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了常去的早餐店。
還能夠回想起跟凝雪在這裡相遇的情景,那時候的空氣還是寧靜的,給人一股柔和的感覺。
但是那些東西都已經不存在了。
處理掉了店外的喪屍群體,繞過了散亂的大堂桌椅,我走進了的廚房。
和藹的夫婦兩人依然站在裡面,看到我還是那麼熱情,不一樣的是以前的他們並不會撲上來,也不會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聲。
他們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不過並沒有孩子。
記得我之前離開這裡的時候無意間問到了這個問題,然後他們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暗淡的光芒,所以可能曾經是有的吧。
也許是沒怎麼沾染到我的氣息,所以他們只是被感染了。
只是被感染了。
只是嗎?
我利落的砍下了他們的頭顱。
我並沒有躲避那噴洒而出的血液,讓它沾染在了自己的臉上,有股難以忍受的惡臭,但我似乎對這種氣味已經不會反感了。
我把他們的身體放在一起,腦袋也接回了原來的位置,那充滿了溫柔和溫暖的早餐,我永遠都吃不到了。
就如同他們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一樣。
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來到了自己的那棟小別墅。
比想象的還要糟糕,因為別墅已經不存在了。
只剩下廢墟,其它地方的建築物都沒有受到攻擊,但是我居住的這裡,卻是非常明顯的被毀壞了。
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畫面,我顫抖着的手指也稍微平復了一點。
“葵……”
我感覺不到她們的氣息,站在廢墟之上不斷的撥開殘壁斷石,雖然感覺不到,但我必須這麼做。
是死是活我都要親眼看到。
我右眼的世界已經開始泛紅了。
可能是充血了吧,被藥物強行激發出來的潛能,已經開始衰弱了,但是還沒有問題。
現在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翻了多久,身體似乎已經不再大量的排出汗水了,明明頭頂着烈陽,但我卻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我的什麼地方流瀉出來。
廢墟的石塊和傢具都被我翻開了,但我仍然沒有看到我想看,又不想看到的東西。
手指也許是因為太用力而折斷了幾根,這應該是不會存在的事情,因為我的肉體已經強化過了,之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所以為什麼會折斷呢?
思考起來好麻煩啊。
到最後,我也只是翻到了一件葵曾經穿過的衣服。
是曾經我特意讓她穿上的男式寸杉,沒有染上血跡,不過應該是沒有洗過的,還有葵的味道。
是被抓走了嗎?
她們身上肯定有着最為濃厚的氣息,如果是被抓到了,那她們又會遭遇什麼?
那些異形應該不會對人類女性有那種興趣吧?但也沒有人可以保證,而且他們至少也是會有自己的繁衍方式。
是被抓走了嗎?
我不知道。
“還有…灰的地方。”
我並沒有把葵穿過的衣服丟進手環里,因為上面殘留着的氣息可以讓我保持住一絲理智。
憎恨這種情緒,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憤怒這種事情,我也不用刻意去做了。
至於殺意,我早就已經可以隨便的產生了。
或者說在這樣的世界裡,如果連殺意都沒有。
肯定是無法活下去的。
黑哥——
我彷彿聽到了葵的聲音,淡紅色的世界肯定不只是因為夕陽的原因,雖然模糊但卻又像是真的存在一樣。
但我明白這只是幻覺。
我終究還是沒能拯救她。
明明把她的希望斬斷了,給予了她另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但卻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什麼都沒能做到。
小雪的血海深仇,也無法得以如願了,那是她不惜奉獻自己也要完成的目標,給予了我重要的保命手段,然而她卻更加虛弱了,所以才會簡單又輕易的消失掉吧。
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拯救這種事情,我早就該明白的。
但卻又可笑的伸出手,試圖證明自己。
身體沉重的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去,我的體力應該還存在的,只是很想什麼都不去思考的就這樣倒下去,躺在地上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想了。
但是我還沒看到灰,這裡倒下去肯定就站不起來了,所以我不能倒下去。
雖然幾乎等於零,但在親眼看到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就算是死。
我也要看到她的屍體。
就算是被抓走了,我也要確定她是真的不在了。
然後我又會做出什麼決定?
