子彈,一拳擊碎了那一記光球,竄到了亨利的面前。雅克恐懼的看着這一切,看着身旁的人瞬間消失,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少年的身上散發著可怖的氣息。

【復活。】

這個詞便是打開門鎖的鑰匙,源源不斷地威壓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那與之前的威壓完全不同,它不讓人臣服,卻讓人恐懼。所有在場的人似乎都看到了巨大的漩渦從少年的身上發出,空氣凝結在混沌的陰霾中。

【復活,是不被允許的。】

“死者,不能復生。那是,違反輪迴之事。”

【陳晉,難道你是……】

巴爾亞心中一緊,他曾在古籍上看到過有關太古之神的記載。

亨利身上分身的影子完全褪去,此刻他不過是一個傷殘的普通人。黃金色的雙目在暗處彷彿能發亮,就如審判官的雙眼。而那毫無疑問的是在宣判着——死刑。

【必須得,殺了他。】

陳晉看到了有什麼東西連在那人的身上,就像是線的末端,線的源頭。

【必須要,斬斷它。】

巨大的力量拉着他的手,冰冷的劍靠近着恐懼的人。

【這不過是一個凡人。】

他的心中只有平靜。

【我隨意便可以奪走的凡人。】

“晉——!”

【我到底在做什麼?】

被少年強行停住的手在半空中顫抖。

——殺了他,這樣就可以解決問題。

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這樣大喊道。可少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要殺一個普通人。

【沒有其他的方法了么?!】

只是另一個他在告訴他,這是他的職責,這是他要做的事情。這只是第一步,只是一小步,只是他邁出一小步之後的又一小步。

【我不想在莉迪的面前殺人。】

不對。

【我不想殺人!】

少年不想要自己變成一台冰冷的機器,只是遵循着另一個自己機械般下達的定律。

【“神族才是被安排了命運的人‘】

不對!

【我可以做到的。】他與自己的那股巨大的力量對抗。【我可以做到的!】

少年艱難的站起了身,拉着那把刺向他人頭顱的劍。他身上的氣息仍未收起,卻漸漸的在消弱。即使是這樣,其他人也不得動彈。

只有莉迪。

“莉……迪……”

他伸出手去抓遠處的少女,就像是在祈禱着救贖。

【是的,晉,這才是我認識的你。】

少女露出了微笑,可仍舊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她伸出手回應着少年,似乎在於他一同對抗着無名的漩渦。

快了,就快了。

【別的方法,一定……】

陳晉丟掉了劍。

【一定是有的!】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鐵門像是在那一刻被鬆開了,吱呀的打開。一如之前便已損壞的模樣。可怖的氣息消失,眾人看到的只有門內傷痕遍布的精靈。

“你們,也太磨蹭了……”

薇奧拉不滿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