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牆壁,純白的桌椅,純白的天花板和地板,在這個讓人分不清方向的小房間里甚至沒什麼踩着地板的實感,在這沒有多餘顏色的世界裡,唯一的色彩就是坐在椅子上的星幻和氣勢洶洶的司馬廉。
“不,不能不去嗎……”
“不行!”司馬廉拍着桌子態度強硬地喊道。
在桌子的另一端,是在辦公室吃着外賣,被司馬廉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星幻。
順便一提,因為司馬廉覺得肯德基老頭的外表反差令他難以接受,所以星幻在跟司馬廉獨處時會顯出真身。
拋開星幻那不負責任的性格,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可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少女,星幻的五官就像雕刻出的藝術品,水晶般的雙瞳像兩顆水晶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着碎光,櫻桃色的小巧嘴唇讓人想要一口吞下。
可惜的是,可能因為扮演肯德基老頭的時間過長,星幻的舉止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更像一個不怎麼講究的中年大叔。
“可是當老師可是很累的,就算我是神,我也要通過勞動才能賺到錢,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當來路不明的社團的顧問老師,稍微有點……”
“聽好了。”
司馬廉按着桌子把身子逼了上來,幾乎要把星幻完全蓋在身下,被司馬廉的影子遮住的紫發蘿莉只能縮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我本應享受着無拘無束的校園生活,在我最喜歡的聲優邀請我加入我非常感興趣的社團時,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加入,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越說越激動的司馬廉咬牙切齒,對於這番說辭,星幻絲毫沒有辦法反駁。
“所以,作為罪魁禍首,我覺得對你有對我負責的義務!我既然加入了那個社團,肯定會發生倒計時結束時無法迴避的場面,為了防止以後的‘突發事件’,你來當顧問老師幫我在出問題時圓場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可是,只是為了做遊戲我也可以教你,神的知識面可是很廣的,沒必要專門加入社團吧……”星幻聳了聳肩。
“但!是!我最喜歡的的聲優就在那個社團啊 !你知不知道見鴨梨鴨梨一面是我的‘人生必做清單’上的前十個事項之一!”司馬廉一邊說一邊拍着桌子,激動的語氣中飽含着對鴨梨鴨梨的喜愛。
“你不是已經見到過她了嗎……”
“一碼歸一碼,少廢話,下午陪我一起去就是了!”
看到司馬廉態度這麼強硬,星幻也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答應了。
“還有,為什麼你在這裡吃獨食?”
“誒誒誒誒誒誒!?什麼叫吃獨食啊,這可是我用汗水換來的錢買的!”星幻像不想分享零食的小孩子一樣,把外賣緊緊抱了起來。
本來星幻身高就偏低,加上她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稚嫩,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小巧的嘴唇根本不像一個會站在講台講課上的人,所以司馬廉一瞬間以為自己在跟小孩子說話。
不過有可能作為神而言,星幻的發育確實處在未成熟階段吧,司馬廉不由得會這樣想。
“你讓我去吃教工食堂,自己卻點了外賣,這難道不是吃獨食嗎?”
“可,可是我跟你承諾的只有在教工食堂讓你免費吃飯!”星幻仍然不肯放開外賣的袋子。
“你也沒有說過你不在食堂吃飯啊!”
“這和你接受的條件是食堂餐沒有關係!美味的食物那麼多,如果把我局限在那個小教工食堂里,世界會失去顏色的!”
沒想到星幻意外地具有“吃貨”屬性,從她小巧外表上真的看不出來這一點,可能是因為神明怎麼吃也不會發胖的緣故吧。
不過從她的替身是快餐食品店的招牌老頭來看,可能她喜歡美食也蠻合理的,雖然不知道快餐算不算得上是美食。
“等等,該不會……”司馬廉眯了眯發灰的眼睛陷入了沉思,“你讓我免費吃教工食堂的午飯,是因為心疼給教師免費發放的福利,我幫你用掉之後你就能安心地吃外賣了吧?”
