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姐姐究竟在跟方白聊些什麼,足有十幾分鐘的時間,琳在門外也等的有些無聊了。只能一個人蹲在門口啃棒棒糖吃,的確是用啃這個詞比較合適。琳在她吃棒棒糖的時候喜歡整個把棒上面的糖果給咬下來,然後嚼碎了吞進嘴裡。

反正她是個【靈】,變出這種東西來可謂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就連琳也不得不感嘆,她們比起人類來,雖然有着能夠創造出一切的力量,但卻沒有能夠創造出一切的智慧。

因為歸根結底所有【神靈】也都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現在那些人們不在需要神靈,因為他們已經創造出了其他能夠代替神靈的東西。

琳又蹲在那扇小小的木門前稍微等了一會,玉這才從身後的房間里出來,在剛才的談判之中,她也是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等得有些着急了吧?我們剛剛有些事情要談,所有有些久了,你現在進去休息一下吧。記得要看好他哦,現在他還不能隨便出去亂跑。”剛剛好不容易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玉現在心裡也放鬆下不少。只是這些事情可不會讓她完全放鬆對方白的警惕,雖然那個小孩子現在並沒有任何一點要反抗的意思

“姐,你們兩個聊得可真久,我等了好一會呢!”琳這才有機會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們剛才在裡面那麼久,都在聊什麼呀?”

“他畢竟是個【縛靈者】,為了報答我們的救命之恩,他就必須要做一件會危及到生命的事情來回報我們。”

玉實話實說,將剛才她與方白所討論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她並沒有覺得琳會對這件事上面有什麼別的反應。

可事實卻出乎玉的意料,也是,她的確沒有想到一個幾千年都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在這幾天之間,竟然長大了!!!

“為什麼啊?”琳的語氣在突然之間有了明顯的變化,裡面充斥着玉以往從未感受到過的焦急與疑惑。

“您為什麼要要求他去做這種事情?我們千辛萬苦才把他就回來,為什麼卻又讓他去死呢?”

“嗯?”

在這一刻,玉彷彿感覺眼前的琳好似變了一個人,在瞬息之間,她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與自己說話。雖然她很好少去吩咐琳去做些什麼,不過只要她開口,不管再怎麼不情不願,琳也會照做。

而今天,她卻對某些事情提出了質疑。這還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改變,看來方白的到來,他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的確改變了些什麼。

只不過,玉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琳,那我問你,你是誰?”

玉並沒有給予她答案,反而朝着琳拋出了一個問題。

“........這和那有關係嗎?”任誰都難以回答出這個問題吧,對琳來說也一樣。

世界上最難回答的問題無非就是我是誰,我要去哪,我要去做什麼之類的問題。因為你並不是不好去回答,因為答案有千萬種,你根本不知道那個才是正確的答案。

至少,在這一刻,琳找不到玉心中的那個答案。

“當然有,我們在面對方白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著的是我們是妖精。可那只是一個方白遲早會知道的謊言,他現在不知道我們是【靈】,現在不覺得【靈】與【妖精】是一種東西。可之後他終究什麼都會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能夠被隱藏下來的秘密。”

“方白總歸會知道這些天里環繞着他的‘妖精’其實是一群【靈】,而他則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縛靈者】。”

這裡所有的【靈】從小便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平靜的生活使得她們從來沒有與外界爭鬥過。

幾千年前玉剛剛創建這裡的時候,這裡現在大多數的【靈】還只是一群沒有開啟靈智,化作人性的小動物。而幾近千年的時光兜兜轉轉,這裡當初的那一群小動物則變成了一群小孩。

而【靈】這一個身份,對她們來說仍舊只是一個附加品。並不是所有人披上了盔甲,拿上了武器就能夠成為士兵。也並不是所有的【靈】都能像這個世界上的龍那般強大。

“........”聽到這些話,少女突然愣住了。因為這的確說得沒有錯,對於她們來說,方白既是能夠拯救這裡的救世主,他也是能夠毀滅這裡的魔王。他與這裡的人既相融,又相斥,這才形成了這副詭異的局面。

“我知道你也為那孩子擔心,因為他這前半生的確吃了很多的哭。數十年的囚禁,幾個月內數次經歷生死,現在又染上了,下輩子只能以這副面目示人。可他身上有着同樣不能夠忽視掉的地方。”

“我們的誕生本就與人類無關,生死各安天命。而今【縛靈者】卻來到了我們的身邊,不管他在怎麼善良,他都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我們不會去吃掉他,但也要想着如何去保證他也不會傷害我們。”

“當初要把他殺掉丟進留心河裡的是你,現在要保着他護着他的也是你。你又有什麼好的方法能改變這一切呢?如果這個答案你仍不滿意的話,那我就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方白突然起了歹心,你覺得這裡除了我之外,誰還能守護這裡?”

