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讓人不爽啊……你們這群傢伙,只是少了一個人,居然就干不出活了?”

再一次,早已習慣了獨自行動的茵黛在貿易聯盟見識到了自己從未曾想象過的情景——在獨狼的思維模式中,“除了自己本人之外沒有任何東西不可或缺”早已是再基礎不過的常識,然而在貿易聯盟……

“非常抱歉……古夫先生是聯盟在極光鎮的最高負責人之一,如果沒有他的授權,我們真的也沒辦法——”

“好煩啊,所以說咱們三個現在要為了進入帝國去救一個人類?!”

魔女一邊回應着,臉上的表情也從尚且還算不上冒犯的不耐煩變成了徹頭徹尾的不屑——一邊的優曇甚至覺得,自己這個主人正打算把腰間的騎士劍連帶着劍鞘一起整個摔到面前這位接待的臉上,儘管事實上茵黛最終也沒有真的這樣做。

只是在同一個瞬間,女僕則是在自己的左胸之中感覺到了一陣異常的燥熱——在那裡,開放着魔女贈予她的曇花。

——我是魔女,我曾發誓不救助任何人類,哪怕我做得到。

那是女僕在得以重生前所耳聞的最後幾句話之一——想來,對於魔女來說也是足夠堅定的原則,否則她優曇自己恐怕也不一定就會是作為一個魔物存活到如今。然而,現在……

“那個,主人……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現在其一這傢伙對咱們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其二他在立場上已經是咱們魔物這一邊的人了,是帝國的反對者才對,所以說——”

“——優曇,翅膀硬了就學會頂嘴了是嗎?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恨的僅僅是‘帝國’而已?說到底,人類之中沒有一個混蛋是可信的……難道你還會相信你那個愚蠢的前任主人史黛拉么?”

“在您之前,我的主人一直就只有洛爾瓦男爵老爺一人而已……我從來也沒有把史黛拉當做是主人看待過,不過您說的沒錯——我曾經相信過她……我曾經以為她的氣量還能更大一些的,但現在……”

“算了,優曇。彆強求你家主人了……有些事並不是一定需要她出手才能成。”

打斷女僕話語的同時,繪司則是攤開雙手,搖了搖頭——那是顯而易見的無奈。

“畢竟於我而言,也會有些……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多摻和哪怕一點點的場合存在,所以茵黛,你就安心留在這裡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就可以——優曇,你能接受聽我指揮進行行動吧?”

“我個人是沒問題的,但主人這邊……”

“儘管去幫我排憂解難吧……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所以你來做,聽到沒有?我先回住處好了,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可以買香料的地方。”

一邊依舊帶着一分化不開的厭惡感回應着自己的僕人,茵黛則是乾脆利落地轉過了身,徑直向著貿易聯盟辦事處的大門之外走去——儘管對於優曇而言,得到了主人的肯定或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沒錯,但就在魔女即將走出那扇鍛鐵大門前的最後一刻,女僕還是有些尷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下一秒,高頻率的慘叫聲再一次回蕩在了辦事處之中,為這座城市添了不少快活的空氣。

“啊——救命啊!”

“那個,繪司大人……這,這是……?”

“啊,這個啊……不關你的事,小傢伙,是我們這邊自己的一點私事。”

回應接待員那小心翼翼的一問時,繪司已經在額頭上感覺到了冷汗的存在——老闆娘與女僕長在那一刻四目相對,彼此交錯的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卻是一般無二的無奈。

——好吧,她又來了。

“我先把你家主人送回住處吧,優曇……你等在這裡就好,記得拿好委託書。”

“我明白的,辛苦老闆了。”

雖然無論怎麼看,照顧自家主人的工作都應該是由優曇來完成的——但是,誰讓我們的女僕小姐就算已經部分克服了自己的恐高症問題,也還依舊缺少像是重力魔法這種能夠直接用來“拖拽”自家主人行進的有力手段呢?