“沒......沒有那種事!好啦好啦,別在意外賣的事情了,反正你都能免費吃飯了,我吃外賣有什麼不好!我下午會陪你去的,別再抓着這件事不放了!”
星幻邊說邊一路推着司馬廉到了門口。
不過司馬廉其實並不是很在意伙食的事情,畢竟星幻吃什麼是她的自由,他只是一時興起想拿這個神明開個玩笑罷了。
是不是自己因為現充光環的緣故,多少也變得會開玩笑了呢?司馬廉這麼想着。
“那我下午要碰頭之前提前來找你。”
“知道了知道了,快出去吧!”
為了避免在開門時被人看到真身,星幻還特意變回了老頭模樣,這像間諜一樣的舉動有些滑稽。
其實,讓星幻來做社團的顧問老師還有一個原因。
——我們社團缺少一個顧問老師,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擔任這個職務。在司馬廉的腦海里響起了雅哩哩說的這句話。
司馬廉已經確信雅哩哩就是鴨梨鴨梨本人了,所以多少他也希望能幫上點忙,順便也可以報復一下擅自給他套上現充光環的星幻。
“嗯?”
感覺有些不自在的司馬廉看了看周圍,並沒有發現任何人。
有被跟蹤的感覺,大概是自己這幾天沒休息好,神經衰弱了吧,畢竟這個時間大家不是在食堂吃飯就是回到宿舍睡覺,走廊里應該沒人才對,司馬廉沒有繼續在意,決定在圖書館消耗掉下午的時光。
於是,轉眼間就到了快要碰面的時間,因為見到了最喜歡的聲優,司馬廉甚至感到下午時間的流動加速了。
[00:06:56:139]
距離倒計時結束還有七分鐘時,司馬廉來到了廢棄的教學樓前,在校區擴建時,這棟樓因為單個房間的面積太小被棄用,又因為這個地基大小建不了新的樓盤,所以就保留到了現在。
不用說,沒人會傻到放着活動中心不去來這種沒人打理的舊樓,而且關於這棟無人樓的傳說也是在校園傳的沸沸揚揚,就連不怎麼跟人聊天的司馬廉都能通過道聽途說略知一二。
比如在樓道口莫名其妙出現的畫像,從空教室中傳出來的詭異叫聲,自己動起來奏響的樂器等等,就算是為了避諱,也不會有人專程來這種地方。
但是對司馬廉來說,這就是一塊風水寶地了,昨晚必須要回宿舍暫且不論,只要倒計時是在自己空閑的時間歸零,就可以來這裡避難。
“為什麼我也要跟着來……”走在司馬廉旁邊的星幻披着白鬍子老頭的外皮,顯得很沒有精神。
“因為我不能保證自己會老老實實待在房間里啊,萬一我的身體自己跑出去你還能攔着點我,而且反正等下你還要和我一起去社團。”
“唉,我想待在房間里……我可是死宅之神啊,在封閉的空間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會持續失去生命值的。”
沒有理會正受到“外出”debuff持續掉血的星幻,司馬廉徑直進入了廢棄的教學樓。
樓內的場景與司馬廉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走廊意外地整潔,本來司馬廉以為哪怕不是像廢墟一樣滿是折斷的建材與凹陷的地板,至少會被蜘蛛網和爬蟲佔領,但事實上除了牆上有些地方掉了漆皮外,跟普通的教學樓沒什麼區別。
“真是毫不猶豫就闖進來了啊,明明有關這棟樓的傳言那麼多。”星幻跟了上來。
“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鬼怪。”司馬廉頭也不回的說道。
“鬼怪可是確實存在的哦,幽靈也好地縛靈也好,你這麼迷信科學可是會吃苦頭的。”
存在幽靈這種話由星幻說出口微妙地具有說服力,但是司馬廉仍然沒有退縮的意思,因為在他心中,倒計時結束遠比鬼怪什麼的要可怕。
“喂,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星幻戳了戳司馬廉的肩膀。
“別想着嚇我了,沒有親眼見到我是不會相信的。”
“不是騙你,是真的!有些像風聲,但是又不太自然,該不會真的有幽靈吧?”
