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雷利亞的政府大樓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

將最後一批武器搬到了吉普車的後排座上后,季同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的跌坐在地上。

“我想要抗議。”他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憤恨的望向悠閑靠在車門上,還在喝熱飲的灰音。

“嗯?”

灰音歪起她的小腦袋,很是不解的看向那個投射刺眼視線的男人。

“嗯個鎚子啊——!”手,猛地指向吉普車後座幾乎諾成一座小山的黑鐵色武器,裡面大多數都是黑鐵色的機槍。

“明明你用神權就可以輕鬆,而且不費力的搬運這些武器,為什麼要我徒手去搬啊,搬也就是了,你這傢伙居然就在旁邊看着?”

自從他們來到這裡,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期間。基本都是季同一個人在奮力的幹活,而灰音只說了一句。

“你好好搬。”后,就靠在不遠處的車門上,打着哈欠看着季同一遍又一遍的在吉普車和狼牙的地下室中穿梭。

“其實……我的體力不太好。”

“你少騙人了!而且發動神權和體力有關係嗎?!”季同飛速的反駁道。這女人明明在戰場上是一個收割敵人生命的死神,那種戰鬥中高難度的動作難道會比搬運武器要更耗費體力?她是把自己當白痴嗎?

“神權又不是用在這方面,而且你應該感謝我,季同。”踏出步子,灰音輕盈的來到季同的身邊,相當老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她的語氣,就好像真的,她做了一件值得讓季同去感謝的事一樣。

“因為你的身體素質駕馭不了彌留,所以讓你去搬運這些武器,只是為了鍛煉你的體力而已。”說著,灰音還頗為認同的點着頭。

“啊不……你的第一句話已經將你的內心暴露出來了……”

“先不說這個了季同,東西都盤點過了嗎?”面前的黑髮少女很快轉移了話題,目光看下堆積在車上的黑鐵色武器。

這傢伙轉移話題的速度很快啊……總覺得最近灰音這個女人變得滑頭了許多,這究竟是和誰學的?

“季同?”見到他遲遲沒有回答,灰音再次叫出他的名字。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精確到完全正確啊,我差不多只是目測了一下,這裡的武器有十分之三,而且即使拿多拿少都無所謂。”撐着膝蓋,季同站起身後,拍了拍後車門。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用武器換情報,而且我記得你第一次和他們交涉的時候,不是說,贏了一次鐵血尼爾帝國后,那些地下組織就歸你統治了嗎?所以哪怕現在這些武器是別人的,到最後……”

季同輕輕揚起嘴唇。

“不都是我們的嗎?”

“……”

少許思索了一下,灰音的目光,從那些武器,來到了男孩的面容上。

“你是算好了,所以才會提出利用武裝換取他們的情報嗎?”

“是哦,難道說,你沒有看出來嗎?我還以為你是已經知道我的用意,所以才沒有阻攔我去交易呢。”

“不。”灰音搖了搖頭。

“只是在那種情況下,也只能用武裝去做交易了,但我沒有想到你有其他的目的。”

“這樣啊。”季同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或許論武力,他的確不及灰音,但其他的嘛……

“你的笑容有點噁心,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么?”看到季同的笑容,灰音的臉上頓時有些不爽,她伸出手,快速地揪住他的臉頰。

“疼疼疼……我怎麼可能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只是覺得灰音大人一世英名,偶爾忽略到一點兩點,還挺可愛的!”

“哦呀……”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誇“可愛”這樣的詞彙用語,灰音的神情有些愣住,甚至還無意識的加大了她的力道!

“疼疼疼!喂喂,我都誇你了!你居然還不放手?!”

被季同扯着嗓子嚎叫聲驚醒,灰音在反應過來后,鬆開了她的手。後者則是不斷的揉着自己通紅的臉頰。

“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不好意思。”

配上冰冷的語氣和毫無表情的面容,季同壓根分不出這女人到底是否真的認知到她自己的錯誤……

“既然都準備完畢了,那麼我們也要出發了。”

即使在剛剛,灰音的情緒有了一瞬間的變化,但很快,就轉瞬消散。她還是那個清冷的灰音。

跨到駕駛室,灰音發動了吉普車。

“怪異的女人。”小聲的誹謗了一波,季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等到季同坐穩,黑色的吉普車才如同漆黑的野獸一般,發出聲響,隨後,猛地竄出去。消失在這片大樓前。

月光下,清冷的碎石街道中,黑色的吉普車快速在上面穿行。這是季同第三次在夜晚,來到卡琳帝國的哈雷利亞市。

前兩次他都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座夜晚下的城市。

而到現在,他的手,靠在車門的門框上,扶起下巴,季同的視線久久盯着街道兩側,已經破碎的大樓,整個區域,居然沒有一盞燈。

唯一有燈光的,是角落中,一些流浪漢手中的蠟燭。

他們都是一副貪婪的神色,盯着從面前呼嘯而過的吉普車,偶爾有的人,會對上季同的視線。

從對方的眼眸里,季同看不到任何名為希望的曙光。

“這裡,很骯髒吧?”冷不丁的,耳邊傳來灰音的聲音。

“誒?”

“不過我什麼時候來都是這副模樣,這裡的原始居民,已經沒有任何所謂的希望。”轉動着方向盤,灰音的聲音中,透出的,是滿不在乎的語調。

但,誰又知道她心中真實的感情呢?

希望嗎……

季同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說起來,卡琳帝國的狀況,和我們世界的神權者差不多,都是一個遭遇。”

很少聽見面前男孩說出自己的事情。哪怕是灰音,也向他投來有些炙熱的目光。

“我記得,你的世界,神權者都是被殺絕了?”