“真是讓人沒辦法啊……你說呢?如果攤上這麼一個上司。”

“我,我不清楚……貿易聯盟的上級,一直都是,完全照章辦事的……”

一邊感慨着,當繪司也追隨着茵黛一同離開辦事處大廳時,優曇則是將注意力直接轉移到了身旁的接待員身上——不知何時,女僕長卻發現,自己也有了感慨歲月與時光的機會,只因為面前這位看上去就很是弱氣的接待,會讓她聯想到曾經的自己。

“嘛,那樣也好……看重規則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只不過……嘛,算了。”

——只不過是會讓自己失去一些樂趣罷了……規則。

對於繪司而言,把茵黛從辦事處單獨送回住處並不是一件多麼耗時的事——也正是因此,女僕長也沒有在貿易聯盟的休息室中等上太久。說到底,在來到辦事處的路上,真正拖慢了速度的也不僅僅是茵黛,更有同樣剛剛克服了恐懼、尚且還不敢大步向前的優曇自己。

當然,相比較於此時此刻的自家主人,更讓女僕長不解的則是面前這份紙質委託書本身——在她的要求下,接待小姐同時提供了以通用語字母和帝國書面字母書寫的兩個版本以便閱讀,但正是女僕長從中讀出的內容本身讓她愈加疑惑。

“嘛,我相信老闆您一定能把主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但是這個任務地點……”

“位於帝國邊境的戈爾卡樹海嗎……的確,是距離極光鎮很近的地區沒錯,雖說距離這裡的確是很遠——克勞迪亞的位置,基本就是在魔物世界的腹地之中了,距離邊境自然不會近。”

“所以這就是問題啊!”

眼看着繪司那一臉的自信與從容,優曇甚至感覺到了一絲急躁。

“咱們是去救人的吧?十萬火急的任務對吧?如果還是要依靠我的花船,在天上再耽擱一天多的話……而且主人還不在,咱們根本就沒有驅動花船的手段啊!”

“的確如此,但是優曇啊……你可能真的是缺點魔法常識吧。”

一邊說著,繪司甚至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優曇的頭頂——那一刻女僕長甚至差一點就把老闆娘的手給抖了下去。

“是……所以呢?”

“傳送魔法。作為自警團的總部,克勞迪亞城中構築有能夠通往自警團每一座據點的傳送終端……以這裡為中轉站,所有自警團成員也都可以在據點之間藉助傳送術自由來往——不要問我當初為什麼沒帶你們從羅蘭德傳送過來,自警團位於羅蘭德城的傳送點是被安置在女王宮中的……當時被我親手炸掉了。”

“也就是說……”

“我們首先要傳送到這裡——戈爾卡營地。這裡不是城鎮,是貿易聯盟與自警團共用的一座邊境前哨站,主要是用於監控帝國軍對戈爾卡樹海的進犯情況……貝瑞萊特一直在嘗試使用毒劑儘可能多地剷除樹海本身以擴張自身的領地。這次咱們的任務雖然並不是和帝國軍直接相關,但這裡依舊會是一個足夠合適的起點。事成之後,茵黛也會直接傳送到這裡和咱們匯合。”

自老闆娘掌心中的魔法水晶投射而出的,是一幅以立體影像構成的地圖——隨着繪司的講解,每一個被她所提及的地方都在影像之中得到了自動的高亮處理,甚至包括幾個被標註為“毒劑注射區”的紅色記號,那些地方顯然是帝國軍的駐紮地。

“不過優曇……在趕回這裡之前,我又一次接到了基爾巴特大人發來的消息——確切來說,是基爾巴特大人在恢復我權限的同時,順便將一條與極光鎮有關的情報也轉給了我,來源依舊是貿易聯盟的內線。似乎是因為巴蘭·古夫的失聯,這條消息到來得滯后了一點。”

“新消息嗎?帝國軍的新動向,還是……什麼別的?”

