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米亞的心「咯噔」了兩下。

血神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妳該不會以為我是因着救了米契一命才誕生的吧?如果妳真的這樣想,只能說明妳的心思太單純了,難怪妳所帶領的族群會這麼容易滅亡。」血神將手從狄亞斯身上挪開,跨過他的身軀,一下子就跟莉米亞拉近了距離,但礙於血神的威壓莉米亞根本想動動不了,只能看着他紅通通且醜陋不堪的臉揚起猖狂的笑容。「還記得三年前木精靈小孩被屠殺的事件嗎?那個時候聖潔女神可是心疼到不行呢,可是你們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太到兇手,對嗎?或許這名被木精靈詛咒的少年知道發生什麼事呢。」

血神抓起狄亞斯的后領,將他一把提到了莉米亞的面前。

他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莉米亞流露難以置信的神情,但也很快轉成了憤怒,這把憤怒之火針對的是克魯西亞。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這是狄亞斯第一次聽到莉米亞以這麼嚴厲的語氣說話:「我們跟狄亞斯先生結識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和他的夥伴卻幫了我們不少忙,甚至還差點死在你部下的手中!儘管如此,狄亞斯先生沒有因為這樣逃避,反而更加積極地幫助我們。你說,這樣的狄亞斯先生怎麼可能是……」

莉米亞突然閉上了嘴,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這讓狄亞斯一陣不安。

雖然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屠殺木精靈小孩的記憶,但是他身上被木精靈詛咒的標記又是怎麼回事呢?若他真的沒有做出對不起木精靈的事情,又怎麼會被詛咒?木精靈看上去不像是會隨便誣賴人的種族啊!

難道真的就像血神所說的那樣,自己的詛咒……跟屠殺木精靈小孩有關係?他真的犯下了這種天怒人怨的罪行?

「不錯嘛,妳這個領悟了一切的表情。」血神滿意地笑了起來:「看來,妳已經知道屠殺木精靈小孩的兇手是誰了,接下來知道應該怎麼做嗎?」

「不、不是的,狄亞斯先生不可能是……」莉米亞趕緊用力甩了甩頭,金色的眼眸里有道堅毅的光:「克魯西亞,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說辭的,反正現在你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克魯西亞瞬間收殮了臉上的笑容。

「原來如此,我的存在比受到詛咒的人類少年還要這麼沒信任感嗎?」

「當然!狄亞斯先生有沒有屠殺木精靈小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虐殺我十幾名族人,這是罪證確鑿的事!以往怎麼樣,有空再追究,現在,我要你馬上放了狄亞斯先生!」

莉米亞這份跟克魯西亞對抗的勇敢自是感動了狄亞斯,但是他們倆什麼魔力也沒有,還去激怒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碾死他們的神祗,只能說人一焦急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啊!

狄亞斯開始盤算要怎麼從血神的手中逃脫了,或是該怎麼承受住來自神明的攻擊……

「有意思。」克魯西亞突然把狄亞斯丟到了一邊,在他落地的時候,又瞬移到他身旁,手肘重擊了金髮少年的背脊。

「咳啊!」

狄亞斯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確認自己的背脊是否碎成了一片,就因湧上來的黑暗被吞噬……

「狄亞斯先生!」

「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沒好好溝通過。」克魯西亞擋在狄亞斯與莉米亞之間,臉上沒有表情,卻多了一份濃郁的殺氣。「這樣吧,只要妳能打贏我,我放所有木精靈走,從此不再傷害你們,這樣的條件挺不錯吧?」

「我、我怎麼可能相信你說的……」

克魯西亞突然拔下自己的左臂,大量噴濺的鮮血嚇得莉米亞倒彈一步。

「這隻手臂作為我起誓的證明。」克魯西亞說,將手臂拋給了莉米亞,莉米亞閃到一邊不願去接。「開始吧,用戰鬥代替我倆的溝通!」

克里斯現在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一名木精靈小孩哭着告訴他莉米亞和狄亞斯被抓走了,而本該衝上去救人的蕾莎在跟修小小的爭吵,到現在還沒有個結果,純粹是在拖時間。克里斯有預感,再拖下去狄亞斯和莉米亞恐怕就成一具屍骨了。

伯特吩咐他務必平安將狄亞斯帶回隊伍,甚至還要找回來不知去向的迪諾,缺一不可。

克里斯不會容許自己的失敗,所以他陰沉着一張臉插入蕾莎與修之間的爭吵。

「閉嘴!」他吼着:「去救人!」

修本來打算一刀砍向克里斯,但是蕾莎舉手制止:「不行!是這些人讓我知道原來這世界不僅擁有美麗,還有千變萬化的發展,耗費一番力氣逃獄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所以,你絕對不能殺死他。」

「少主跟我回去才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修堅持,但他沒有做出硬拽着蕾莎離開的舉動,看來他的確相當尊重這名黑髮小女孩,就跟他恭敬地稱呼她為「少主」一樣。「虛無大人等您很久了,至少回去跟她打聲招呼……」

「不去!」蕾莎一掌拍掉修朝她伸來的手,躲到了克里斯身後,警覺地看着黑髮紅眼的俊俏少年。

罪神嘆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瞪着克里斯說道:「看看你們做的好事,斷送了少主大好的前程,明明她可以為了虛無大人爭光……」

