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繼續說著。

狄亞斯以為她把血神解決掉以後就離開了,結果沒想到她竟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還有着一張跟炎蓮相似的臉蛋,只是這張臉明顯年輕了許多,就像是過去版的炎蓮穿越時空現身於眾人面前,沒有了身為皇后的戾氣,而且臉上的笑容純真甜美,感覺是那種未經現實荼毒的、純凈無暇的明玉。

但是,狄亞斯也很快注意到疑點了。如果是未經荼毒的、純凈無暇的明玉,又怎麼會說出像是「我們是自私的、自利的、無可救藥的,並不像泰姆那樣無趣……」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呢?而且提到泰姆時的語氣完全沒有任何尊重的感覺,彷彿在和一個不乖的弟弟說話,嘲諷當中蘊含著無奈……或許這樣的「炎蓮」,已經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名滿載着威嚴的三皇后了。

狄亞斯跟炎蓮並不熟,只從她每一發都是火焰來判斷應該就是來自費倫王國,而且似乎對克里斯非常憤恨、充滿敵意,想要在自己的魔力完全消耗前奪走克里斯的性命。雖然說克里斯的個性應該不少惹像炎蓮這種強大的敵人,但他還是有聽到費倫王國的貴族中疑似出了叛徒的風聲,而且這些叛徒把來幫忙的神行特攻隊成員當作眼中釘,試圖趕盡殺絕。

狄亞斯錯過了特攻隊成員跟費倫王國的叛徒對打起來的場面,但是他很確定,眼前的少女就是被克里斯打飛出去后就再也沒有來攪擾他們的三皇后炎蓮,只是沒想到再次看見她時,儼然是換了一個人。

更讓狄亞斯感到震驚的地方是,羅德向他說聲抱歉后,站了起來,轉身走向少女形態的炎蓮,單膝跪下:「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咦!」狄亞斯只能做到震驚的大叫出來,他現在牽扯到背部的傷勢還是會痛,所以只能靠着說話還有臉上的表情表達自己的情緒:「懲、懲罰?羅德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少女……不,小炎蓮笑了起來,溫聲說道:「你的契約神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錯誤?羅德能犯什麼錯誤啊?」狄亞斯一聽怒火就上來了,要不是他動彈不得,早就衝上前去揪起小炎蓮的衣領問個究竟了:「在質問別人前先說說妳的來歷吧,妳到底是誰?憑什麼教訓別人的神祗!」

面對狄亞斯怒氣衝天的樣子,小炎蓮也沒有跟着發火,而是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狄亞斯,狄亞斯甚至沒有看到小炎蓮移動步伐的過程,感覺她好像用了瞬間移動魔法,只是狄亞斯感覺不到周圍有任何魔力的殘留。

一下子接近自己的小炎蓮讓狄亞斯緊張了起來,剛剛的氣焰諏然消失,只能不斷地向他的契約神羅德使眼色,希望可以從他那裡獲得實質性的幫助。

但是羅德好像真的很敬畏小炎蓮,動都不動地,只能微微牽起嘴角告訴狄亞斯不需要太緊張。

狄亞斯現在也只能相信他的契約神不會背叛他了,安靜地看着小炎蓮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然後,她從她的心臟處取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不規則結晶,這結晶上還有銀白色的流火環繞。

狄亞斯並沒有親眼看過神核,但是他很確定小炎蓮手上的結晶就是神核,這也讓他更加確定「小炎蓮」是某位神祗套上的外皮,而且只有沒有“實體”的神祗才會選擇人類的皮囊套上,甚至還可以讓穿上的皮囊變得年輕……?

狄亞斯懶得猜測炎蓮是死是活了,而是直接道破:「妳果然不是人類,難道是上神……不對,羅德剛剛也有說了,有股神秘的力量介入,而且這股力量比上神還要強大,所以妳到底是……」

「這都不重要哦,小狄。」

「!?」

狄亞斯還沒來得及詢問小炎蓮……不,某神祗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某神祗就把手上的神核小心翼翼放入狄亞斯的背脊里,這顆神核也沒有對不熟的人產生抗拒的反應,相當順服地融入了狄亞斯的體內,甚至還有一股意料之外的冰涼在他背上擴散開來。

狄亞斯努力忍住才沒有發出令人遐想的聲音,因為這個感覺真的是太舒服了。

「現在你需要注重的地方是,我『目前』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因為你們算是救了我看中的一個孩子,在這點上我們是暫時性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涉及你的所有人現在都還不能死,不然我會相當困擾的……總而言之,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我治療你的傷,那麼我們就是盟友,就不要打探我太多私情啰,這你能做到嗎?」

「我……」

本來要說上兩句的狄亞斯被羅德使了一個眼色,他勸他先不要打探太多底細,狄亞斯只好強迫張開到一半的嘴巴閉上,點了點頭。

「很好,那『我是誰』這事就暫且打住了,我們一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契約神──羅德身上吧。」某神祗接着又瞬間移動到莉米亞身旁,將她身上比較致命的傷勢處理完畢后,接着優雅地走到扔然單膝跪着的羅德面前,年輕板炎蓮的臉蛋上倏然收起了笑容。

「羅德,你可知罪?」

狄亞斯儘力忍住氣不插上話,羅德迅速揚起欣慰的笑容,接着伏服在地上:「知罪,願承受一切懲處。」

結果小炎蓮露出非常假的驚訝表情:「沒想到……羅德你居然是這樣的神祗。」

「咦?怎、怎麼了嗎?」羅德有些慌張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小炎蓮,看到她退了一步,臉色複雜。

「太過直接了,我的心臟承受不住……」

「我到底說了什麼呀!?」

「好吧,不鬧了,說正經事。」小炎蓮再度擺出肅穆的神情:「既然羅德知罪,那我也不賣關子了。在這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神核對我們來說重要嗎?」

「重要。」羅德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為什麼重要?」

「因為神核是我們的命。」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隨便把命給人嗎?」

「不應該。」

「但是你率先違反這個規則了呢。」小炎蓮說出這句話后,狄亞斯看到羅德顫抖了一下身軀:「你居然打算把自己唯一的神核交給受庇佑者,忘記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嗎?忘記我們都是很無趣的嗎?自從泰姆掌管這個世界的秩序以來,大家都學壞了呢,世璃我好傷心……」

世璃?這才是「小炎蓮」真正的名字嗎?

