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陳晉望着空曠的大殿——不僅是外部,皇宮的內部也是巴洛克式的華麗風格,只是他現在並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東西。畢竟在他面前,艾露澤亞的雙頭獅子國徽之下,是頭戴皇冠的皇帝:維克多·托洛茨基。

“所以,你就是那個潛入我的皇宮的小毛賊?”他有着和安德烈一樣的紫色眼睛,和近乎一樣的說話聲調。“有趣,人們都說科恩帝國的人什麼都不缺,你這麼千里迢迢的來到我們艾露澤亞,到底是想偷什麼呢?”

少年一直被兩旁的衛兵質押着跪在地上,看到這位皇帝走下了王座,眼神不自主的往旁邊的女子身上瞥了一眼。維克多沒有放過這個眼神,順着眼神的方向看去,做出了一個瞭然的表情。

“我懂了,不愧是科恩人,看出了這個‘高級的收藏品’。”維克多走到了陳晉的面前,抬起了他的下巴。“不過,我沒記錯的話,人口買賣在科恩可是重罪啊?你們,可是不允許擁有奴隸的。”

陳晉張張嘴,想說什麼話,又把嘴閉上了。

“帶下去。”維克多一揮手,命令士兵們將陳晉關入地牢。“明天早上,太陽最為閃耀的時候,我要讓整個皇都的人都來看他的處刑。哈,這就當,我幫科恩人除掉了一個犯罪者吧。”他的冷笑和安德烈的一樣不爽,不同的是陳晉現在卻無比的想念起了安德烈。

【那個混賬,說什麼皇宮裡面晚上是不會有衛兵的。結果這一進來,不就馬上被抓到了么。那傢伙還溜走了,不如說他看到我被抓就馬上不見了!我(嗶——)】

安德烈是有和陳晉一起進入皇宮的。他帶着陳晉到了皇宮宮牆後面的一處小洞,並讓陳晉先進去。結果陳晉進來還沒走幾步路,剛剛看清這裡好像是皇宮的後花園時,就被撲上來的衛兵逮了個正着。這個時候,安德烈甚至都還沒能從‘洞’里出來,大概是聽到動靜后又出去了。

【他會來救我么?不會吧,他知道我是不會死的。】

陳晉一邊想着,一邊被衛兵丟進了地牢。他趴在地上,聽着衛兵的腳步聲走遠了,才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

【所以,我現在又該怎麼辦?】少年來到了鐵牢的門前,嘗試的去掰動了一下那堅固的圍欄——紋絲不動,這是當然的。【要是行刑不成功的話……我,我會怎麼樣?我會被當成怪物么?】

突然的恐懼席捲了他,但這個感覺已經沒有之前的強烈,所以很快便消退了。

“唉,算了,怎麼樣都是有辦法的。”他走回牆角坐下,觀察起了這個地方——昏暗的地牢,但是在頂部有一道不大的鐵窗,可以透進來清冷的月光。順着月光看下來,陳晉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在那裡坐着的,是一名紅髮的女子。她雙手抱着膝蓋,抬頭仰望着鐵窗照進來的月光。她的樣子像是在懷念,也像是在禱告。

“吉……吉榭爾?”吉榭爾坐在的是被鐵欄圍起的另一間牢房,所以陳晉並不能去到她的身邊。聽到了聲音的吉榭爾轉過了頭來,金色的雙目好奇的看着陳晉。

“嗯哼,沒想到那個皇帝居然真的把你關到了我隔壁的地牢啊。”她換了個更隨意的姿勢,端起了臉來。吉榭爾的聲音不能算柔美的女聲,卻也帶着成熟女子的知性,給人的感覺就像鄰家的大姐姐。“你看上去還很年輕啊,幾歲了?”

“十五歲。”

“唉……比我想象的要年長一些么,居然成年了。你們科恩人的年齡,真的不好看出來。”她皺起了眉頭。“真可惜,為什麼要來艾露澤亞?還要在皇都的皇宮裡面偷東西?科恩的話,不是不管怎麼樣都可以活得下去的么?”

“不,我其實,不是科恩人。”陳晉低下了頭,對着吉榭爾這樣長相的人,他是發自內心的撒不出謊來。總覺得,這樣子的人有一種奇特的親和力。“我是從異世界來的。”

“異世界啊……有趣。”和安德烈不同,吉榭爾看上去馬上相信了陳晉說的話。“我過去也見過一個自稱是異世界的來客的人呢,就在科恩。”

“你去過科恩?!”

“嗯,我去過,那可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國家呢。食物充足,街道繁華——比艾露澤亞的皇都還要繁華。被稱為是流淌着奶與蜜之地,是沒錯的。”明顯,陳晉更想知道的是那個也是異世界來客的人的消息。“那位疑似是你‘同鄉’的女士,現在應該還在科恩國。”

“太好了!”陳晉雙手握拳,驚喜不已。“果然,果然要去科恩這一點是對的!”

【我一定是可以回家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要來艾露澤亞皇都的皇宮偷東西?比起偷東西,不是有更多更好的賺錢方式么?現在你也被抓住了,也去不了科恩了。”她放下了端起臉的手。“你不會真的是為了我來的吧?你是覺得我能幫你什麼?”

