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得到答案——

它不會自己出現,我必須作出行動。

但我的力量還不夠。

只是這種程度還不夠。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先付出什麼。

什麼都未曾擁有的我,也許只剩下靈魂是屬於自己的了。

如果可以。

那我願意奉上一切。

腦海中的清冷聲音,回應了我的條件。

讓這股彷彿能夠燃盡一切的黑色火焰,變得更加熾熱了。

沿着白骨之路前行,我記得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這裡應該已經是組織管轄內的主要區域,也就是我所居住的主基地區域內。

奇怪的是,我並未遇到任何人類。

一路上總有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阻礙着我的腳步。

它們發出奇怪的叫聲,就如倒在血泊之中的詭異生物一般,看起來面目猙獰,而且充滿了殺意。

我自然不可能,讓它們靠近。

連揮動槍刃的必要都不存在。

連靠近我都無法做到,燃燒着天地的黑色火焰將它們全部燃成了灰燼,也許腳下的血海之中,還殘留着它們的一絲餘燼。

可惜的是,自始自終存在於各處的那些會發出怪笑的詭異存在,倒是不受黑色火焰的影響。

不過它們除了笑之外,對我沒有任何動作,所以沒有問題。

偶爾會出現一些能夠靠近我的存在,不過也都只需要揮出槍刃就能夠簡單的斬殺。

絕對的力量。

我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強大。

彷彿能夠主宰一切,又似可以將一切都踩在腳下。

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是,想要得到答案。

這裡是曙光組織特別情報管理所。

我記得這裡,雖然已經看不出正常的模樣,但那一定也是我出了什麼問題吧。

這漫天的血雨,肯定也只是只有我能夠看到。

還好。

我還活着。

以我的權限,沒有踏入這裡的資格。

但是阻礙着我的奇異生物們,全都輕易的成為了灰燼。

所以很順利。

“神跡計劃…?”

神跡的覺醒,來自於絕望、憤怒、悲傷、等強烈的情緒。

曙光組織在五十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大規模覆蓋醫院的檢測儀器,幾乎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神跡潛力以S級為最高,D為最低,一般情況下D級不會被列入計劃之中,C級也只會進行最簡單的測試,主要資源集中在S與A級之上。

這就是組織,能夠掌控這麼多神跡擁有者的原因嗎。

計劃的具體實施方式,我沒能查到。

“…就連你,也是假的啊。”

但她的信息卻被我輕易的找到了。

父親為組織分部領導者,母親在十二年前死於貧民窟,后被接回組織進行教育,並接下了D-23號實驗對象觀察任務。

特別實驗對象D-23,神跡潛力為D級,但卻曾與極強潛力者有過共鳴,所以同樣以S級資源進行實驗。

這個D-23。

附帶的照片,是小時候的我。

血色的雨水阻礙了我的視線,黑色的火焰似無法將它們凈化。

很麻煩。

“一切都是假的。”

從我誕生開始,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組織在操控。

而我,也僅是它那雙巨手中的其中一根絲線,所牽着的人偶。

“呵……”

讓我感到溫暖的回憶。

讓我難以忘懷的記憶。

讓我思念着的金色身影。

全都是假的。

同樣,也包括了我此時感受到的一切。

我追尋的答案,不是這個。

但如此一來,似乎我已經失去了追尋答案的必要。

既然連她都是虛假的,那我就算是知道了答案。

又有什麼意義?

“…放棄抵抗!投降不殺!”

我聽到了可笑的話語。

似乎將這裡包圍了,我能夠感應到他們的存在。

此時的他們,已恢復了人類的模樣。

可在我看來,他們是怎麼樣的存在,都沒有意義。

“結束這一切吧。”

我感受到了更為熾熱的溫度。

彷彿靈魂都燃燒了起來。

劇痛撕扯着我的一切。

但這卻讓我感到十分的暢快。

眼裡的世界,除了燃燒着的黑色火焰之外。

什麼都不存在了——

我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似一片虛無,卻又似包容萬物。

也許是天空的區域,出現了浩瀚的星河。

也許是地面的區域,出現了一座高台。

其上存在着一位被鐵鏈貫穿了身體,雙眼空洞的男人。

“…你與我,並沒有什麼差別。”