「不是利用?」克里斯冷着嗓音問:「確定?」

修也冷漠了下來:「凡是出於虛無大人的就必須為她所用,這是罪神們絕不輕易動搖的鐵則。」

「……但是我跟虛無沒關係。」蕾莎悶悶地說,儘管她臉上還是沒太多表情變化:「神明大人都沒有這樣對我,你憑什麼?我不想再被關起來了。」

克里斯聽出來了。

蕾莎雖然表現得比同齡的孩子還要冷靜成熟,但是那份處在牢獄的空虛與寂寞不會因着年齡的改變而有所變化,所有年齡層都嚮往着自由。

他也是從禁錮中被拯救出來的人,他懂這樣的感覺,誰都不會想回去被束縛的那段時光。

所以,克里斯做出了保護蕾莎的舉動,不讓修接近她。

修見狀,神情更加陰冷了:「你這……」

「先把狄亞斯他們救出來再說。」蕾莎突然命令,這讓聽從虛無的修也忍不住聽從了她:「雖然我不是很在乎別人的死活,但是狄亞斯幫助過我,所以他必須活下去。」

「少主的意思是……」

「你也必須來幫忙。」蕾莎說,從克里斯身後走出來,挺胸,語氣堅定:「我會看你的表現決定是否跟你走。」

這句話似乎湊效了,修馬上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目前遵照少主一切指示。」

克里斯其實不太願意跟修合作,但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只要能夠將狄亞斯救出來,他願意順服。

狄亞斯努力在意識仍然朦朧的情況下睜開了眼睛。

他聽到了莉米亞斷斷續續的慘叫聲,趕緊動了動自己的手指頭,發現開始有一股魔力集中在他的指頭上,但是仍然不及木精靈化時那樣的有力。

脊椎被血神那樣重擊似乎也斷了幾根,他現在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一邊聽着莉米亞的慘叫一邊祈禱克里斯他們可以趕快找到他們……

如果現在伯特或是米格在的話,或許就可以……

「高高在上的神祗居然欺負一名小小的木精靈女孩。」

這道嗓音不是伯特也不是米格,但也足夠讓狄亞斯震驚了。

他瞪大了眼睛,勉強抬起頭來望向自己的左方,看到衣衫襤褸的棕發精靈男子護在自己身前,對着正把莉米亞按壓在牆上的血神克魯西亞說道:

「住手吧,這樣的醜聞傳到其他邪神那裡,豈不丟臉?」

狄亞斯注意到克魯西亞挑起了他一邊的眉毛,手一松,重傷的莉米亞就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狄亞斯緊張了一下,尤其克魯西亞瞬間跟羅德──他的契約神──拉近了距離。

「難怪,我就在想金毛小子不是受了致命傷嗎?結果他剛剛居然還活蹦亂跳呢。如果我沒有想到回頭查看抓來的兩隻獵物,他們還打算用空間移動魔法逃跑……是你救了你的受庇佑者吧?」

「嗯?我沒……」

「羅德,這是真的……啊!」狄亞斯激動到原本要跳起來,但是背部的傷勢痛得他叫了出來,又重新趴回地面,努力壓下痛楚把該說的話說完:「你、你真的用你的神核……」

「放心吧,狄亞斯。」羅德柔和地說,目光並沒有從克魯西亞身上轉移:「你阻止我的事情,我不會違背你的心意私下做。」

「那、那我是怎麼……」

「大概是有另一股力量介入吧?」羅德說,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意外這樣的發展:「多虧這股力量,我也才能實化從靈界出來,親自阻止你的惡行。」

「阻止?」克魯西亞說,手指用力戳了戳羅德單薄的身軀,看着他退了一步:「就憑你那微弱的神力能阻止得了我嗎?如果我用點力,你的神核現在就已經碎了,那你猜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因為我挺好奇你說的有另一股『力量』介入,這『力量』究竟是指什麼?就給我細說說吧。」

「……我也不是特別了解。」羅德並不怕克魯西亞的威脅,這反倒讓血神有了一分警覺心,這就像屁股後面跟着老虎的狐狸一樣,因為有老虎的威嚴所以狐狸才可以表現得這麼冷靜高傲。「我只知道,現在停下你的惡行對你我都好,因為那股力量遠遠凌駕於上神之上。」

什!?

上神已經夠強了,還有比上神更強的存在嗎?

狄亞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難道會是時間之神泰姆?迪諾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回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迪諾沒必要跟他躲躲藏藏吧?直接出現在他面前不就得了?有什麼難以碰面的地方……

「……我想應該不是時間之神吧?聽說那傢伙也傷得不輕,開始有一些地方不受時間的秩序管轄,動亂頻發,所以應該沒時間救一個跟他無關的毛頭小子吧?」克魯西亞的臆測將狄亞斯承載希望的桶子一下子打翻了,但也讓他更加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羅德這樣的小神都能夠不怕比他強數倍的邪神?「說吧,究竟是哪一隻老虎讓你當起假惺惺的狐狸了?」

「討厭啦,隨便說一個女孩子是『老虎』,這樣很沒禮貌哦!」

突然,空氣里傳來少女的聲音。

『不過,的確到此為止了呢,再做下去就越界了,所以我不得不插手。』少女繼續說道,狄亞斯卻找不着她在哪兒,感覺她是利用擴音石在說話,但又看不到疑似擴音石的石頭在附近。『什麼時間段該做什麼,這也是神界的規距,務必牢記清楚了,克魯西亞。』

血神猛地瞪大了眼睛,隨即爆散成血花消失。

狄亞斯完全傻眼了。

他這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救了嗎?到底是怎麼回……

「狄亞斯。」羅德蹲到金髮少年面前,臉上有着憂傷。

他開口,說了四個字,狄亞斯忽覺涼意通過了自己全身。

不是……

羅德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

「我很抱歉。」

『我們是自私的,自利的,無可救藥的,並不是像泰姆那樣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