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被握在魔女的手中,而花則被捧於隨從的心間。

魔女與隨從的故事由劍開始,以花作結:劍上銘刻着魔女背負的罪孽,而花間盛放着隨從凝固的時光——那是曇花。

——再度張開雙眼之時,優曇能感覺到那圍繞着自己的花瓣也一同緩緩舒展了開來:髒兮兮的生日蠟燭緊握於手,胸口的花朵就此脫落而下,成為女僕腳下橫渡空虛的船,留在她胸前的則是一個心形的空洞。

她抬起頭——目中所見之物,則是她畢生也不曾想象到過的……

“這是……冥泥的內部嗎?我在做夢么……”

有一瞬間,她甚至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目光所及之處,她看到的是那世上最為悠遠的深暗:如純黑色天鵝絨布一般厚重的虛空之中,鑲嵌着的則是浩如煙海的星辰,宛若燃燒着的寶石。

那是無窮,那是無盡:奶白色的星雲以相互伸出的旋臂彼此交錯,而在那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接合之處,全新的生命正在高聲歌頌着創生與死亡——世界在歌聲中滅亡。

“我不會就這樣一起消失……!”

女僕聽到了雜音——來自主人的雜音:由是,她將手中茵黛的核心擲向半空,一十三根五顏六色的蠟燭頓時在這曇花之船四周飛舞成為一道絢爛的環狀綵帶,那是她的衛星,而當曇花在星海之中劃開波浪時,推動這一葉扁舟向前行駛的則是女僕自己的雙手。

泥漿冒着泡泡在女僕的意志指引之下重新凝聚成形——那是船槳。當她試圖撥動這片僅存在於心靈之間的虛空時,星辰破碎成為璀璨的火球,純白色的旋渦則是化作更多細小的碎片,融入這空虛的世界之中無法自拔。

“主人……我會找到你。”

她閉上雙眼——黑夜與空虛就此被光明撕裂,旋即沉積成為黝黑色的大地。

橙色的煙雲籠罩着昏暗的天,數之不盡的閃電與隕星在女僕的航路之上齊聲呼嘯着,來了又去:在她腳下,沸騰的奶白色海洋之中翻湧着藻屑初生之時的啼哭之聲,而那於天外墜落而下的石,則是在大地之上將外殼撞得粉身碎骨——銀色的鋼鐵暴露而出,扭曲的肉球與猴子在金屬的庇佑之下踏上這荒蕪的土地。

“我不會就這樣一起消失……!”

電流與沸水捲起喧鬧的龍捲——疾風摧殘着曇花的花瓣,烈火炙烤着少女的裙擺:她高喊着,掙扎着,直至衝破圍繞自己的世界本身:天空就此熄滅。

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看不到群星的天地之間,僅有的光彩是那自地面升騰而起的焰火:六百六十六隻蝴蝶自焦土之上揮起翅膀,留在地面上的是短刀與毒藥,銀幣三百枚與草繩——下一秒,天邊那深紅色的十字架迸裂成為數之不盡的碎片,墜落於地之時,留下的則是四百七十四萬五千九百二十六隻血紅色的繭。

“主人……我會找到你,等着我——!”

優曇在那一刻發出怒吼:聖徒將銀幣敬獻於神座之前,死徒服下攝人心魄的毒,兇徒拿起短刀,懦夫則以草繩自我了斷。旋即,孕育生命的繭在同一瞬間土崩瓦解——四百七十四萬五千九百二十六朵燦爛的火花燃燒成為湮沒天地的蘑菇雲,而頌歌依舊在響着,永不停歇地響着。

“我……不會消失……!”

那是終末,那是一切的結束——業火的盡頭,女僕的花船自垂死的城市上空一掠而過——她帶來了光芒,帶來了火焰,於是在那聖人所言的默示之刻,賢人口中的凡人就此觸犯了禁忌:灰白色的人偶在熾烈的能量之中灰飛煙滅,鋼筋與岩石在天穹之下熊熊燃燒,黑色的泥漿從大地迸裂開來的傷口之中噴射而出,絕望而又孤寂地哭着。

骨骼一般扭曲的植物在廢墟之中肆意生長着——純白色的鳥兒展開翅膀,而在下一個瞬間,羽毛與血肉則是從那小小生靈的身體之上脫落而下,僅存的骨骼卻是膨脹成為兇殘的龍。

“主人,主人……茵黛!”

女僕在那一瞬間再一次閉上雙眼,任憑淚水落下:她知道,這一切或許僅僅是幻象而已,卻又無法徹底將自己的視線從那絢爛的末日之中移開——淚水從孤獨的船上飄落而下,回應着少女靈魂的去向,卻是在揮別之際再一次沸騰成為血紅色的熔漿。

“不行,我還需要繼續向前……”

——優曇穿過太古之時的海。

“意識,這是什麼……頭好痛,主人你在哪——”

——優曇穿過灑滿鮮血的戰場。那遠道而來的雅朱者與瑪朱者正在狂笑。

“主人……主人!!!”

——優曇掠過被她親手毀滅的城市。

“救救我……讓我看到盡頭!盡頭!”

——優曇穿過太古之時的海。

“生命,希望,夢想……從何而來,向何而往……”

——優曇穿過灑滿鮮血的戰場。那遠道而來的雅朱者與瑪朱者正在狂笑。

“破壞……生命,為了滅亡而存在的生命——空虛!”