他就如已枯死了的老樹一樣,身上早就沒有了一絲生命氣息,發裂的傷口之中,早已經沒有了血液。

但他還活着。

即使沒有眼睛,我卻仍然能夠感受到他的目光。

“曾經的我,失敗了。”

但此時的他,卻是在我的印象之中,最冷靜的一次。

沒有發出詭異的笑聲,語氣也沒有了一絲狂氣。

存在着的,只有落寞。

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秘密。

一切都展露在了我的眼前。

毫無疑問,他是個失敗者。

但我沒有指責他的資格。

因為我目前為止,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就像是踏着相同的道路,走着一樣的結局。

我來到了他的身前。

“很失望嗎?”

我搖了搖頭。

畢竟我之前有聽說過組織的那個神跡計劃,這點並不算太意外。

而且瀧也已經離開了我。

加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深愛着的並非是現在的我。

雖然現在看來,可能她從未對‘我’有過那樣的情感。

愛究竟是什麼?

過去的我無法得出答案,現在的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她從未說過,她是屬於你的。”

即使瀧確實是因為任務,但與她之間的種種回憶,都不是虛假的。

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她也確實給予了溫暖。

這一點無法否認。

哪怕她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但那也是屬於她的自由。

從無法接受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輸了。

“所以,你又有什麼資格,說她是假的?”

他笑了。

這一次,他笑的很凄涼。

連聲音都沒有漏出來。

僅僅是乾笑着。

他承認了我的說法。

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他不可能無法理解。

“…但我,無法接受。”

我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那只是純粹的佔有慾。

以及,不舍。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股濃郁的思緒,全部都在我的胸口之中回蕩着。

對於她的思念。

對於她的愛慕,如果那能稱之為愛的話。

但它卻無法侵蝕我的一切。

因為我的腦海之中,還存在着灰的身影。

葵的身影。

就連紅雪凝雪和瞳,也都出現了。

“你比我純粹,能夠放下一切。”

我握住了他乾枯發裂的右手。

宛如星火一般的黑色火焰,從他的傷口中溢了出來。

一絲絲的流到了我的身上。

憎恨。

嗜血。

暴怒。

空虛。

絕望。

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們的東西。

“我們,本就是一體。”

——讓我解脫吧。

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我的腦海之中。

他的身體開始了崩塌。

黑色的火焰將他身上的鎖鏈燃成了虛無,乾裂的嘴角微微上揚。

彷彿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

也彷彿,早就知道我的選擇。

“我會讓你,獲得解脫。”

他笑了。

這一次,不再悲涼。

就似久別重逢的老友。

哪怕早已乾枯破裂。

但他仍然是屬於我的——

奇怪的笑聲,再次出現了。

徹底的黑暗之中,只有那陌生的笑聲在回蕩着。

“你贏了,D-23。”

是從未聽過的聲音。

連男女都無法分辨出來,只能感覺非常的苦澀,像是硬擠出來一般尖銳。

“來吧,我告訴你,何為愛。”

我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道金色光芒。

那熟悉的氣息,讓我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那是瀧的氣息。

我忍不住走了過去,即使心中存在着無數的疑問。

踏入金色光芒的瞬間,我來到了昏暗殘破的室內。

陳舊的木桌上擺放着已經涼了的飯菜,簡單樸素,但並不敷衍。

古舊泛黃的牆壁之上還掛着老式的時鐘,只是指針卻消失了,我無法確認時間。

跪坐在木床邊上的金色身影,看起來非常的瘦弱,淡金色的及肩長發也顯得十分凌亂,破舊的衣物之上滿是補丁,但至少還是讓她不至於衣不遮體。

我的胸口之中,出現了從未體驗過的疼痛。

我似乎曾經體驗過這樣的感受。

也似乎從未體驗過。

“…瀧?”