“你一個神怕什麼鬼啊!”
司馬廉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一個肯德基老頭模樣的大叔有些畏首畏尾,可一點也難以讓人產生憐憫之心。
“嘻嘻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突然從走廊盡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快聽!司馬廉,又出現了,這次是詭魅的尖銳笑聲!”星幻開始抓住司馬廉的肩膀瘋狂前後搖擺。
“大,大概是聽錯了吧,可能是風吹得老化風扇發出了這種聲音。”
雖然還是不太相信鬼怪的存在,但是確實聽到了些什麼的司馬廉產生了動搖,難道這真的是個鬼房不成?
“唔嘿嘿嘿嘿!等你們好久了。”走廊深處再次傳來了性感的女性聲線。
“這很明顯是漢語了!不可能是風吹的啊!我說我們果然還是回去吧,我雖然是神,但是驅魔這塊不歸我管!”
看到星幻慌張的樣子,司馬廉也有了原路返回的想法,他終歸只是不想在人群面前丟人現眼,可從沒說過要把命搭上。
“想去哪裡啊,小可愛們~”
沒想到星幻頭都沒扭回去就被叫住了。
“可惡,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跑的必要嗎?乾脆衝進去看一下對方的真面目好了!”司馬廉挽起袖子就向聲音來源的房間走了過去。
“別怕!我可以瞬間移動,雖然原則上我是不能干擾你的物理空間坐標的,但是今天我可以破例帶你出去,我們趕緊——”
“反正都能瞬間移動,那乾脆看到對方的真面目再跑也不遲!”
星幻話還沒說完就被司馬廉打斷了,看到司馬廉一個勁往前走,星幻也只得跟了上去。
“真的要挑戰我嗎,我可是會讓你們痛不欲生的哦。”就像在一直盯着司馬廉的舉動一樣,從走廊盡頭最後一間屋子裡再次傳出了具有誘惑力,彷彿要把人心給牢牢捏住的成熟女聲。
“嚇唬誰呢你!”
司馬廉一下子衝到房間門口一把把門拉開,大聲地朝房間內呵斥。
“呀啊啊啊!”
結果房間內粉頭髮的女孩子發出了能夠讓人產生耳鳴的尖叫。
“嘶……學,學姐!?”
司馬廉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耳朵,一睜眼卻看到雅哩哩臉色慘白,一隻手扶着窗戶,另一隻手捂住胸口在大口喘氣。
“原,原來是司馬廉,嚇,嚇死我了,突然有人大喊着闖進來,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學姐會在這個偏僻的廢棄教學樓里啊!”司馬廉有些難以理解事態。
“我是來這裡做配音練習的,因為我每天都會在這裡練習,所以你突然打開門嚇了我一跳。”
“那剛才我在門外面聽到的女性的笑聲之類的是……”
“那大概是我這周末要配的角色的台詞練習,嚇到你了很抱歉……”
“不不不不沒有這回事!是我嚇到了學姐才對!”司馬廉連忙揮手否認。
沒想到雅哩哩要配音的角色台詞剛好和司馬廉的行動對上號了,世界上果然不存在鬼怪,司馬廉想到。
“對了,難不成,剛才配音的角色是魔女城的古堡女管家?”
“咦,我記得這個角色上周那一集只說過一句話,司馬廉居然知道這個角色,我有點開心。”雅哩哩露出了十分自然的微笑。
“也,也沒有那回事!我只是恰好在聲優表看到了學姐的藝名。”
本想說自己只通過聲音就能分辨出說話的人是不是學姐,但司馬廉稍微想了想,覺得這麼說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對了,不是說六點在活動中心門口見面嗎,這種時候你來這個教學樓做什麼?”