——優曇掠過被她親手毀滅的城市。

“茵黛,我的主人……我會找到你!懲罰你!毀滅你——!”

——優曇穿過太古之時的海。

“回答我,主人……你在哪裡!你在那裡嗎!”

——優曇穿過灑滿鮮血的戰場。那遠道而來的雅朱者與瑪朱者正在狂笑。

“我聽不到……如果您還有力氣!如果您還有生命!”

——優曇掠過被她親手毀滅的城市。

她依舊在向前。

目標,時間,距離——萬事萬物的阻隔與界限融合於泥。

然後,等待着這個世界的將會是全新的花朵——

——生命。本為無我、無識、無懼之物。

下一秒,少女張開雙眼——虛空依舊是那沉寂的虛空:她不曾前行,或許也無需前行。

在記憶與輪迴的終點站,無人能撼動優曇之名——除非他放棄化作永恆的生命與姓名來追索,來尋找:而在那一瞬間,一切的一切就此反轉。

慈祥的天鵝絨被扭曲成為病態的灰白,星辰則蒙上了影影綽綽的黑塵:若這天穹本身是無窮無盡的畫卷一幅,那麼在那一瞬間,畫布之中就此出現了橫越無數世界的裂縫。純白色的裂縫,真正的無。

——犯下大罪的花朵們啊。你們可曾知曉,有一顆果實是你們不能觸碰的存在嗎?

那一刻,潔白無瑕的巨大人形就此穿越萬千銀河來到優曇的面前:女僕渺小的身影在這大能之前連顫抖都無法做到,而在永恆過後的第一個瞬間,星辰就此凝結成為女神手中的利劍——刃上燃燒着火焰的劍。

“主人……?”

——你們將永遠無法回頭。虛偽而又脆弱的生命啊……在歌聲中滅亡吧,然後,去往新的花朵之中,與我們同在。

刀劍就此斬落而下——那是迸裂萬物的一擊。

“不,你不是主人……我,我是優曇,我還要——”

——優曇。又一個迷失於此的訪客嗎?不過放心,你會找得到你該找的人。

灰白色的荒野之上,全身早已被鮮血浸透的黑衣魔女用自己的劍吃力地支撐着殘破的身體,保持着搖搖欲墜的站立——茵黛抬起頭,面前正在面前蠕動着的是無窮無盡的蟲。

血紅色的蠕蟲在繭殼之中蛻變成為漆黑色的蝴蝶,旋即以鱗粉灑下絢爛的火雨:灼熱的溫度之中,魔女用盡全力掙脫了束縛自己的十字架,卻幾乎僅僅剩下了炭黑色的骨骼與空洞渴睡的雙眼——接下來,迎接她的是雪片般漫天而降的刀刃。

魔女本以為自己的靈魂能夠習慣泥漿之中所有的一切——空虛。死亡。被吞噬者們徘徊不散的惡意。

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

她夢見帝都化作鋼鐵鑄就的腫瘤向外擴散,包裹住高山,包裹住河谷,就像一隻巨型不鏽鋼罐頭盒,只不過是活着的。十字方舟教會的聖堂被重塑成為華麗恢弘的管風琴,有鐵水從那樂器頂端涌流而出,而鍵盤的夾縫間泄漏而出的蒸汽也是一樣遮天蔽日——鋼鐵停止了蔓延,因為魔物們將自己的身體彼此鏈接,將肌腱編織成為血色的蛛網,將內臟用作加固防禦的粘合劑,從胃中嘔吐出半液態的孢子保護自己。

金屬與鮮血。岩石與骨骼:它們對抗,它們交融,它們彼此消滅。然而在夾縫之間,泥漿化作純黑色的小草與花朵,而那莖稈與葉片還在持續融合著,肆意生長着。

——你又來了呢……已經是第三次了。不過,好像這次有客人跟着你一起來了哦。會不會是幫你回家的呢,小姑娘?

——啊,你可能會不記得前兩次的事了,那也無妨……我還是先幫你把門打開好了。

——或許你們不該現在就來追隨我的……還是說,你們也是決心反逆源理的背德之人呢?我會在這裡一直等待你們的答案。

——黑暗的魔女,盲目的僕從……真是讓人期待的搭配。

下一秒,月下花開——漆黑色的花苞自金屬與血肉的狹間迸裂而出,褪去百合花的花瓣,自花蕊中再度生長而出的,則是世上最為絢爛的曇花:茵黛張開了自己被鮮血遮蔽的雙眼,而在那一刻,女僕的身影則是自那花朵之中顯現而出。

“主人……您在那裡嗎?”

“在……一直,都在……”

——由是,魔女微笑着閉上了雙眼:再度開眼時,她看到了插着十三根蠟燭的生日蛋糕。

大家好,這裡是作者……在今天這章的最後有些話想和大家說一下。

簡而言之就是,這部作品現在已經進入簽約流程了,但在正式簽約之前,按照輕之文庫的要求,我需要儲備8萬字的存稿,但目前我手頭的存稿只有不到2萬。

在存稿字數達標之前,本文將暫停更新——我相信我不會讓大家等得太久。如果大家實在心急的話,可以到我的閑聊群來玩哦……群號是209119478,加群時建議備註一下是讀者,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