捲縮在地上,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但她無疑就是瀧。

她的氣息,我絕對不會認錯。

她雙目無神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金髮女性。

那是她的母親。

不知為何,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能夠如此確信。

就似看到一面鏡子,自然能夠知道那是鏡子一樣。

但我的手,卻無法觸摸到她顫抖着的身體。

胸口感受到的這股疼痛,似也並非是屬於我的‘感受’。

【在這裡,你能夠感受到,她的一切。】

腦海中出現了那陌生的聲音。

它的氣息,也是我未曾感受過的。

很奇怪。

“你是誰?”

【我猜你應該會問我是誰,但我只能說…當初答應她替你進行封印,這是保險手段,我將她的一部分記憶複製到了你的腦海之中,不過前提是你在徹底恢復記憶之時,沒有選擇繼續瘋狂,因為那樣的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看來它並非能夠跟我直接交流的存在。

封印我記憶的人,絕對不是黑一。

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我明白,有着這種恐怖能力的它,不可能大發善心。

若是紅雪沒有替我進行身體強化,徹底恢復記憶之時,就是我的死期。

這一手,不可謂不毒辣。

木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位衣着得體,身旁還跟着幾位男女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是她的父親。

而男人身旁跟着的兩名少女,則是她父親的情人。

我又是在第一時間理解了這一切。

冰冷的恨意,在我的胸口蔓延。

“瀧,我來接你了。”

男人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無論是悲傷,亦或者是後悔,都不曾存在。

“我不認識你。”

因為跪的時間太久了,站了起來她似乎差點又摔了下去。

不過她扶住了木床,勉強撐住了身體。

似有一股意志,不允許她低頭。

“若不是你的母親這幾年一直躲着我,也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沒能看到…她那嬌弱的身體,怎麼可能承受貧民窟的生活。”

男人的語氣之中,甚至還有一絲嘲諷。

無法理解。

這是對替自己生了個孩子的女人,該有的反應嗎?

何況,她已經死了。

蔓延在我胸口的寒意,變得更加冰冷了。

“出去。”

男人搖了搖頭,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

他身旁的女人,也都發出了難聽的笑聲。

“把你留在這裡?沒有母親保護的你,估計過不了幾天就被流浪漢弄死了吧。”

“那跟你沒有關係。”

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我伸出了手,卻無法攔住。

她結結實實的吃下了一個女性的耳光。

“這是你的父親大人,別以為——”

這個女人沒能說完話。

冰冷的刀刃,散發出了冷冽的光芒。

她的手臂被利落的砍斷了。

“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女人一臉驚恐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的道歉着。

但小巧的金色身影,僅僅只是冰冷的看了男人一眼。

她放棄了心中的危險想法。

藏在床邊的刀刃,從取出到刺出的時間,她沒有把握能夠比對方更快。

“瀧,跟父親回去吧,我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以及替你的母親做一場風光的葬禮。”

我能感受到她的殺意。

幾乎濃烈到令人訝異的程度。

但表面上,她卻掩飾的極為完美。

無法想象,她還只有七歲。

“是,父親大人。”

——我需要尋找機會。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雖然非常的稚嫩,但卻又有着極度違和的殺意。

我不用行動就能夠自然的跟隨在她的身旁。

即使想去其他地方,也會被一堵看不見的牆壁擋住。

大概是十米的範圍,而且她的目光不曾掃過的地方,全都是模糊的概念。

從她進入組織,已經過去了五年——

時間的流速很快,我應該也只是粗略的能夠感受到,畢竟記憶這種存在,大部分都是模糊的,沒人會記得自己在某一年具體都吃了些什麼東西。

不過我卻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對於那個男人的殺意,越來越濃烈了。

她的父親有着非常多的情人,幾乎每晚都有好幾個女性一起歡度,而且他的父親也是屬於擁有神跡的人,身體非常好,根本沒有出現虛弱的情況。

這讓她難以尋找到機會下手。

她就住在隔壁的房間,每晚都能聽到那無法言喻的聲音。

她的母親,死了就是死了。

而她也不過是因為,有着血脈的關係,勉強帶在身邊。

因為這個男人,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的子嗣。

可惜的是,她仍然沒有獲得重視。

“…瀧,你沒必要成為支援者,而且這個D-23…以前曾覺醒過一次神跡,但那次卻是失敗了,所以從S級降成了A級。”

“父親大人,我想去。”

她的手裡拿着的,正是我的資料。

無論是出生的日期,還是一路過來的各種經歷,全都詳細的寫在了上面。

甚至比我恢復的記憶還要詳細。

初次神跡覺醒失敗,服下藥物之後重啟計劃,那之前的我所經歷的也都是被安排好的。

無論是被抓走,還是逃出來之後來到跟那名少女約好的教會,以及之後遭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以她的角度來看,我還真是幼稚。

“理由?”