“誰知道呢,不過明面上是這樣,或許還會有小部分的神權者會隱藏他們的身份,繼續苟延殘喘的活着吧。

無奈的慫了慫肩膀,季同覺得,他來到這裡,算是幸運嗎?至少,他活了下來,在那場無法熄滅的大火里。

“原來在我們的世界中,神權者也是可以和普通人一起生活的,畢竟人在出生的時候,神權就已經在體內了,覺醒與不覺醒,都是因人而異,當然也有像我這樣強制覺醒的,只是本來還能在世界中生存的異能者,在有一天,被世界拋棄了。”

安靜的環境內,只能聽見吉普車發動的聲音。

“我的國家,逐漸開始實行,對於神權者的打壓,而一些妒忌神權者才能的普通人,也隨同國家一起,開始針對神權者,畢竟是人,無法接受比自己要強大的怪物,認為他們會威脅到帝國的王朝,而那些神權者卻沒有採取反擊,默默的認為,一切都會好起來。”

不知道是嗤笑還是什麼。

整個車內,是季同源源不斷的笑聲。

“所以到最後,無法繼續忍受的神權者們,組成了聯盟。開始演變成與帝國之間的戰爭,但那些神權者,其實什麼都不想要,他們想要的……只是一個可以睡覺的家而已。”

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那些年級還很小,卻很上進的神權者,被所有人叫成怪物的場景。

有的時候,他都會懷疑,究竟,誰才是怪物?

夜風,吹起了灰音黑色的長發,她在良久的沉默之後,說出了一句話。

“那麼你呢,季同。你的話,到底是什麼?”

“我……”

喃喃的說出這個字,季同卻發現,他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那麼他,在原來的世界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也不清楚,老實說,在原來的世界中,我的一部分記憶是缺失的,我所能記住的事情,就是我參與神權者反抗軍之後的事。”

“失去記憶……是因為你的神權嗎?”

“不,那個時候我的神權還沒覺醒呢,大概是某個時候撞到頭了吧?”說著,季同開始褪去了之前的陰霾,恢復到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樣子。

“季同。”

“嗯?”

“或許我沒有感情,無法理解你的感受。但從書上的一句話來說,我現在,有了同情你的感覺。”

“同情嗎?”季同的眼光,閃過異樣的神色,他噗嗤一笑,說道。

“明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

隨着季同唐突的笑聲響起,剛剛還籠罩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壓抑氣氛,開始煙消雲散。

就連灰音自己,也忍不住綻放出笑意。

在這個世界上,目前最為了解季同的,大概就是面前這個女人,哪怕她毫無感情,說著最冰冷殘酷的話。

可,也只有她,最為了解季同,是他的夥伴。

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四十分,季同他們從狼牙的窩點到安蒂的風俗店,這段路程有將近三十分鐘左右。

門前看守的大漢們之前已經見季同和灰音,在通報了安蒂一聲后,很闊綽的就放他們進去。

為此,季同又了一筆小費給他。

“雖然我們錢多,但給他們是不是太浪費了?”早已戴上屬於魔女身份的口罩,灰音清冷的說道。

“你懂個屁,這是人際關係。你看這群人第二次見我們不是很快就放行了嗎?魔女你應該鍛煉一下你的社交能力。”

不過讓灰音去鍛煉社交……季同無法想象出她一臉親和笑容去和那些大塊頭搭訕攀談的場景。

光想一想,季同都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會掉一地。

“失禮的傢伙……就算是我,也懂得看別人的臉色,不過這塊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以後這種場合,就交給你了。”

“哈?你在搞笑嗎?”

“我從不搞笑,我很認真。就這樣說定了。”灰音單方面的強制決斷,讓季同根本無法回絕。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看來以後的日子會相當辛苦呢……”

今天,安蒂的公館依舊火熱,季同其實很費解,為什麼像這種地方居然有這麼好的生意。

而灰音給與的解釋為,這裡的女人便宜,而且論姿色,不比鐵血尼爾帝國的名媛差。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鐵血尼爾帝國的小貴族們來到這裡,可以體驗到平日里無法滿足到的征服欲,以及高高在上的那種爽快感。

季同可以理解,畢竟人都是這樣的生物。

當他們走到了公館的大門時,這一次,在門口醒目的位置,站着兩個人,而且季同都有些印象。

一個是安蒂身邊的侍衛洱兔。另外一個是當初他們第一次去狼牙地下室出來后,阻擋在他們面前的男人,嗯……是叫什麼來着?

“你們終於來了?”在這裡等了許久的勇智扔掉了手中的香煙,視線在灰音和季同身上逛盪。

特別是在季同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不如說,他對季同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能出現在魔女身邊的男人,都不簡單。

何況還是一個和魔女穿着類似情侶服的傢伙。

想到這裡,勇智認為他得先表表態度。

“晚上好,魔女小姐,還有奴隸先生?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他衝著季同伸出手。

其實季同想說,他非常介意。

但轉念一想,他好像也把對方的名字忘記了,記得是叫什麼智來着?哦哦,想起來了想起來!

正在苦惱的季同在想起對方名字后,連忙回握住男人的手。

“晚上好,若智先生。”

“晚上好晚上好……嗯?”聲調陡然飛速降低,勇智一把拍掉季同的手,唾沫星子直飛的怒吼道。

“你才是弱智,你們全家都是弱智!老子的名字叫勇智!”

看着他怒火攻心,面紅耳赤的樣子,季同推斷估計有許多人都叫錯過他的名字……

“啊,不好意思。”

“呵……”

正當季同剛剛道完歉,在勇智的身後,傳來輕微的竊笑聲。雖然很小,但在這種還算安靜的環境下依舊明顯。

而且,聲音相當的動聽悅耳。

“洱兔,你剛才笑了?”勇智滿臉不愉悅的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