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孩型不定時炸彈

瑪蒙在自己的旅店爬上爬下了五次,任何平常有去或是沒去的地方也都晃過五輪了,但是都沒有發現米格帶回來的雙子身影。無意間來到大門口的她,選擇在大門口前站定,皺起眉頭開始思考。想到她接下來打算要做的事情,上了年紀的婦女胃部不住一陣絞痛,一直在想這麼做會不會又給米格添麻煩?但是如果米格回來前她都還沒找到雙子的話,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吧?

瑪蒙搓了搓掌心,將一股熱氣吹進手心間的縫。雖然知道這樣做不足以抵禦冰風帶來的寒冷,但是她也已經學乖換上了厚重的毛皮大衣,不至於讓冰風的寒意直接浸入身子骨;至少,米格不用動用到精靈魔法去除她體內的惡寒,所以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一切準備就緒后,瑪蒙打開大門走了出去,結果才走了不過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小男孩的吼聲:

「不行!不準帶走我妹妹!」

瑪蒙毫不猶豫回頭,朝著傳出這聲吼叫的一樓樓梯口沖了過去。

她都忘了,雖然她的確有去平常沒有去過的地方找人,但是這個地方是她連「一」次都沒有踏進去過!

那裡就是因某種原因被米格用魔法封印起來的「禁地」,就算是這家旅店的主人瑪蒙,也不能不經過米格的允許就擅自破除封印進去,只是不斷傳來的尖叫聲,似乎也已經讓瑪蒙沒有好好思考的機會了。

瑪蒙一邊在心裡道歉一邊彎下身子,在樓梯的下方找到鑲進地板里的生鏽鐵蓋子。她在生鏽鐵蓋子旁跪了下來,握住上面的提把,準備將鐵蓋子揭開來時,腦袋裡猛地打入一道光:

『這裡是被米格封印起來的禁地』。

瑪蒙瞬間抽回了手,她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喘息愈發激烈。

如果說,這個禁地一開始就被米格施以魔法封印了,那麼「裡面」怎麼可能傳出尖叫聲呢?

會是她的錯覺嗎?

瑪蒙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要等米格回來了,只是再度傳來的尖叫聲打消了她的念頭:

「啊!」

「不可以!不要傷害我的哥哥!」

瑪蒙率先在心底咒罵了幾句,隨即掀開鐵蓋子跳了進去。

因為是第一次下去自家旅店的地下室,所以瑪蒙還在跳下去的瞬間祈禱不要太高,幸好當她落地時只是稍微重心不穩,至少高度對她這種年紀的人來說算是友善了。

好不容易站穩的她,抬頭看見的就是倒在地上的銀髮小男孩,以及準備轉身離去的不速之客。

「站住!」情勢所逼,瑪蒙想也沒想就喊出來了。

未料,不速之客還真停下了步伐,側臉望著叫他站住的婦女,臉上帶著肅殺的笑意:

「嗯?」

這人的側臉意外好看,只是沉載著危險與冷血的紅眸,實在讓瑪蒙無法好好誇讚他,而且他的臂彎里還抱著一名同樣是銀髮的小女孩,只是眼睛緊閉的她似乎是暈過去了。

他的穿著打扮相當狂野,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羽毛,像極了化身為人的烏鴉,只是這人除了帶著烏鴉本身擁有的不祥外,還有像瑪蒙這樣的無庇佑者與他撞見,就算逃跑的入口被堵住了,也得想辦法離開的嗜血氣場!

