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的皮膚,都是雪白的。因此,我不是精靈,而是從沙漠而來的,實現你願望的燈神。】

一身沙漠民打扮的尖耳吟遊詩人對少女說道。

【我的願望,你無法實現。】

“大人。”

黑色的天空映照着瘮人的白光,穿透了黑鐵色的宮殿外壁。白髮的男子對着高台之上的帷幕單膝跪下,恭敬的說著毫無感情的話語。

“‘喪鐘’死了。”

“嗯。”回應他的是一個更加平淡的聲音。

“我們已經失去三位幹部了。”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彷彿能看見帷幕後的人臉。

“嗯。”仍舊是一個平淡的回應。

“大人,喪鐘是被‘勇者’一行除掉的。那個勇者,似乎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我過段時間,便會詳細的去調查他們。但現在可以知道的是,那個勇者的隊伍中,有一個‘人馬’的英雄,巴爾亞,他已經殺死了我們兩名幹部了。”

“嗯。”這次的回應稍微低沉了一些。

“我本來想要先解決掉他,可是拉海爾說這個人需要交給她處置。跑回來的雅克已經在我的手下治療,過不了多久他應該就能回去戰鬥了。我想舉薦他,他很有成為幹部的潛力。”

“嗯……”聲音略微的拖長。

“還有一件事情,大人。‘天使之牆’最近變得薄弱了……”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帷幕後的人明顯已經相當的不耐煩了。“我全都交給你,這段時間不要再來找我。”

“是,大人。”跪在地上的人熟練的站了起來,在帷幕後伸出的一個小檯子上放上了一塊石板。“這是對勇者之隊的初步調查,其中有一個特殊的人,希望大人能注意一下。我這就告退了,大人!”

說完,他鞠了一躬,離開了大廳。

他走後不久,那塊石板便進入了帷幕之後。至於說是‘進入’,準確的說應該是‘飄入’。

“科恩?”

像是想起了了久遠的事情,那人怔怔的看着石板上浮現出來的那個詞。

【其實科恩才是我的故鄉,對不起,我騙了你。】

但那人不討厭這個謊言。

【因為我想要你過上自由快樂的生活,所以,我不會帶你去科恩。】

他的觸碰柔軟而又溫暖,似乎只有他才能將那人拉出深淵。

【和我一起前往那片黃沙吧!】

石板落下,那上面浮現出來的字並沒能看進去多少,便被摔碎在地上。殘害變成了粉末,隨風消逝。

——於是那人拉開了帷幕之後的帷幕。

【我會實現你的願望的,因為,我可是無所不能的燈神啊!】

“沒有人可以實現我的願望,包括你。”

在那裡靜靜的躺着一副水晶棺。

“自由什麼的,本來就不是我的願望。”

她將手放在了水晶棺之上。

“我的願望,只有我自己才能實現不是么?”

透明的水晶棺上刻着一首歌謠:

——阿傑爾,哦,阿傑爾,

拿着克里奇(注1)的吟遊詩人。

苦難中的人都不用怕,

因為當他的克里奇奏響,

人們的願望便會實現。

棺中躺着一個褐色皮膚的少年,半閉着自己的眼睛。他的頭髮是金色的長發,眼睛也是金色的眼睛。好像是睡着,又好像是醒着,無魂的軀殼躺在水晶棺中,身體則是被大片的米依花覆蓋著。

“你還會,為我歌唱么,阿傑爾?”她的手劃過了水晶棺,劃過了少年嘴唇的位置。那薄唇緊閉,一動不動的。

“你一定會的。”

她在空氣中拿出了一本紅皮的書籍,隨意的讓它懸浮着翻開了。那書頁皆為空白,直到它在高速的翻動中突然停下,顯現出了一排紅色的文字。

【真龍會為你帶來結局。】

“真龍,勇者么?不……”她合上了紅色的書籍。“若是這樣,這個‘圓’可就太奇怪了啊。不,也是勇者,準確的說,是勇者‘後面’的什麼東西。”

意義不明的微笑。

“等等,再等等呦,阿傑爾。”她將紅皮書放在了水晶棺之上。“很快,你就可以醒過來了。”

紅皮書封面印着的,赫然是一個‘哈澤諾卡之環’。

【“所以,請阻止她吧。”】

“嗯?安德烈,你剛剛是在叫我么?”陳晉猛地一抬頭,撞上了安德烈詫異的目光。積雪逐漸融化,他們正趕在回到埃爾多爾的路上。不是親歷就不知道,原來戰鬥之後打掃戰場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你不會是出現幻聽了吧?可別嚇我,傳說冬日消退的時候冬之神會帶走一個自己喜歡的靈魂,你可別是那個‘靈魂’啊。”

