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和鷹族的戰鬥，始於一位神明的死亡。我想，這一點，鷹族之劍並沒有告訴莫羅斯。”
莫羅斯在聽完維爾駑的話后便昏了過去，隨後被搬回了屋內的床上。陳晉本來以為自己會看到的是之前那個充滿了鮮血氣息的房間，沒想到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清理的一乾二淨。
也就是在這時，陳晉才注意到了之前維爾駑身邊那個陌生的腳步聲——現在那腳步聲的主人正站在房間的一角。他明顯不是科恩人，弓形的眉毛與褐色的肌膚說明了這一點。他看上去有些像陳晉見過的來自沙漠商隊的人。這個人年齡很大了的樣子，一頭黑色的長發已經花白，而他將這頭頭髮像科恩人那樣扎了起來。他的臉上還有一道由額頭右上角延續到下巴左下角的刀疤，看着還隱隱作痛的樣子。
最後，他的手上拿着一根比人還高的木製的手杖，其頂部被一塊雕刻優美的金屬包裹着——那顯然是法杖。
“神明還會死亡？”陳晉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畢竟這裡之前還是一個死過人的房間。可一旦想起自己做出的事情，他又沒有那麼的不自在了。
“據龍族留下來的記載，會的。”維爾駑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那塊封魔用的玉石，放在了莫羅斯的枕邊。那一刻，閉上了眼的莫羅斯眼珠不再轉動，終於睡安穩了的樣子。“神有神格，神格也有等級。等級高的神，便可以殺死等級低的神。”
“……聽上去怪可憐的啊。”
“不過，神族不會輕易的互相殘殺。不如說，神族之間應該是禁止互相殘殺的。所以，那一位神明的死亡，應該是鷹族……或者是龍族做出的事情。畢竟只要持有高位神格的神明所施予加護的武器，凡人也能殺死神明。”
說完，他看了一眼被放在一邊的鷹族之劍。
“龍族和鷹族的輝煌早就不在了，他們留下的記錄也是殘缺不全的。更不用說，鷹族已經丟失了他們語言和文字，很多他們的文獻都無法解讀。而龍族又只有文字，那種文字又沒有對應的語言將它們讀出來，所以解讀也有很多的障礙啊。”靠在牆角的人抱着胸，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所以說，還是不要太過相信的好。”
“我知道，哈扎恩。這也是為什麼我要你跟着我來的原因。”維爾駑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然後呢？你怎麼看？”
“這傢伙？”他走上前來，上上下下的掃視着陳晉。那種眼神說不上讓人不舒服，可也讓人心裡覺得痒痒的。“嗯，雖然他自己是沒有什麼自覺的了，但感覺是沒錯的。我說你，知道你自己的‘圖騰’么？”
“什麼啊那又是……”
“你們每個神族不是一出生就會帶有一個圖騰的么？那代表了你們管理的東西，有圖騰的話不就可以知道……”
“我不是神族。”陳晉馬上開口否認，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有一些說謊的顫抖。“我不是。”
他只是想讓自己相信罷了。
“嘖，隨你便。你自己怎麼想都沒用，畢竟你的確是。”哈扎恩很不屑的說道，直接戳到了陳晉的痛點。
“我都說了，我不是！”他衝上去就要抓住哈扎恩的衣領，馬上又被維爾駑攔下。
“這是您自己決定的事情。”維爾駑突然用上了敬語。“這種事情，並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插手的。總之，由現在開始，你將由我負責送出國外。並且，我會把你們送回西方勇者的身邊。”
莫羅斯的眼皮動了一下。
“不……不行，我不能，我現在不能見到哥哥……”他強撐着自己想要爬起來。“他，他是我哥哥。”
“所以你更需要和親人團聚啊，莫羅斯。”維爾駑坐到床邊，又用他一貫的微笑想要安慰莫羅斯躺下。“和家人團聚，不好么，吾友？”
“不，不……你不懂。維爾駑，你不懂……”莫羅斯沒有躺下去，他強撐着拒絕，雙手抓着對方的肩膀。“他會有危險，我的哥哥，他會有危險的。”
“怎麼會呢？”他的語氣聽上去像在開玩笑，陳晉卻在那一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只有這樣，你才能打敗拿着龍族之劍的那位——】
這是他當時聽到的鷹族之劍的聲音。
他好像明白過來了什麼。
“喂，維爾駑。”陳晉看不下去了，打斷了他與莫羅斯的對話。“沒有必要這樣子吧。哪怕是皇帝的命令，也不至於讓兄弟之間相殘吧？”
“哈？皇帝那小姑娘還會下這種命令？”哈扎恩的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因為維爾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特別難看。
“她沒有讓我必須到我哥哥的身邊么？”莫羅斯絕望的看着他。“為什麼？維爾駑，為什麼？”