我肯定是也要死的,因為她已經不在了,那組織必然不會放過瀧,我也沒辦法去拯救她。
然後什麼都無法拯救的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只有毀滅了吧。
我的嘴角似乎揚起了一個微笑。
我不知道這還能不能算是微笑,就連它為什麼會出現我都不明白。
可能只是臉部的肌肉出現問題了。
我來到了灰的住所,距離並不是很遠,一路上我沒有放過肉眼可見的任何一隻喪屍,即使繞路都會過去將其斬殺。
稍微有點意外,這裡的建築保存的很好,幾乎沒有怎麼被破壞的痕迹,除了大門不翼而飛了,其他的地方看不出來一點變化。
可能是因為我只來過一次而已。
我走進了沒有鐵門的大門,輕易的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組織特製的銀白色制服變得破破爛爛,身上遍布着傷痕和施虐的痕迹,站在房屋大門之前的她們,正在用着那腥紅的雙眼凝視着我。
她們沒有接觸過我,但還是被有意的特別對待了。
也許是因為她們也是神跡的使用者吧,但她們甚至連死都無法做到。
因為大概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被感染,那就是說她們身上的傷痕跟施虐的痕迹,只是被無情的按在地上完成的。
我不知道她們遭遇了什麼樣的對待,但那份絕望,我大概能出她們那已經扭曲變形了的臉上看出來。
揮出的長槍劃出了一道銀色的軌跡,沒有意外的兩顆頭顱飛到了空中,她們甚至還沒能發出一聲完整的吼叫。
生前的她們是影級的存在,但是被感染了之後似乎並不能使用神跡,速度跟力量比普通人強了不少,但在我眼裡並沒有什麼差別。
畢竟無法使用能力的她們,還是不能跟異形比的。
將她們的身體放在了圍牆的邊緣,伸手準備撿起頭顱的我,突然感到了一陣脫力。
難看又可笑的摔在了地上。
疲憊的身體似乎在悲鳴。
沉重的大腦在抗拒着繼續運作,不斷的對我發來需要休息的渴求。
不想去看了。
倒在這裡沒什麼不好的吧?繼續前進也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黑暗罷了。
但是我終究還是要進去的,因為不進去就無法繼續前進,那樣我又該去做什麼?
可以一直躺在這裡嗎?
我想看到的是變成了喪屍的她,還是變成了肉塊的她?
還是說,我想看到的是可以說話,可以吃東西,可以呼吸空氣,完完全全是活着的她呢?
“…都到這裡了。”
我拄着長槍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擺放好了雙胞胎姐妹的頭顱,走進了帶有一絲灰的氣息的房間。
她身上的香味,我認為是我聞過的女性身上最好聞的香味。
即使是在精神世界裡,那個小愛身上散發出來的誘惑氣息,跟她的比起來都要差了那麼一些。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非常喜歡她的味道。
就像是我本就應該去喜歡,本就應該對她的香味有好感一樣。
這個問題我從一開始就覺察到了,只是沒有去在意而已。
也許是有着什麼特殊的意義吧,只是現在我還不明白。
房間的內部跟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我直接來到了她的卧室,並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只剩下一件衣服孤零零的丟在床上。
似乎是我曾經給她挑選的衣服,上面還殘留着一點灰的氣息。
我小心翼翼的把她和葵的衣服疊在了一起,提在手上一間間的尋找着灰的身影。
哪裡都不存在,雖然可以感覺到灰的氣息,但都是殘留下來的氣息,都是沒有根源的。
她也被抓走了嗎。
如果是,那些異形又會怎麼對待她?
“啊……”
頭好痛,胸口也好痛。
我對於痛苦的承受能力應該還是可以的。
但是為什麼對於這股疼痛,我根本就無法抵抗。
我丟掉了長槍,懷裡只有她們兩個殘留的衣服。
我是捨不得她們,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才會感覺到這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我知道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但是我卻無法停止詢問。
是因為她死了,我也無法活下去了嗎?
