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這個盲目的決定,將黑沒頭沒腦地就帶到了【眾合會】來,因為現在的情況是黑雖然遵守約定幫她救了符雲生,可問題是現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他的人質。

只不過,表面上他們仍是和諧地一塌糊塗。

蘇澄的警惕與誤解明顯超出了方白的預期,很顯然,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與這個疑心重重的女孩正常地交流,除非他們兩個能迅速信任對方並達成一致的目標。這暫時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就方白那張笨嘴,連將一件事情說清楚都難,更不用說是騙人了。

“看在我幫你救人的份上,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方白真的很疑惑,蘇澄在什麼時候突然變成了一隻刺蝟,方白只是想和她說兩句話,討論些事情。可還沒張口就被她給狠狠地扎了兩下,針針見血,噎得方白說不出話來。

“.........”

這句話聽起來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對於蘇澄來說,因為這句話根本不像是一條無所不能的龍口中所能說出來的話。在得知了黑那種特殊的身份中,剛見面時的那種好感也被迅速地消磨掉,緊接着便是一落千丈。

每個人生來討厭的東西都不一樣,長這麼大在蘇澄身上幾乎就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無論是誰出現在她面前,就算再怎麼討厭蘇澄都能夠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可唯獨黑卻是一個意外。

自己究竟討厭他些什麼?

他那與生俱來無所不能的力量和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的為人處世?

還是單純地將對那個小女孩的厭惡夾雜在了她的同類身上,從剛剛見面到現在,黑已經幫了她兩個忙了。可是那些事情也都被蘇澄一股腦地貼上了“心懷鬼胎”的標籤。

現在,黑竟然還主動向她服軟,對蘇澄說這些話,少女這才感覺到自己某些地方做得是不是的確有些過了?

坐在客廳裡面你能夠聽見從廚房裡傳來的嘰嘰喳喳聲,那是獨屬於符雲生的大呼小叫。儘管這個技能她冷卻了將近兩三個月的時間,但還是在今天重新恢復成那個女孩的被動技能。

就在她沒有回來之前,黑就已經將符雲生變成了一個不用再擔心生死的【同生者】。拋開種族與立場不同,黑某些事情做得的確很不錯。

不知道為什麼,這與他見到張曉月時的做法截然不同,他似乎很在意一些身為一條龍根本可以無視的東西。蘇澄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因為她在黑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與他身份完全不同的東西。

就像沒人會相信一個渾身髒兮兮在街邊乞討的老乞丐會是一位微服私訪的皇帝一樣,這種事情只是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就更不用提蘇澄現在親眼所見。一條龍竟然會用這種略顯卑微的語氣和她說話,這的確是蘇澄有些始料未及的事情。

少女這才有些後悔自己對黑的態度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他幫自己救人,幫自己解決了麻煩,就像戀愛小說裡面的備胎一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雖然他也另有目的,別有所求,但那也的確是他應該得到的東西。

自己早該死心,這座城市無論如何也回不到當初那樣了,而且她此刻也失去了拯救這裡的人們的資格,或是說,這裡的人根本不需要去拯救。那雙腿長在他們自己的身上,它跪下的方向則決定了他們的死活。蘇澄突然就感覺到一種有些難以消散的羞愧感,她低下頭,不自覺地捋了捋耳邊的秀髮。

只是到最後也什麼都沒有說,她沒有對黑說出“好吧!我以後會和你好好說話。”這句話的資格。因為她根本沒有發脾氣的資格,明明弱小不堪卻妄圖染指命運,這是最愚不可及的事情。

“好吧!有什麼事情你說吧。”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終於不帶着那種無論如何都消磨不掉的火氣了,只不過語氣還是很奇怪,方白聽起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過了一會,方白才找到了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方白坐在沙發的中間,蘇澄坐在他的左邊像是要躲避某種災禍一般擠在沙發的角落,而琳則坐在旁邊的另一個沙發上面。

就這樣當著琳的面將她“假手於人”的確不太好,於是方白就只能站起來朝着外面走去,恰巧廚房裡符雲生和葉清水又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吵了起來,聲音幾乎要蓋過了他們的談話。這正好給了方白一個出去的理由,”這裡太吵了!我們出去說。”

方白先一步走了出去,蘇澄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微微看了一旁心不在焉的女孩之後,便慢悠悠地跟在方白後面出去了。兩個人一路走到了門口的院子裡面,方白這才停了下來,還不忘心虛地回頭看一看。

蘇澄自然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這位神靈大人來求她一個小小的凡人的,而且從剛剛和他見面到現在,總有些地方奇奇怪怪的。無奈蘇澄不是名偵探福爾摩斯,也沒有將夢白的讀心術,只能將那種怪異給憋在心裡。她先一步站在距離黑不遠處停下,等待着黑的“出招”。

現在蘇澄只要是看到黑,從心底就會冒出來那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介乎於討厭與憎恨之間。

毫無理由,莫名其妙。

“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真不知道什麼事情會讓一條龍煩惱成這個樣子,蘇澄撇着眼睛看着方白的一舉一動,後者朝着屋子裡面張望着,在確定了真的沒有跟過來之後這才開口。

有些出乎蘇澄的意料,他這次開口竟然會死因為琳那個小女孩的事情。

“琳,我想讓你替我多照顧琳一下。因為某些事情,我和她的關係不太好。”方白自覺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可奈何蘇澄到了最後卻還是想歪了。現在方白就是她心裏面的頭號嫌疑人,一舉一動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地。

“你這才剛到這裡,就想着往我身邊排個間諜給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果然,他們兩個人之間剛剛那個稍微緩和了那麼一點的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方白自己覺得挺正常一個請求怎麼在現在的蘇澄眼中就那麼齷齪呢?