只是在不速之客轉身完全面對她時,瑪蒙全然喪失了逃跑的勇氣。

突然失去力氣的雙腿讓她整個人跪了下來,臉上頓時充斥恐懼和絕望。

沒想到……沒想到是他……

「哎呀哎呀哎呀,你認得我這張臉啊?」不速之客露出滿意的笑,一隻手抱著小女孩,另一隻則手是伸進滿是羽毛的袍子里。「這真是在我意料之外……」

瑪蒙沒有看見他究竟掏出了什麼東西。

只知道有一把金色的箭矢劃過她的眼前,插入左前方的地板。

男子露出冷冷的笑容,看著瑪蒙倒在了地上,她的額頭也流出涓涓鮮血。

「哼,真是煩人的傢伙。」

不速之客說著句話時,眼睛是望著其他地方的。

他沒有再多作逗留,而是帶著小女孩化做了一道黑煙,消失了。

昏暗的地下室,只剩下金色箭矢仍發著微弱的光……

米格以著像是審判犯人的目光,緊盯著面前的三位人類。

他很肯定他們當中有人就是七英雄,儘管他們給他的感覺就是總有一天會被低級魔物吃掉的類型,可是魔法靈活的地方就是能收能放,所以為了低調的七英雄把魔法收起來這件事,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不然那把輕易斬斷布魯格大腿的銀劍哪來的?

米格並沒有直接明確說懷疑他們三人當中,有人是七英雄之一,只是想要確認那把劍是不是他們出手相助,只是三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時搖頭。

所以,米格花了短暫的時間,對他們三人進行了簡單的分析。

首先是迪諾,因為米格第一個注意到的人也是他,並不是因為他長得非常俊俏,也不是說什麼他給人的氣息意外強大,而是他竟然會是布魯格第一個鎖定的目標。

在迪諾被布魯格抓走的當下,米格是在第一時間發現的。原本有追上去救人的打算,可是他同時也注意到毫不猶豫朝著布魯格追去的兩位少年,所以也就起了想要看看他們倆實力的念頭。只可惜,愈是抱著期待的心情換來的愈是失望,因為米格趕到譚澤之森的時候,已經發現迪諾和狄亞斯倒在地上;布魯格則是焦躁的在原地打轉,時不時發出憤怒的吼叫。在它打算對迪諾再度發起攻勢時,米格不得已才出了手。然而,即使順利救出迪諾,米格還是想不到平凡人會讓變異猩猩產生興趣的原因。

再來是狄亞斯。米格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突然撲過來的……人類?精靈?嗯,如果說自己是半精靈,耳朵只是比尋常精靈還要短一些,但還有保留尖銳的部分,那麼耳朵是圓弧狀的狄亞斯應該就是人類吧?儘管他身上擁有著不尋常的精靈氣息,還有一頭銀白髮絲……

最後,就是把自己頭髮弄骯髒毛巾捆成一團的青年,身上的服裝也是破爛不堪,腳上穿的也是低廉價格的草鞋,而且還炸開來了。

而他,是米格心中最大嫌疑人。

因為米格和變異猩猩戰鬥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是在米格順利將變異猩猩封印於「魔核」中后,才從草叢處跳了出來,卻是緊張害怕到語無倫次的狀態。

湊巧的是,他跳出來的地方正好是銀劍射來的方向,而且手上也提著一把生鏽的劍;他也是他們三人中唯一持有武器的人了。

只是米格詢問是否就是他丟的銀劍時,他卻嚇得直接大哭出來,直喊自己沒偷過什麼銀劍,米格只好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前安撫他,轉而詢問迪諾與狄亞斯的意見。

「呃……路過的俠義之人丟的?」狄亞斯率先提出猜測:「不然你看嘛,我們三人哪裡像是能夠扔出那把劍的樣子?它看起來超高級的耶!」

「高級」兩字一出來,米格注意到頭巾男孩又縮了一下,看來他真的是窮怕了。

「而且你在跟變異猩猩打的時候,我們都在附近,根本無法從那麼遠的地方扔來銀劍。」迪諾也說道,但是雙手不自覺地去調腰上的麻布袋,試圖要把麻布袋挪到身後去,並且努力說話讓米格的注意力只放在他臉上:「而且受到變異猩猩的臭味影響,我和狄亞斯當時都沒力氣了,哪還有力氣丟劍?而且究竟是誰丟的,身為公會長的您應該不難找出來吧?我想我們也沒必要一直待在森林中開審問會,我都快凍死啦!」

經迪諾一提醒,米格才意識到他們四人仍在戶外,而且天空還飄著雪。

但是他仍維持著一張冷臉,雙手抱胸,屁股緊實的黏在地板上,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

「那麼,既然說我是公會長的話,我就命令你們現在給我銀劍持有者的答覆吧。」

這道凜然的語氣一出來,迪諾頓時露出被揍一拳的表情。

他都忘了米格是以什麼出名的了,看來他們不是先被凍死,就是找出丟劍的人是誰啦。

「哪、哪有辦法現在就給你回答啊!太強人所難了!」狄亞斯說出了迪諾的心聲。迪諾忍不住佩服他的勇氣,居然敢當面嗆最強公會長,不過這也是單純的他唯一擁有的特點了吧?