躺在床上的男人,甚至都沒有停下動作。

仍然在自由的推導着在其身上亂舞着的女性。

瀧低下了頭,用着一絲懇求的目光看了過去。

“…我感覺他好可憐。”

理由自然不是這個。

只是單純的,離的遠。

她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因為始終在身邊,反而會被了解到太多。

她需要隱秘的進行計劃。

而且年齡差距小,加上其特殊性,讓她有了一絲好奇心。

畢竟通過她,我已經了解到了,以D級的潛力接受S級實驗計劃,組織內也就只有我這麼一個。

“…不行。”

結束了高速動作的男人,舒爽的吐了一口氣。

“不過,可以讓你作為觀察者實習,如果表現可以的話…倒是可以加入實驗計劃,在那之前,你可不能進行干擾。”

我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心中出現了一絲喜悅。

——能夠離開這裡了。

甚至連她的想法,都一字不落的傳入了我的腦海之中。

於是,她成為了D-23號實驗體的觀察者。

跟支援者不同,基本只負責實驗對象的觀察,按照一定周期進行報告。

時光飛逝,轉眼她已經跟D-23共同渡過了近兩年的光陰。

而我始終作為旁觀者,有很多地方也都是我有印象的記憶。

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

不過我卻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在她的心中慢慢的蔓延了出來。

就如一顆正在發芽的種子,我無法理解那是什麼。

但她似乎每次看到D-23的時候,都會有一絲那樣的情緒傳遞到我的胸口之中。

略帶一絲酸澀。

又似有着醉人的甜意。

那時的我,是否也感受到了這樣的存在呢?

不知道。

“D-23直屬觀察員,你該稍微退場一下了。”

這是平凡的一天,校園生活結束之後,她與D-23分別在了岔路口。

走在回自己房間的道路之上,卻是被一道嬌小的身影擋住了腳步。

這個身影,又怎麼可能讓我不熟悉。

準確來說,她還算是我的初戀。

如果,那能稱之為初戀的話。

奇異的情緒,再次從我的胸口中蔓延。

不過除了其中的一絲殺意和不甘,其他的我都未曾體驗過。

“…昨日我和父親大人商量過了,我已經跟他打好了關係,作為支援者是最合適的人選。”

少女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微笑。

就似宣揚着自己是勝利者一般。

“哈哈…別搞笑了,你什麼經驗都沒有,別到時候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那位大人就你一個女兒,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

按照瀧的記憶,眼前的這名少女,怎麼也算是有過兩次支援者經驗的老手了。

而且為了任務,她已經算是做好了一切功課。

“…我可以的。”

嬌小的金色身影,仍然用着堅定的眼神看了過去。

不過我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根本就沒有多少信心。

“我不跟你爭論,你看着吧…只需要一周,我就能讓他把你忘了。”

“…不可能。”

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我感受到了慌亂和緊張。

不知為何。

看着這樣的她,我的胸口出現了一絲疼痛。

這究竟是她感受到的,還是我的感受。

我分不清楚。

一道簡單的鈴聲,從她的褲袋之中響起了。

【瀧,不要阻礙支援者,否則你就給我滾回來。】

“父、父親大人、我……”

【D-23實驗體的特殊性你應該明白,組織有什麼安排,你就該服從,就算讓你明天去跟一個流浪漢做那種事情,你都得服從,明白?】

男人的語氣非常冰冷。

她低下了頭。

“…是,父親大人。”

冰冷的殺意,變得更加濃烈了。

眼前的少女,則是傲然的甩了甩自己的長裙。

“呵呵呵……你作為觀察者有監控終端,自己躲在家裡看看,姐姐我是怎麼掌控男人的吧~”

瀧的身體在顫抖着。

那並非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但我並不明白。

她為何而怒?