“啊,那是因為……”
司馬廉一時語塞,總不能說自己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來丟人的。
“我在外面聽見了學姐的聲音!好奇之下就跑進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的聲音有點大了……”
看到雅哩哩自責的表情,司馬廉有點過意不去,但為了守住倒計時的秘密只能先忍忍了。
“對了學姐,咱們社團不是缺少一個顧問老師嗎?”
“是啊,所以到現在其實都只能算民間組織。”
“我找到一個願意當顧問老師的教師!”
為了轉移話題,司馬廉把剛剛趕到門口的星幻拽了過來,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星幻變成了豆豆眼,一臉疑惑地看着司馬廉和突然出現的雅哩哩。
“那個,請問您怎麼稱呼?”
“叫他星幻就行了。”司馬廉替星幻回答了問題。
“那麼星幻老師,願意當我們社團的顧問老師真是謝謝您了!”雅哩哩向星幻鞠了一躬。
“不用這麼客氣的。”星幻連忙揮手。
看樣子轉移話題的效果很成功,雅哩哩已經完全忘掉了剛才的偶遇事件。
“對了,既然碰巧在這裡見到了,不如我直接帶你們去社團活動室吧。”
“那就麻煩學姐帶路了。”
本來司馬廉今天下午就是要去雅哩哩所在的社團的,在這裡見面反而省去了碰頭的麻煩。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是一股違和感在司馬廉的心頭久久不散,就像是看到了沒有方向盤的駕駛座一樣,總感到缺少了些什麼。
司馬廉暫且保留心中的疑問,跟雅哩哩走出了房間。
“二位這邊走。”說著,雅哩哩走上了樓梯。
“誒?上樓梯幹什麼?”司馬廉有些疑惑。
這棟廢棄的教學樓應該一個人都沒有,二層也沒有空中樓梯跟別的教學樓相連,司馬廉實在搞不懂上樓的用意。
“因為社團就在二層啊。”
“啊!?”
雖然雅哩哩很平靜地說了出來,司馬廉的反應卻很大。
“為什麼要把社團設立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因為,如果設立在一樓的話,有可能會被路過的人看到啊。”雅哩哩微笑着答道。
“我不是說樓層的問題!我是說為什麼要設立在這棟充滿了傳言的危樓里?”
“誒!這是一棟危樓嗎!”雅哩哩一下子慌了神。
“我想這棟樓還在保質期限內所以學姐不用這麼慌張!啊......不對,我想說的是,還有更好的選擇吧,比這棟樓更適合做社團活動室的地方。”司馬廉重新組織了一套不會被誤會的說辭。
“確實,這棟樓離宿舍和教學樓都比較遠,而且一個社團要負責前兩層的衛生打掃也很麻煩……”
“那為什麼不換個地方呢?”
“因為我之前也說了,這個社團……並沒有顧問老師,也就是說,這是社長他們自己組織的民間社團,反正肯定申請不到社團活動室,乾脆就趁着學校沒有注意到,佔領這個教學樓好了”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早上她邀請自己當顧問老師的時候那麼激動,司馬廉想着想着,發現雅哩哩已經停下了步伐。
“就是這裡了。”
司馬廉看向了房間的大門。
應該是因為年歲長久的緣故,金屬制的大門上多少有些鏽蝕,但是整潔的大門不會給人年久失修的感覺,可以看出房間的的主人(暫定)平時有好好打理房間,在金屬門的中央掛着一個精心設計的門牌,上面寫着“陸點遊戲社”,從門牌沒有缺角或掉色來看,這個門牌可能是不久前由社團成員自己掛上去的。
“社長,我找到新成員和顧問老師了。”
就在雅哩哩一邊打招呼一邊打開房門時,司馬廉在金屬門的右下角瞥到了一串數字。
[00:00:01:615]
這時,司馬廉意識到了自己心中的違和感是什麼。
那就是,本應在沒人的房間由悄悄消化掉的社會性死亡倒計時,此時此刻還沒有觸發,而這個時機,就快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