「現在給不了是嗎?」米格挑了挑眉,隨即站起身子:「那麼,就繼續待在森林好好想吧。」

「唉,不是,你這人怎麼這樣?」狄亞斯上前抓住了打算離開的米格的手,結果這一抓讓狄亞斯突然翻了一記白眼,隨即暈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狄亞斯!」迪諾嚇得彈了起來,趕緊起身來到朋友身旁查看他的狀況,發現他全身上下冒著不尋常的藍色光芒,而且還大量沁出冷汗併發著抖。「狄亞斯,振作點!」接著他抬頭對米格怒吼:「你對他做了什麼?」

面對隨時可能撲上來咬自己幾口的迪諾,米格表現得依然冷淡:

「沒做什麼,他是自己昏倒的。」

「你胡扯!他是抓了你的手臂才……」

「木精靈的詛咒嗎?」

「不要轉移話……咦?」迪諾罵到一半忽然愣住,因為米格居然一字不差地把狄亞斯的狀況說出來了,也就表示……「你、你知道木精靈的詛咒?」

「不知道還說得出名字?」米格使出「你是傻子嗎」的鄙視眼神:「在這裡不好說話,我們回旅店吧,你朋友的狀況不能再拖下去了。」

迪諾雖然還想繼續追問下去,但是他努力壓下了好奇心,調整好狄亞斯的姿勢后,一把將他抱起――

他抱不動。

迪諾愣愣地看著突然變重的朋友,一時間無法釐清目前的思緒。

狄、狄亞斯什麼時候胖那麼多了?可是,他看起來還很瘦……

「怎、怎麼了嗎?米格已經走羅,快要跟不上他了。」

陌生人小心翼翼靠近迪諾詢問,迪諾也用意外冷靜的語調向他說道:

「我抱不動他,這到底是……」

「……」陌生人二話不說直接將狄亞斯打橫抱起,無視迪諾震驚的神情跟上了米格。

知道他為什麼發明類筆紀錄器了嗎?

這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物太多了。

瑪蒙從朦朧的意識中逐漸清醒過來,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死。

感覺到額頭有一抹濕熱感,瑪蒙用手抹了一把,結果手心上竟真的多出一絲鮮血,差點讓她嚇得暈眩過去。

但是她在昏過去之前,注意到了插在她左前方地板的金色箭矢,發出的微弱光亮為這昏暗的地下室提供一些照明。

多虧了這抹照明,讓瑪蒙能夠注意到眼前又憑空出現一個人。

不一樣的地方是,原本被羽毛男人帶走的小女孩,掙脫了這名陌生人的懷抱,來到小男孩身旁,並為他披上有帽子的斗篷,將他一頭顯眼的銀髮遮了起來。處理好小男孩后,小女孩也為自己披上斗篷,並一把抱住了小男孩,警覺地看著周遭的人。

包括瑪蒙。

被苦苦尋找的受保護對象當成敵人,瑪蒙心理自然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試著與他們對話起來:

「你們稍早前跑哪裡去了?為什麼不好好待在米格身旁?要不是這位哥哥救了你們……」

小女孩瘋狂搖頭,大大的紅色眼睛頓時積聚淚水,似乎瑪蒙再追問下去,她就要大哭特哭了。

不擅長應付小孩子的瑪蒙只好把態度放軟,準備上前安撫小女孩時,一旁默默不語的陌生少年忽然開口:

「銀色貓咪。」

「咦?」

「……」

瑪蒙不明所以地望向少年時,他卻完全不搭理瑪蒙的困惑,走到金色箭矢旁,一把將其拔了出來,隨即身影消失在無風起舞的披風之後,不留給瑪蒙知道他名字的機會。

瑪蒙頓時明白那支金色箭矢出現的用意了。

額頭上的傷勢可以證明,如果那支箭矢出現得不夠及時,或許她就會這麼死在黑羽男子無形的攻擊下。

只是金色箭矢並沒有完全幫助瑪蒙避開攻擊,仍是讓她受了點皮肉傷,所以由此可知黑羽男子的實力在陌生少年之上,但他還是冒著被強敵殺掉的風險選擇出手救她。

能夠做到從死亡降低成皮肉傷的,也只有……

瑪蒙的眼睛瞬間一亮。

他們居然還在!

「那個大哥哥,好像受傷了……」

被小女孩抱在懷裡的小男孩忽然開口,眼神有些渙散,甚至還發出微弱的光芒。

「他往譚澤之森的方向去了,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瑪蒙忽然有股衝動要朝著陌生少年追去,但是在她準備拿被棄置在角落的手扶梯時,率先跟一雙熟悉的綠色眼眸對個正著,嚇得她倒彈了數步,結果一個重心不穩――

「……!」

米格上前一把抓住了瑪蒙的手臂,幫助她穩住身子。他有注意到瑪蒙臉上的紅暈,卻繼續維持著一張冷漠的臉瞥了一眼周遭,發現原本包得緊緊的兩名糰子,身上如今只穿著單薄的衣裳外加一件斗篷,而且小男孩身上還有傷,不難想像在他離開旅館救人的時候發生什麼事。

而且,就連瑪蒙也受傷了。

米格舉手復住瑪蒙額頭受傷的位置,輕輕抹一下就將其治癒好了,但是他沒有等瑪蒙開口解釋事情經過,就又來到雙子身旁。在他意料之內,雙子反射性退後幾步,至少退到了米格伸手碰不到他們的距離,這讓公會長相當無奈。

「你們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出傷害你們的人。」米格說,語調嚴厲而又不失溫柔:「但是,你們也必須信任我,畢竟是你們到處亂跑才會將敵人引誘過來的,在我身旁的時候不是都挺安全嗎?如果連我都不相信了,那我還真不曉得以我的身份能幫助你們什麼了,或許可以就此分開,覺得怎麼樣?」

小女孩和小男孩互望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大眼睛再度積聚淚水。

「嗯,那麼就過來吧。」

小男孩在小女孩的幫助下慢慢靠近米格,讓他可以發揮精靈魔法治療小男孩身上的傷。

在治療的過程中,米格一直在思考雙子接下來的去向。身為公會長,他總不能一直帶著隨時可能引來強敵的小朋友到處跑,而且他體內的精靈之血也在瘋狂地渴望雙子的力量,一個不小心或許會動手殺了他們。

受到上神庇佑的七英雄們,自然不會被雙子的力量蠱惑,或許還可以反過來壓制他們的力量,不讓他們一天到晚吸引強敵前來。

這也是為什麼米格會對七英雄的所在如此在意,畢竟這世界上也只有他們能夠保護雙子,並且調查他們的身世之謎,讓他們於某一天回去該去的地方。

雖然眾神目前是沉默了,但是米格相信仍有部份神祗在守護這個世界,不然早就天天世界大戰了。

所以,他願意在失蹤的七英雄手上,下這一盤希望渺茫的賭局,畢竟誰又不在期盼著當年英雄的回歸呢?