D-23很快就淪陷了。

就跟我的記憶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這次的我,是隔着屏幕在看。

看着他猴急的模樣,我還感到了些許的尷尬。

但更多的,還是在意瀧的模樣。

她看到了所有的過程,無論是D-23跟那個少女的約會,還是他們做的所有親密動作,當然其中也包括了親吻之類的。

她都看到了。

每日躲在房間里看着屏幕,餓了就吃速食麵,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憔悴。

偶爾還會通宵看着屏幕發獃。

屏幕之中的D-23,也不過是在睡覺而已。

她的情緒異常的平靜。

至少就我而言,我能感受到的只剩冰冷的殺意。

屏幕中的D-23和少女分開了,而在D-23看不到的地方,少女還嫌棄的用紙巾擦拭着自己的右手。

那是剛才D-23所牽過的手指。

她的眼神變得越發冰冷了。

但這樣的眼神,在我的記憶之中。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初次覺醒神跡的那一天來臨了。

D-23按照計劃,成功因絕望和憤怒與暗物質產生了共鳴,不過由於強度超出了預料,所以導致了大規模傷亡。

她丟下了電腦,連鞋子都沒有穿的沖了出去。

我始終跟在她的身旁。

傾斜而下的冰冷雨水,似沒能讓她感受到一絲寒意。

彷彿能夠撕裂身體的疼痛,清晰的傳入了我的胸口之中。

這究竟是什麼?

我也許已經知道了答案。

但…我還沒辦法確信。

她終於找到了躲在小巷之中的D23。

雨水掩飾了她臉上的淚水。

看着他們在雨中相擁的我,又該以怎麼樣的心情來面對?

不知道。

胸口之中的這股情緒,讓我的思緒非常混亂。

既有殺意,也有恨意。

但更多的,還是讓人感到溫暖的存在。

那也許,是我一直以來都追求着的東西。

但我同樣,也感受到了某種正在發芽着的黑暗。

於她的內心深處,比我感受過的任何存在都要冰冷。

純粹的殺意。

她已經變得有些瘋狂了——

我能感受出來,她的行為,她的思緒,她的想法,全部都變得奇怪了。

時光流逝,她與D-23相處和睦,也因為表現良好被特升格為了專屬觀察者。

每日都要進行報告,包括D23的一切生理變化,以及對什麼產生了興趣等等。

以及每晚確認其睡着之後,她都會對D23進行一次漫長的深吻。

就像是日常慣例一般。

不過我感受到的這股熾熱,卻沒有因為時間而漸漸冷淡。

反而是越來越猛烈了。

幾乎每次看到他,或是跟他說話的時候。

那股滿溢而出的熾熱,彷彿就能夠將我融化。

甚至有很多次,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果決,她似乎比對方還要急躁,但卻又不得不按耐下來。

這種糾結着的情緒,讓我對她的印象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毫無疑問,在我眼中的她,自始自終都是矜持冷靜的。

但此時的她,卻像是一個瘋子。

若不是D23退卻了,她可能都已經要霸王硬上弓了。

不過這樣的瘋狂,卻都源自於她內心中的那股熾熱。

【瀧,恭喜你被黑一大人看上了。】

然而這樣的日常生活,終究還是結束了。

仍然是一通電話。

她正在處理着D23執行任務的文件,還在想象着等他回來,要用什麼方法調戲對方。

“…父親大人,他現在已經是黑級小隊的隊長了,我認為他具備成為黑級的實力,請讓我再——”

【夠了,他的潛力已經差不多被壓榨完了,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沒可能,你擁有着比你母親還要美麗的容貌,自然得替父親的地位作出貢獻。】

“不…我跟他只是朋友,我只是想為組織做出貢獻,而且他成為黑級,父親大人您也肯定會得到聖人的認可。”

她的語氣非常冷靜。

但凌冽的殺意,卻是像冬季的寒風一般,似能夠將這片空間都凍結。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將這一切全的深藏於心中?