“……為什麼神話故事你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我是艾露澤亞人,當然知道自己本國的故事啊。”他噴了噴鼻息,加快了腳步。

【奇怪,我明明就聽到了從他那裡傳出了什麼聲音。】

“陳晉。”巴爾亞從隊伍的後面湊到了陳晉的耳邊,他顯然不是對安德烈口中的‘傳說’有什麼興趣。因為看樣子,他根本就是在關心另一個人。“莉迪的樣子有些不大對勁。”

【莉迪?】陳晉心中一驚,扭頭看了看騎着馬走在隊伍最後面的莉迪。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名少女在戰後工作之中學會了騎馬。雖然陳晉是很為她高興的,可心裡卻也總是奇怪的空落落的。

莉迪的確是一臉消沉的走在最後面,彷彿被眾人遺棄了一樣。

“你不去勸勸她么?”

“勸她也沒用啊……吉榭爾和薇奧拉都試過了,既然同為女性的隊伍成員沒有成功,我去說又有什麼用呢?”陳晉嘆了口氣,他其實是想去安慰莉迪的,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因為他們燒掉了無數個村莊。

從科恩帶來的解毒劑並不能給所有又瘟疫的村莊使用,艾露澤亞不是允許法師生存的國家,當然也沒有科恩那種系統的生產系統。又正是冬季,根本就無法從埃爾多爾購入更多的解毒劑——雖然艾露澤亞的國庫還算充盈。

再者,哪怕是埃爾多爾,也沒辦法做到像科恩那樣大規模的生產這種特殊的‘解毒劑’,從技術上來說,不可能。

【“長老院都是按我們隊伍可能需要的份額生產的。”】薇奧拉這麼說道。他們能帶的中和劑多於解毒劑,因為‘戰鬥’的需要。

於是,連白衣聖職者都無法治癒的病痛,莉迪也只能是讓那些人走的更加輕鬆一點。

“你對她而言是特殊的。”巴爾亞像是專門壓着自己的聲音說話的,哪怕他們和莉迪的距離完全沒有可能被莉迪聽到。“你的話她或許會聽。”

“所以說,就是我不知道我能說什麼啊……”陳晉嘆氣。“火都是安德烈下令放的,這也是為了防止瘟疫進一步擴撒。春季是瘟疫更加容易傳播的季節,肯定要在那之前解決。莉迪的本意是為了救更多的人,我要是和她說‘你讓他們無痛苦的走也是對他們的一種拯救’不會太無情了么?”

兩個人面面相覷,沉默了許久。

“陳晉,看不出來,你,腦子原來那麼冷靜的么?”

“唉?”

“過去你看上去可不象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麼冷靜話語的人啊。”一邊說著,巴爾亞一邊遠離着他——彷彿在躲着他一樣。如果不是陳晉確定自己現在沒有使用黃金瞳,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看到了巴爾亞嫌棄的嘴角。

【我很冷靜?】少年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只是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了吧。長到已經習慣這種場景了……畢竟,有一年了不是么?】

“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安德烈突然後撤,來到陳晉的身邊。“你知道么,瘦子,‘莫羅斯’這個名字的意思其實是‘寒冷的’。在艾露澤亞,一般是冬天出生的孩子才會取這樣的名字。”

【嗯?‘寒冷的’?突然說這件事情幹嘛?】

“但是啊,我其實是春天出生的。”

“嗯?!”那一瞬間,陳晉便立刻理解了安德烈講的是自己的生日。“你是說,你的生日……?”

“對,剛剛過。然而我不知道,我該算七十八歲,還是十八歲。”他的表情故意弄得非常誇張,奮力的揚起自己的眉毛,讓自己顯露出抬頭紋來。“如果算七十八歲的話,我是不是該弄點皺紋出來啊。”

“你在幹嘛……”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理解安德烈更深層的意思,於是乎迎接了安德烈的一記頭錐。

“配合表演一下啊我在幫你!”安德烈憤怒的說道,雖然他想要壓低聲音,但這音量還是讓巴爾亞聽清了。

“哈?幫?什麼幫?啊……話說安德烈,你的額頭似乎……很容易發紅啊……”

果不其然,在給了陳晉一記頭錐后,安德烈的額頭又變紅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吧!?”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好啦,安德烈若是受傷了,我來治不就好了么?”

那一刻,莉迪臉上的陰霾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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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一種弦樂,類似琵琶,是我瞎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