維爾駑沉默了許久。
“對不起，莫羅斯。”維爾駑閉上了眼睛。“我只是覺得，如果你見到了龍族之劍的所有者，說不定……你就不用再忍受這樣的痛苦了。”
“你是讓我殺掉我的親哥哥么！”他抓住莫羅斯雙肩的指甲嵌入了對方的肉里。“你是讓我殺掉他么！”
“我，問過龍族和鷹族的人了。他們的先祖本來就不是為了和平的目的造出的兩把劍，而是為了兩把劍的所有者，哪一天可以正式的決鬥所使用的。所以，只要龍族之劍的持有者死了，你就不用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了。”維爾駑感受到了疼痛，咬牙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再這樣痛苦。”
“那我的哥哥呢？我的祖國呢？這些怎麼辦？！”
“你的哥哥，本來就是科恩國的敵人。陛下說了，現在不除掉他，以後也要面對他。”他一臉悲傷的看着莫羅斯。“況且，吾友，你不是已經想成為科恩人很久了么？”
“我不是……”莫羅斯動搖了。“我不是，我沒有，我一點都不想成為科恩人。我一點也不……”
你要背叛你的祖國么？懦夫！
安德烈刺耳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
可是他真的很喜歡這裡，喜歡那群孩子，希望自己能就這麼與世隔絕的，平靜的生活下去。
他喜歡這個和平而又安寧的國家。
“這個國家的國民，沒有什麼好成為的吧？”陳晉拍了拍莫羅斯的肩膀。“看看這個地方吧，莫羅斯。如果不是這裡，你為什麼會突然拿回鷹族之劍呢？”
陳晉的話讓莫羅斯一愣。
“維……維爾駑，這裡。”
“我知道的，我知道這個村落的人都發生了什麼。很遺憾，他們一開始就拒絕了我們的幫助。”維爾駑搖了搖頭。“他們並不是純正的科恩人，是其他外來人和科恩人混血后的後代，所以……他們並沒有那麼容易的可以接受法師。”
“不是這樣的吧？穿科恩人的衣服，說科恩人的語言，行科恩人的禮儀，便是科恩的子民。不應該是這樣的么？”陳晉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委屈似乎終於照到了一個發泄口。“你們所謂的那個皇帝，就是這樣的么？”
“你……”維爾駑似乎被陳晉激怒了，又馬上被哈扎恩拉住了。
“切，神族之間的個體差異果然還是很大的啊。這傢伙，看來就是個不成熟的毛頭小子。維爾，你不用和他計較。”哈扎恩將維爾駑從莫羅斯那邊拉開，看向了他的背部。“唉，我說什麼來着？你都受傷了，稍微等我下。”
他的法杖發出了微微的綠光，治療着剛剛莫羅斯指甲嵌入的位置。
“你這個人……真不討人喜。”陳晉怨憤的看着哈扎恩。
“哈，這話我經常聽到。很不巧，卻從來沒在那位皇帝陛下的嘴中聽到過。”他收起了法杖。“小子，不要將那個姑娘和別的什麼人弄混了。沒有她，就沒有科恩現在和平安寧的現狀。你以為為什麼魔族打不過來？根本就不是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隔了一片沙漠，而是他們根本沒辦法打進來！你可以看看埃爾多爾，已經教廷所管的西南大陸，哪一個不是靠魔法或者神跡才擋住的魔族？”
“那……你們又為何不直接將魔族消滅？”
“那種傷國傷命的事情，那個小姑娘才不會去做呢！”哈扎恩直接將法杖懟到了陳晉的臉前。“聽好了小鬼，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神族還是怎麼樣。時候到了，這就不是你不承認就可以逃避得了的了。”
“我沒有……”
“現在還在否認自己的傢伙沒什麼資格講話。”他一句話就將陳晉堵死了。“你聽好了，我是維爾駑撿回來的，這條命也是那個小姑娘救下來的。那位皇帝的胸懷，可不是你這樣到現在還在逃避的小子可以隨意評判的。你以為治理這樣的國家就很簡單？你以為你只是看到了一個黑暗點你就有資格否定一切？”
“夠了！哈扎恩，夠了……”維爾駑拉住了哈扎恩越懟越近的法杖。“莫羅斯的事情，是我的錯。”
“你一直都是這樣，就算這個臭小子不說話，我也會阻止你的。就比如我讓你現在就殺了我，這樣你在丘家裡就有一席之地了，也不會被人整天喊‘金毛怪物’了，你願不願意？”
維爾駑用沉默回答了他。
“喂，小子。”他叫住了莫羅斯。“給你指條路，沙漠還是不錯的。反正你也不會死，不如就待在那裡。起碼，那裡荒無人煙的地方比較多。維爾駑的封魔石就當是送你的了，有它在，以魔素為能量驅動的鷹族之劍起碼不會一直找你，就算有什麼意外你跑到沒人的地方也方便。”
“封魔石……？”莫羅斯看了一眼放在枕邊的玉石。
“龍族的封魔技術，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在法師塔就沒事？那裡到處都是防止法師魔力暴動的禁魔材質，你當然沒事了。至於你，小鬼……”哈扎恩不爽的看向陳晉。“該回去那個什麼鬼西方來的勇者身邊，就給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