無法理解。

【只是朋友?除了最後一步,你不是什麼都做了?】

驚恐。

我感受到了這樣的情緒。

她差點失去了握着手機的力量,額頭上冒出了冰冷的汗水,眼神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但她還是竭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調整了過來。

“不、父親大人、我那只是——”

【別解釋了,我不管你怎麼想,你跟黑一大人的婚禮已經定下來了,找時間去看看吧,或者先去打好關係也可以,我不限制你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他,畢竟那可是黑級的第一位。】

“…那,他怎麼辦?”

她跪在了地上。

聲音雖然仍然保持着平靜,但我卻是感受到了。

比黑暗還要深邃的存在。

這股殺意,已經開始滲透進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個重要區域。

如果那個男人出現在我眼前,我可能都會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殺了他的程度。

但是我明白。

我只是旁觀者。

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的記憶。

【他的表現確實不錯,但黑一大人更加優秀,至於他今後的道路,你嫁給黑一大人之後,同樣也能夠為他鋪路,或者說…你能有更多的資源,不過若他是能在那之前成為黑級,你們在一起就沒有問題了。】

“父親大人,您該知道…他連二十歲都還沒到。”

【我只會給努力的人機會,就看你會不會把握了。】

我無法阻止她的決定。

而且,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是…父親大人。”

曾經的我,認為她是我黑暗中僅存的一絲光芒。

但我並不知道。

她對我,卻是到了這種程度。

即使此時感受到了彷彿靈魂都被撕開了一般的痛楚,但她卻仍然想着我的事情。

我真的有資格,承受她的一切嗎?

我不知道。

一切照舊。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只是去了更多的地方,結識了更多的人,其中不乏沉迷於她容貌之中的,這些我都能感受出來。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她,讓人感到陌生。

但她的腦海中,卻始終只有D-23的存在。

幾乎看到什麼,跟什麼人說話,吃到好吃的東西,都會想起要不要弄點回去。

在外人面前,她表現的就像是一個高傲的女王,冷若冰山。

但她的內心卻是熾熱如火。

D-23能夠每次任務都活下來,跟她的努力脫不了關係。

只是一個可能存在的備用逃生地點,她跟D-23說的時候風輕雲淡,但背地裡卻是花了兩周的時間驗證調查,說的時候是可能,但她實際上已經確信了。

看着這樣的她,我感到了羞愧。

論付出,我似乎遠遠比不上她。

為什麼曾經的我,會認為自始自終,都是我在付出着。

人與人之間,若是什麼都不說。

真的,就無法完全了解另一個人。

她領先了我太多了。

“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這一夜終究還是來了。

就如我之前看到的記憶一般,不過她卻是異常緊張。

我的計劃,早就被她知道了。

她在逃避,試圖讓我放棄。

但我仍然還是一意孤行,實施了計劃。

看到鑽戒的那一刻。

蔓延在我胸口的喜悅和痛苦,以及混亂,讓她把自己的指甲都掰翻了過來,鮮紅的血液滴在了地上,而坐在地上的我卻沒能看到。

因為拒絕的話語而陷入了混亂,完全沒能看到她顫抖的身體,和忍耐到極致的淚水。

若那時的我能抬頭看一眼,也許結局就會不同。

但我想,那可能會變得更加糟糕。

因為那時的我,沒有資格擁有她。

衝出了房間之後,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到了緊急逃生樓梯中,背對清冷的月光,坐在冰涼的瓷磚之上。

看着戒子傻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來。

我始終站在她的身旁。

無法觸碰,僅僅只能夠看着。

伸出手,只能摸到她的幻影。

她在我絕望之時,給予了我溫暖的懷抱。

但……

我卻從未在她絕望無助之時,給予過她任何溫暖。

“…我會,讓你幸福的……”

即使彷彿能撕裂靈魂的刺痛,讓我彷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這些也都只是她的感受嗎?

還是說,其中也包括了我的?

我不知道、

她早已放棄了自己的未來,但她仍然在思考着,該如何為我鋪路,以及完成她的復仇計劃。

她甚至早就放棄了自己的生路。

“真想…讓你替我戴上……”

她不舍的摘下了戒子,將其藏到了衣袋之中。

快要從我胸口之中滿溢而出的熾熱,和那一絲放下一切的釋懷。

也許。

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