還有,她這一番話打算洗腦羅德,讓他變成自私自利的神嗎?這怎麼可以!

狄亞斯忍不住插嘴了:「我雖然也不贊同羅德隨便把神核給我,但不至於還得受什麼懲處吧?而且妳剛剛不也把自己的神核給我嗎?按照樣的邏輯,妳是不是也應該受到懲處?這樣根本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羅德嚇出了一身冷汗。身為神祗,他可以馬上確定世璃這樣的一位「神」是他必須敬重的對象,無論她是否站在狄亞斯他們那一邊,他都必須尊重世璃接下來的一切安排,甚至他還有可能因此對狄亞斯發火,儘管他從未對狄亞斯這麼做過,但他可以為世璃這樣做。

只有一件事他不允許。

當世璃轉身朝着狄亞斯走過去時,羅德馬上越過她擋在狄亞斯之前,大開雙臂,一臉堅定地說道:「大人,狄亞斯還小,而且對於神界的事情不是特別了解,難免會說幾句冒犯您的話,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一切的罪責都有我承擔,無論是要解除契約還是……」

「不用這麼緊張。」世璃笑了起來,臉蛋雖然是小炎蓮的,但是笑容果然可以讓一個人看上去比較沒那麼有威懾力。「我只是想跟小狄解釋為什麼我可以把神核給他?既然我剛剛說了,我們目前是盟友,我就絕對不會傷害小狄,放心吧。」

「……」羅德還是不太放心,但他願意相信世璃說的,退到了一邊。

「每個神祗都只有一顆神核沒有錯,所以『正常情況下』,我那個行為的確打臉了自己說的話。但是呢,我是例外,我的神核是屬於手搓的神核,這樣無論把神核給了多少人,我的神核都還是在的,所以以另一個角度想,我不算是『把神核給別人』哦!」

這、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不要臉嗎!

「可是呢,只有一顆神核的羅德卻想要犧牲自己拯救人類,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如果想要『解除契約』當作懲處的話,我也沒意見哦,畢竟這是羅德自己提出來的嘛。」

羅德露出「啊,中計了」的表情,但他沒有更換另一種懲處方式,而是再度單膝跪下,順服的說了:「是,我想這是最適合的懲罰方式。」

「好吧,你執意要我這麼做的話,就……」

「不行!」狄亞斯馬上跳起來從后抱住了羅德:「我不准你跟我解除契約!對我來說,羅德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如果羅德不要我,那我也不想活了!」

「小狄!我是教你這樣說話的嗎?」

「本來就是啊!因為我是一個孤兒啊!要不是羅德揀選了我,我根本活不下去!是羅德讓我知道自己不是完全被世界拋棄了,是羅德給了我勇氣,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你離開我身邊!」

「可是……」

「拜託……」狄亞斯忍不住哭出來了,清秀的臉蛋上紅通通一片:「什麼懲罰我都允許你去承受,唯獨這個……」

看到狄亞斯哭出來的表情,羅德的腦海里也浮現某個精靈小孩向自己哭喊的神情,但他已經叫不出來這名精靈小孩的名字了,或許是他成為神祗前最為重要的人吧?不然他現在怎麼還記得精靈小孩的樣子呢?

他已經讓那個孩子哭那麼傷心了,難道他還要再傷害第二個孩子嗎?

羅德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了。」他抬眸,盯住了世璃,她好奇地歪了歪腦袋。

「怎麼?反悔了?你可是神哦,可以不必受人類的情感左右吧?」

「我敬重您。」羅德說,一臉認真:「我只是一名尋常不過的小神,所以您究竟要怎麼做,我都……」

「哎呦,你們的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壞人,要不然這麼做好了。」世璃的手指頭在空中筆畫了兩下,突然就有一條金色的絲線把狄亞斯的食指以及羅德的心臟處連結在一起了,他們倆都驚訝地看着這條金線,無法明白世璃這麼做的原因。「既然你們口口聲聲稱對方為家人,那麼,比起契約,這樣子更像是家人不是嗎?我這個神靈真是善解人意。」

「……同生共死嗎?」狄亞斯提出質疑,世璃聳了聳肩。

「其實也沒什麼,這就跟以前差不多。」

「雖然還有很多我說不清楚的疑點,但是妳救了我,就算了。」

「我不騙人,神靈無需說謊也能達成目標,跟人類不一樣。」

「……」

看着這條金線,狄亞斯默默鬆了口氣。

只要羅德不離開他,這樣就行了吧?

不久,蕾莎帶着克里斯還有修找到了這裡。

他們前腳一來,世璃後腳一走,而且羅德也跟着消失,所以狄亞斯根本很難解釋他和莉米亞怎麼會平安無事。

幸好,一放鬆下來的狄亞斯就昏過去了,他可以在休息的時候想想適當的說辭,以及了解克里斯怎麼可以如此「和平」地跟修走在一起?

這世界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了,腦袋當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