方白這下是徹底無奈了,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蘇澄都會朝着最糟糕的地方看他。這是源於第一次見面根深蒂固的印象,幾乎無法被改變。方白那叫一個恨,當初他為什麼不說自己是一位“興趣使然”的英雄,偏偏要和蘇澄說他是條老破龍。

你看,現在好了吧!蘇澄對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這種狀況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直到他們兩個人因為某件事情能夠使得蘇澄對他徹底拋下成見。只不過目前看來,這的確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

就算方白救了再多人也於事無補,因為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在蘇澄眼中全部都是為了收買人心,達到自己的目的。那個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看起來並不是一位能夠呼風喚雨,掌握一切的神靈。

他似乎一直都會是曾經那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只懷着一副善良心腸的傻小子。

那個人叫方白,在業火燃遍這座城市郊外的那天離開,死於音信全無之中。

至於蘇澄,將夢白與這座城市的其他人,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叫做方白的傻小子此刻早已經涅槃重生,變成了一位能夠掌握一切的神靈,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龍。這或許連涅槃重生都算不上,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墮落。

因為方白現在變成了另一個物種,連人類都不是,自然沒有資格享受人類的資格與待遇。命運根本不由他自己所掌控,如果當時他半跪在地上,被那把劍割開了半個脖子,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能想到這種事情的話,方白說不定真得會拒絕那條龍所能夠給予他的力量。

乖乖地滿足琳的願望,讓她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少現在的結局看起來的確不如前者,他現在不僅要披着兩張皮,還要之前蘇澄以及許許多多的人的誤解。若是不顧一切顯出自己原本的模樣,又會變成一個令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怪物。

最好的結果可能真如當初那樣,不違逆,不反抗。若是那個女孩更有良心一點,方白就算在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因為琳曾經答應過他要陪他一起上路。

“那你覺得自己是有什麼秘密是我值得我用這種方式才能得到的?”

這種感覺讓方白有一種濃濃地無力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帶刺,你的一舉一動她都會朝着不好方向去想。是這條龍的外殼的確具有某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亦或是自從他離開之後,蘇澄真得變了一個人?

早知道就不回來了,那種荒謬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方白的腦海之中,至少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呆在雲村一輩子,死在那裡,成為那些靈的食物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他不需要遭受這樣的誤解。龍這種生物果真是逆天而行,擁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力量就自然要接受他們的誤解與詆毀。可實際上,它們只不過是一群被時代拋棄的可憐兒。這個世界上沒有它們的容身之地。

“想讓你替我多照顧照顧那個女孩本來就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想多。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一些很不友好的事情,而且之前同你說的我和她之間不共戴天事實上也沒有說錯。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們都沒辦法解決掉對方。”蘇澄這才想起那個只會跟在他們兩個人後面,一言不發地女孩。

她的一舉一動的確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對任何出出現在她眼前的事物都保持着好奇與畏懼。這一點你的確能夠很容易地就從她的言行與舉止之間很容易地就察覺出來。只不過蘇澄的確有些好奇,那個女孩的來歷究竟是什麼,黑說她是只狼,但目前蘇澄所看見的東西的確與黑所說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至於那一切究竟是不是偽裝,現在蘇澄還沒有辦法去斷定,不過也卻是如黑剛才說得那樣,她身上的確沒有任何能夠吸引那些龍注意的東西與秘密。

“龍都像你那樣大人有大量嗎?我以前可還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能對自己的仇人這麼好的。”

又是那種語氣!夾雜着質疑與某種無法明說的語氣,像是女巫坩堝裡面熬煮的濃稠藥劑,令人作嘔。

果真,自己這個小要求又觸動了蘇澄的神經,自己現在在蘇澄心裏面就是個超級大禍害,不論做什麼,不論想什麼都沒辦法讓蘇澄對他抱有一種正常的態度。

因為他是一條將為這座城市帶來戰爭與苦難的龍,他不是人類。僅僅這一點就足以作為一切的理由,他不是人,是一條龍。

方白腦子裡嗡嗡一片,他很清楚地察覺到了自己情緒與心態上的改變,他生氣了!

很稀奇,很罕見!

因為這一次他並不是因為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生氣,不是因為無能,不是因為自己改變不了既定的未來。而是因為蘇澄的態度,他覺得自己已經做了足夠多,已經足夠地卑躬屈膝,就算換不得蘇澄百分之百的信任,也起碼能讓蘇澄對他露出一張不是那麼燦爛但起碼也不是那麼難看的笑臉。

可這些都沒有,蘇澄對他一如既往的抵觸,就像是剛剛知道了他的身份時那樣,方白覺得自己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卻仍舊無法改變任何事情。在經歷了那種事情之後,他本來就已經很自卑了,沒想到今天蘇澄對他又是這種態度。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友好了。他朝蘇澄瞪着眼睛,牙齒也不知不覺間扣緊了些,皺着眉頭露出一副氣憤中夾雜着無奈的表情。他很想做些什麼,破壞某些東西,大喊大叫,甚至將一隻壓抑在心底的那些秘密都一言不差地說出來,讓蘇澄徹底地看清她曾經喜歡地那個男孩子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