那一瞬女僕眯起了雙眼——茵黛不在身邊的當下,優曇很清楚,自己必須代替自己的主人,讓腦子充分活躍起來:就算繪司顯然是比女僕長更優秀的布局者,但多一個人終歸是意味着多了一份力量。

“並不是帝國軍,而是……內線探明了與史黛拉·洛爾瓦一同出現在極光鎮的另兩位魔法師中,其中一人的身份——只不過有點遺憾的是,並不是那位同樣疑似使出了生命汲取之術的男性司祭。”

“那是?”

“葛洛莉·德拉格米爾……這是她的名字,職務身份則是十字方舟教會的主教——換句話說就是,她在官位這一點上比史黛拉要高不止一個等級,騎士在教會中雖然享有不少的榮譽,但實際地位並不算高。多說一句,史黛拉似乎因為一些還未被探明的原因,差一點被教會審判庭給處死,就是這位葛洛莉主教保下了她,還把她收編成了自己的……直屬部下。”

“部下?文職主教招募一位騎士……做部下?是做護衛才對吧?”

“並不是像你想的這樣——情報顯示,這個葛洛莉在教會中,是最為成果斐然的幾位科學者之一……十字方舟教會崇尚機械,崇尚秩序,其中自然也會有很多技術者。”

“而她是其中最傑出的成員之一?”

“可以這麼說。而且……”

一邊說著,繪司甚至是有些緊張地眯起了眼——在她面前,水晶中映出的虛像早已從地圖變換成了葛洛莉·德拉格米爾的面部圖像:那是一位有着火紅色頭髮的青年女子,看上去相比較於科學者,甚至會讓優曇覺得更像是某個在酒吧中肆意高唱的不羈歌者。

“而且什麼?”

“其一,之前史黛拉在悚然震撼上被擊敗時,她座機所使用的那什麼生命能引擎,就是出自葛洛莉之手……這是她目前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當時史黛拉那次任務背後的最高負責人也是這位主教小姐——其二。優曇啊,既然你的主人一直自稱為魔女,那你應該知道這個詞的含義吧?我指的是……在帝國語境下的含義。”

“雖然我覺得主人其實不太符合這個詞的定義,但我還是知道的……”

一邊回答着,優曇同時歪了歪頭——其實這也是她一直都想當面找自家主人吐槽的一點,但她並不想再一次被摔打成泥漿一團:在克勞迪亞,沒準還可能是會被丟下欄杆,自千米高空摔落而下后……變成泥漿一團。

“天賦異稟之人,血脈受詛之人……天生會擁有比一般人更加強大的魔法素質,但不僅性格普遍都更加不羈,而且同時還更加容易受到魔物的浸染,甚至是有可能在接觸到魔物后,被轉變成為新生魔物的危險存在,那就是男性的魔人,與女性的魔女——結合下之前魔王大人提到的內容,其實他們也就是體內普莉美拉血脈更加濃厚的人類吧?”

“的確如此,你很聰明……一般而言魔女與魔人都是介於人類與魔物之間的存在——既不能算是純粹的人類,但又還不足以被稱為魔物,身上沒有非人類的特徵。從這一角度來看,茵黛自稱為魔女其實也沒什麼不妥,雖然把她變成這樣的原因和普莉美拉的血脈之間估計沒什麼關係,但此時此刻,我想說的是……”

“這位主教女士……也是一位魔女嗎?”

“沒錯——她是一位擅長驅使火焰的魔女。但一般而言,魔女與魔人在帝國都是受到嚴格監控、不得出任任何公職的存在,而她不僅在教會擁有公職,而且還成績斐然……”

那一瞬,繪司以雙眸死死地盯住了虛像之中的葛洛莉——那層火紅色的長發之下,主教女士的眼神即便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卻是不輸於老闆娘的凜冽與果決。

“我有不好的預感……優曇。這個傢伙……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會比史黛拉更加棘手,無論是個人硬實力層面,還是……其他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