再加上,針對那個人丟出的「遊戲」,可還沒有結束。

「那個,米格……」瑪蒙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兩個旅客……」

「他們沒事,只是有人得了木精靈的詛咒,情況突然惡化,所以可能要待到明天下午才能離開。」米格站了起來,望向瑪蒙詢問:「你沒問題吧?要加費嗎?」

「如、如果是不可抗力因素必須留下來的話,我是可以通融……」

「你要再收費也是可以啦,畢竟有一人看上去挺有錢的。」米格臉上突然揚起笑意,百分百想到了鬼點子。「哼,藏個錢包笨手笨腳的,我看哪天遺失了他也不會曉得吧?」

「米格?」瑪蒙聽出來米格想要做什麼,因此語氣上多了幾分責備,雙手也不自覺插在了腰上。

「……咳,總之,我覺得我們彼此必須召開一場秘密會議,就是我、你、雙胞胎、那兩個旅客,還有一個我懷疑是七英雄的膽小鬼。」

「咦?如果對方真的是七英雄的話,那他召開這個秘密會議情有可原,可是那兩名旅客是無辜的吧?」瑪蒙擔憂的說:「萬一,那兩個旅客對孩子們產生了不好的想法,事情到時候該怎麼辦?」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公會長是白痴?」米格挑起一邊眉毛:「你該不會以為你說的這些問題,我都沒有想過吧?」

「我、我當然知道你都想過了,可是看這兩個孩子那麼害怕的樣子,我不想他們再次受到傷害……」瑪蒙說,認真地看著米格,希望能現在從他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米格也靜靜地看著瑪蒙,綠色眼眸雖然毫無波動,但就是這樣的毫無波動,神奇地讓瑪蒙冷靜了下來。

他就是喜歡這麼一個人類,溫柔真誠而又善良。

臉上浮起的笑意,在他轉頭面對雙子后,卻迅速消失了,餘下的只剩嚴肅。

「放心吧,如果那兩個旅客真是局外人,那傢伙也不會選擇跑進他們房間的。」米格淡淡地說道:「而且,我的直覺一向很准,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假如真出差錯了,我也會完美的彌補它,所以瑪蒙你不用操這個心。」

瑪蒙想再說些什麼,但又覺得米格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如果自己又一味質疑米格的辦事能力,那過份的人可就變成她了。

所以瑪蒙只好儘力壓下內心涌動的不安,相信最強公會長的能力。

這也是身為知己的她,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真是的真是的,居然丟了那麼重要的東西,可是好不容易被派發任務了啊,如果中途去追人的團長發現我們丟了人,應該要怪誰啊?」

「實、實在很抱歉……」

陰暗潮濕的地下倉庫傳來了兩道人聲,一個囂張跋扈,一個膽怯懦弱,從這裡就可以聽出誰的身份階級比較高,誰只能靠長官臉色吃飯了。

「很好,你還知道一切都是誰的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說話者一腳踩上趴跪在地上的少年頭上,並用鞋跟摩擦他的後腦勺,直到他發出一聲疑似疼痛的呻吟才肯停下,並且愉悅地看著他腦袋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順勢拿起放在旁邊的白色粉末罐子,將裡頭的粉末倒在手心上,對著少年頭上的傷口一撒。

「啊!」

劇烈的刺痛讓少年當場抱住頭部往地上打滾,很想就這麼咬舌自盡,但是心理交纏的宿命感,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忍受住身心靈的屈辱。

就快了……他不能這時候放棄……那位大人一直在等著呢……

看著地上的少年痛苦掙扎的模樣,坐在木椅上的說話者滿是愉悅與得意。他覺得他自己比其他人好的地方是,一旦面臨到巨大壓力,至少還有東西可以讓他出氣,而且這出氣筒還是活生生的人,那樣虐待起來才快感啊!

「噢、真抱歉,我以為這罐粉末是敷藥的,結果沒想到是鹽啊!你一定很痛吧?要我幫你吹一吹,痛痛飛走嗎?」

「……沒事的,謝謝大人關心。」

少年忍著劇痛重新爬起身子,但還是繼續維持著趴姿,因為說話者並沒有說他可以起來了,他可不想自己再找一頓打。

說話者對於少年畢恭畢敬的態度很是滿意,又從自己的口袋掏出一疊假的紙幣,砸在少年身上,踢了踢他的面頰一臉嫌惡地說道:

「只要你把我們丟失的東西找回來,這些錢全部賞你。我對你還不錯的吧,雜種?」

「……我一定全力以赴。」

少年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將散落在四地的假鈔撿了起來,塞入口袋,緩緩站起身,對著說話者行了一道禮,轉身一跛一跛地離開這地下倉庫,完全沒有注意到說話者和躲在暗處的人,一同嘲笑他的模樣。

他也不需要知道。

因為,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該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