琳當然沒有回答,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這裡最厲害的人就只有玉一個人,她是這裡所有人的姐姐,也是創造這裡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見過外面的世界的人。可琳仍是無法對這種事情表示贊同。

她此刻就如同陷入了一個迷宮之中,玉所說的話就像此刻圍在她四面的牆。她說東西的確很有道理,但卻無法讓琳心安理得地接受。

琳始終覺得會有一個出口通向外面的世界,可她怎麼轉彎卻始終都轉不出去。她的經驗當然沒有玉這般豐富,所以才會在玉的寥寥幾句話之中便迷得暈頭轉向。琳低着頭,稍微沉默了一會,之後才瓮聲瓮氣地回了一聲:“知道了。”

至於知道她從這對話中學到了什麼,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玉看着面前垂頭喪氣還有些不服氣的琳,她清楚地感知到,某種隔閡就在此刻突然間生成。

過去幾百年幾千年都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而自從那個叫做方白的孩子出現之後,便開始產生了這種“異狀”。

其實玉何嘗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一件錯事,自古以來都沒有將一個準備實施犯罪的人在準備犯罪前就抓起來然後殺掉的到底。

方白會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確有待商榷,畢竟他的性格的確擺在那裡,膽小懦弱,還有點逞英雄。只不過他的身份的確能成為她們走在時代末路上的一個加速器,雖然這裡所有人以前都未曾將人類的血肉塞到嘴巴里。

可現在這個謊言已經被播種到土地上,誰都不知道它究竟會結出怎樣的果實。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琳,玉心裡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傷心,只不過她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裡已經與世隔絕了太久,要是不快一點,這裡的人就會永遠落後別人一個時代。

現在琳心裡已經對這些事情生出了抵觸之心,可就算玉想把在這個時候換一個人去幫她牢牢地盯住方白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手。

琳是這群姐妹裡面除了她之外最大的一個孩子,可她仍是個孩子。至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她們還太小,根本無法勝任這個任務。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他說好了,只不過我也能像你保證。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用這個約定去束縛他。”

玉想了想,這是她能夠對琳做出的最大保證。不過對於方白來說,她只能保證儘可能不把他塞到自己嘴裡。

少女低着頭,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儘管玉從來沒有欺騙過她,可剛才這句話仍讓她感覺到了莫名其妙的恐懼。

自從方白來到這裡之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清晰可見,因為眼前就有很多東西已經被改變了。只是靈對人類百試不爽的讀心術卻從未對它們自己的同類起過作用。

“我知道了。”心裡莫名其妙地煩躁,這來源於無法控制一切的無力感。可琳仍強壓住這種不適的感覺,朝着玉有氣無力地保證道,隨後轉身朝着方白的房間走去。

玉也只能就這樣漸漸地看着她遠去,有些事情已經被改變了,而且它再也回不去了。直到琳進了方白的房間,玉有些無可奈何地摸了摸額頭,又在原地站了一會之後,這才轉身,朝着自己的書房跑去。

方白記憶中仍有很多的知識她未曾整理完畢,她要儘早將那些腦子裡的東西都寫在書上,以防止它們在被保存前消失。儘管方白就在這裡,可玉實在不想在方白身上獲取更多的東西。

那會讓她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愧疚。不知不覺周圍的天色已漸漸陰沉下來,可惜,今天沒有看到那輪圓月。只有【雲樹】上一片片樹葉隨風而動,散發著陣陣白色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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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走後,這件小屋子裡也就剩下了方白一個人。少年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怎樣的情況,為了不禍害到更多的人他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這件不大不小的木屋裡面。房間里的擺設也極其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幾張凳子。

令他的確沒有想到的是,原來妖精的生活也如此的簡樸。至少這裡的這群妖精沒有創造出方白少年時想象中的那副畫面,至少她們沒有創造出來與人類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文明。

直到現在,方白仍對這個地方表示些許的好奇。只不過渾身上下的狀況卻讓他冷靜下來,本想在床上休息一會,可怎麼都不自在,就連想翻個身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因為胸口那把劍而無法實現。

無論如何也睡不着,方白在床上躺了一會之後就只能重新坐了起來。想出去卻不敢,生怕惹出什麼事端,而且每次一看到自己的手掌都能想象到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模樣。

房間里也沒有什麼值得探索的東西,自從琳走後,那份尷尬逐漸轉換成了孤獨。一開始方白還有些不自在,可現在卻全部變成了想念。至少那個女孩是他到這裡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對於剛才玉對他所說的事情,方白也沒有任何懷疑與抵觸,因為他這條命的確是她們救得。

要是沒有這裡的妖精,他現在就只有生不如死或者死這兩個結局。儘管欠了她們一條命,不過至少要比幾天前那般痛苦的或者要好得多。想着想着,內心也漸漸平和了起來。剛才寥寥幾句話就把命給送掉了的痛苦也消減了不少。

知足,這兩個字對所有【異生者】來說,尤其是對與方白來說,尤為重要。

就在這時,一旁連通與兩個世界的木門,方白轉過頭,琳正站在門口臉色鐵青直視着前方的牆壁。而當她發現這件房間里的另一個人在注視着她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方白能感覺到她的臉色好像又差了幾分。

方白知趣地趕緊轉過頭,因為他曾經好像在蘇澄臉上見到過這幅場景。接下來一般會是一場長達不知道多長時間的嘮叨,只是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那個女孩了,不知不覺間方白還有些想她。

可琳卻好像沒有要輕易放過方白的意思,就好像方白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她氣呼呼地走到方白的面前,然後找了張凳子就坐在了方白的面前。這個舉動讓方白有些驚慌未定,因為他的確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些什麼事情惹她不開心了。

長久以來的經歷讓方白無法直視少女迎面而來的目光,尤其是現在這副經過【業怨】灼燒過的臉龐,更是讓他喪失了最後一絲自信。方白把頭微微地低了下去,等待着面前這個女孩接下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