不對……
我只是想到她們可能會遭受的痛苦,只是想到她們也許被抓走了。
難道那些東西還會請她們喝茶嗎?
“哈哈哈……”
我笑了出來,無力又凄慘的笑着。
因為這個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很凄慘,根本就不像是我會發出來的聲音。
但它確實是從我的口中發出來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是為了發泄出現吧。
難以忍受的嚴寒侵入了我的每一寸血肉,鑽進了我的骨頭之中,彷彿要把我吞噬一般。
也許它就是打算把我吞噬掉吧。
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快出來了。
然後我也感覺到了自己好像是要消失了。
消失的話,就能什麼都不用去思考了吧?
啊…這樣還真是幸運。
活着好累啊。
你想要回來,那你就回來吧。
我似乎觸摸到了什麼東西,在黑暗之中存在着一道光芒。
它真的是光芒嗎?為什麼會散發著這麼寒冷的氣息?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關係。
應該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我來到了它的面前,或者說是一團霧氣的面前。
我不清楚這到底能不能叫霧氣,因為四周都是一片黑暗,我什麼都看不到,只是順着什麼的牽引來到了這裡而已。
我的手似乎摸到了像是鐵鏈一樣的東西,幾乎冷到了極致的鐵鏈,好像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存在着。
因為我摸到了很多條。
你終於來了——
我聽到了什麼聲音,好像是我的聲音,又好像不是我的聲音。
非常的陌生,又非常的熟悉。
也許是我的聲音吧。
你現在還不夠,繼續吧,直到你也成為惡魔,我們就能融為一體了——
我累了,你自己來吧。
我靠在了鐵鏈的上面,可以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漸漸的消失着。
雖然這種感覺很可怕,但卻可以讓我得到一絲的放鬆。
滾吧,你現在沒——
“黑。”
無盡的黑暗消失了。
或者說無盡的黑暗又是什麼?
我剛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嗎?
我只記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要炸開了一樣,或者說曾經的我被子彈擊毀了身體,都沒有這麼痛。
但是這股疼痛已經消失了。
“黑,你哭了。”
她似乎在說著什麼,能聽到聲音,但是卻無法反應過來。
我只能感覺到她那溫暖的手指停在了我的臉上,似乎在擦拭着什麼東西。
原本已經沒有力量的雙手,似乎可以動了。
她並沒有反抗,將那沾染着黑色煙灰,幾乎看不出模樣的臉龐貼在了我的胸前。
這種彷彿要讓我融化了一般的感覺,很舒服。
“黑哥……”
銀色的影子也出現了,她的身上也都是黑漆漆的污漬,就像是從什麼地方爬出來了一樣。
雖然沒能聽到她在說什麼,但她還是抱住了我的身體,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都在顫抖着。
但是抱着我的力量卻非常的堅定,我能感覺到這股意志。
“夫君。”
身上稍微乾淨一點的獸耳少女,也從側面看了過來。
雖然她仍然跟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是眼神中卻閃過了一絲喜悅。
血紅色的世界,似乎也在慢慢的變淡了。
也許這是幻覺吧。
因為她們是這麼的溫暖。
幾乎已經可以讓我身上的寒冷消失了的程度。
但是她們應該是不存在的。
“黑,斷氣了?”
貼在我懷裡的黑髮少女,抬起了那黑漆漆的臉龐,稍稍的露出了一點潔白的牙齒。
她似乎勾住了我的脖子,朝着她的身上拉了下去。
我們確實是在逐漸的靠近着。
就算是幻覺,如果能這樣迎來末路,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閉上了雙眼,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存在了。
並不寒冷,也沒有溫暖。
單純的無。
我又是什麼?
我真的是我嗎?
或者是我能代表了什麼。
什麼都不能代表的我,究竟是在思考着什麼呢?
在黑暗之中一閃而過的,就算不是光芒。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