“關於這個,其實……”陳晉深吸一口氣,組織了一下預言。

他將他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怎麼遇上魔族的,怎麼遇上安德烈的,以及怎麼被安德烈說服來營救吉榭爾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哇……”吉榭爾的姿勢從一開始的隨意,已經轉成了十指交叉撐住下巴,‘津津有味’的聽陳晉講故事的姿態了。“你這一路,真的很幸苦啊。”

“還,還好?因為你看,我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加護,現在誰都殺不死我,我也不會餓……”甚至可能,呼吸都不用。

“不過真的是巧了,我也是刀槍不入的。”吉榭爾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唉,那你……?”

“但很可惜,我不是異世界的人呢。”她站了起來,眼睛又望向了月光。“我會是這樣的體質,是因為我的父親,是龍族。”

“龍族?!”

“是的呢,很有意思吧?我的母親被稱為‘屠龍者伊蕾娜’,卻和龍族結婚了。哈,除了東方大陸的人,大家似乎都以為龍族就是長着翅膀與利爪的巨大怪物——其實那個叫蜥龍,根本不是智慧種族龍族。”

“我聽說,太古種族不都……”

“沒有,他們沒有消失,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在東方大陸。鷹族也在那裡,現在他們是科恩國的子民。”她單手叉腰,“我的父親就是個溜出來旅遊的逍遙浪子,然後遇到了我母親,殺死了蜥龍的伊蕾娜。”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吉榭爾形容自己的父親是個‘逍遙浪子’的時候,陳晉有點想笑。

“那他們後來……?”

“死了。”吉榭爾說的十分輕描淡寫。“母親是被教廷殺死的,因為她的人望快要超過教皇了。父親是被人溺死的,因為人們覺得人形,長着鱗片和角的他是個怪物。所以你看,雖然人類的劍傷不到我,我還是需要空氣和食物的。至於那位你的同鄉……抱歉,我不知道更多了。”

“不……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才對……”

“噗,沒事,這些事情對我來說早就過去了。而且,我後來是被一堆爸爸媽媽們養大的——教廷的怪物獵人,他們全是我的父母。”吉榭爾走到陳晉的面前,蹲下。“你知道么,他們給了我很長很長一串的名號來着。”

陳晉這才發現,吉榭爾真的很高,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屠龍者伊蕾娜之子·獵人們的孩子·惡魔驅散者·鋼鐵之軀·人類英雄·吉榭爾,其實這個才是我現在的全名。”

【你……你其實是《權力的(和諧)》裡面的龍母吧……所以白天那些人喊得全是你的名字?!】陳晉震驚了,他第一次聽到這麼長的名字。

“當然,你的話,叫我吉榭爾就好。可千萬不要讓我聽到你叫我別的什麼東西啊。”她站回了身子,看了看地牢的出口。“不過,如果你所說的那位‘勇者’真的是想拉我入隊的話,他肯定會再次來救我的,雖然不是現在。”

“嗯,應該會的,但是那個混賬太子爺應該不會管我的死活了。他知道的,我死不了。”陳晉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那可真就麻煩了。”吉榭爾的眼神突然嚴肅了起來,嚇了陳晉一跳。“他要是不來救你,你會很危險的。”

“我怎麼會危險……”

“你不懂么?”吉榭爾突然猛地一拍鐵欄,驚得陳晉向後退了幾步。“你要是被行刑不成功,你覺得你會怎麼樣?艾露澤亞的皇帝一定會給你戴上奴隸項圈,讓你也成為他的‘收藏品’。或者更大的可能,你會永遠的被關在地牢里,他可不允許給了自己污點的人好過,對你行刑不成功就是對他的污點!就算你不會喪命,你也沒有自由了,這樣你還談什麼去科恩!你還想回家么!”

“我……我……”吉榭爾前後的反差不僅讓陳晉驚訝也令他突然猶豫不決。“我,我該怎麼辦……”

“……唉,算了,本來我也該到了換地方的時候了。”吉榭爾嘆了一口氣。“我救你,明天行刑的時候,我把你帶出皇都。”

“可是你不是被戴上了……”奴隸項圈,然後只能聽從皇帝的命令么?

“當~”只見吉榭爾脖頸上的項圈應聲被打開,然後又被吉榭爾用手扣了回去。

“明白了么?我說過,我有一半龍族的血統,任何非龍族或鷹族的產物對我來說都是無用的。”她雙手叉腰,一臉無奈的看着陳晉。“我只是在躲着教廷。現在西南大陸能擋住魔族的進攻,是因為月神降下了一個奇迹——天使之牆,只要我的心臟還在跳動,那個牆就不會消失。可教廷那邊的人不信,非要讓我待在教廷那裡,那對我來說是個傷心地,我不想留在那裡罷了。”

【傷心地?】陳晉沒有去問那其中的緣由,如果吉榭爾願意講,那她自己一定會說出來的。

“我姑且也算是‘人類的英雄’吧。”她的笑容,十分的複雜,充滿着無奈,悲傷,懷念與後悔——但就是看不到一絲喜悅。“哈,不過說到這個,我也真想知道那個安德烈知道我沒被控制后,他會怎麼反應呢。”

“他?他能怎麼反應。”

“他不是想要我對他‘感恩戴德’么?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遇到超出計劃外的事情,他會怎麼反應。況且……”吉榭爾的眼睛直視陳晉。“如果他真的不打算來救你,那麼他也不過如此罷了。”

——在她臉上的,是與安德烈一樣,嫌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