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人族——顧名思義,就是魔物之中擁有翅膀的人形種族,其中又可按照翅膀形狀的不同劃分為諸多民族:即將與優曇一行會面的天隕彼方,則是其中的“白羽之民”……也就是擁有白色羽翼的民族。自然,擁有黑色羽翼的基爾巴特就是一位“黑羽之民”,而以此類推,翼人族中還有“蟬翼之民”、“蝠翼之民”,甚至還有羽翼近似於某種機械結構的“機巧之民”等等諸多分支。

實際上,在薩巴斯組織中也有那麼為數不多的幾位翼人族,不過其中卻沒有白羽之民——他們全部都是蝠翼之民,來自同一個家族。正是因此,優曇其實一直都對白羽之民的翅膀充滿了好奇心:哪怕她此前早已見過基爾巴特,而黑羽之民與白羽之民各自的翅膀,除了羽毛顏色之外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但……

反正,優曇自認為是沒有膽量去請求基爾巴特允許她摸摸羽毛,但如果換做是這位天隕彼方……那明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魔力不夠強大,同時雙翼甚至也不夠強韌,沒有辦法去擁抱天空,確實是個很可憐的……人。咳咳……”優曇差一點就把話說成了“很可憐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她在最後一刻,想起彼方沒準會比自己年長几十歲,“就算繼承自家族的秘術獨一無二,但在這不安分的時代……真的沒辦法啊。”

沒有人回答她——女僕長身旁的阿爾德涅沉默着繃緊了臉,而她面前的米可則緩緩地低下了頭。連跟在優曇身後的貝莎也沒有開口講話。

戈爾卡營地如今雖大,不過一行人卻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找到了彼方的居住地:似乎是為了儘可能減弱種族因素在自警團內部對合作產生的影響,戈爾卡營地並沒有像是其他自警團設施一般,把不同種族的成員安排到彼此相隔的不同居住區中,而是按照成員們在營地中的官職與權限來分配居住空間——淡化種族色彩,強化組織影響,這還是繪司當年駐紮在此時做出的決定,只是現在那位老闆娘卻……

——算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當彼方理應居住的指揮者住宿區出現在優曇面前時,她也在心底掐滅了所有對繪司無謂的擔心與想念:彼方的房間就在這片住宿區入口處附近,那是一座有些低矮的金屬結構獨棟小樓,有着純黑色的鍛鐵大門與額外安裝了不少鋼欄杆、全部從內部被白色布簾遮擋的方形窗欞,是典型的帝國式建築,這個世界上修建起來最省力省時的建築類型。

“彼方?我是米可,我帶了幾位客人來看你。你在屋裡吧?”

一邊說著,米可也在用指尖輕輕扣動着金屬片鉚接而成的門板——放在帝國,甚至同樣由相當數量人類構成的薩巴斯與教會組織內部,這種上司對下屬近乎屈尊一般的禮貌都堪稱少見,但米可卻表現得十分自然,哪怕大門另一側並沒有立刻響起任何回應聲。

“彼方?彼方指揮官,請回答我。”

她再一次扣響了彼方的大門,同時也將自己的話語變得更正式了一些——這次,大門後方終於傳來了一句應答,聽上去甚至顯得有些懶散傲慢。

“我在,請進吧。大門沒有上鎖。”

與優曇此前對一位游擊軍指揮官的想象相比,這個聲音不僅聽起來要顯得柔軟許多、無力許多,甚至還帶着些許略有違和的雜音——有一瞬間,優曇甚至想到要提前把手放在自己的武器上,但還不等她提前做出任何準備,米可已經推開了天隕彼方的住宅大門。

“好的。不知道現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些了……嗯?!”

“我在,請進吧。大門沒有上鎖。”

回應米可的依舊是那句話。優曇感覺到自己的眉毛抖了一抖。

“彼方?”

“我在,請進吧。大門沒有上鎖。”

“該死的……!”

那一瞬間,米可立刻循着聲音的來源穿過彼方住宅中的大廳,直奔卧室而去——這古怪的應答聲正是從卧室門縫之中傳出來的。妖狐女士幾乎是砸開了卧室那緊閉的大門,但隨後,緊隨其後的優曇便看到了……一個空空蕩蕩的房間。

那個小天使並不在房間里。她甚至肯定不在這座房屋中。

彼方的卧室絕對談不上有多寬敞,僅僅是一張單人床與一張寫字檯就佔據了房間內至少一半的面積:這裡所有的一切,包括傢具、寫字檯上的各種讀物與文稿,以及床鋪上的被褥與枕頭,無不被整理得整整齊齊,也所以……優曇幾乎是在第一眼,便與米可一同看到了床鋪上那塊淡藍色的魔法水晶。在那東西下面,還壓着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

“這東西是……?”

“我在,請進吧。大門沒有上鎖。”

“——混蛋復讀機!”

米可幾乎是以最大的力氣將那東西砸回到了彼方的床鋪上,頓時激起了一陣濃郁的稻草香氣——據說翼人族各民族共同的祖先是居住在山林中、以稻草築巢的鳥兒,因此現在翼人族們也都保留着以稻草鋪床的文化傳統。

“這個小傢伙,她該不會是……”

“米可指揮官,請看這個。”接下話頭的是貝莎——優曇並不擅長面對這種充斥着激烈感情還額外需要“冷卻”一番的氣氛,“指揮官,這紙條上有字。”

“有字?”

“敬愛的米可指揮官——抱歉,彼方還是想要去為彼方那些無辜的部下們報仇。請恕彼方選擇拒絕接受您的禁閉命令……也請恕彼方無法相信您真的會舉薦彼方加入新生影鏡隊,只因為彼方至今都無法忘記那一雙雙流血的眼。他們恨我,恨我未能計算到闖入者的出現,就貿然向他們宣稱作戰勝利的幾率會是百分之百,也恨我能被保護,能夠獨活。如今,彼方將獨自為復仇而盡心儘力。彼方將設法挑戰那殺死彼方几乎所有部下的存在,無論結局。請原諒我的任性,米可指揮官……彼方被當做垃圾排斥出貿易聯盟,對自警團或許也不會有什麼大用。”貝莎並沒有在朗讀時刻意拿捏一個冷淡、絕望的調調,但這些文字也已經足以令她想象出彼方當時寫下這些東西時的心情,“字條上就是這些內容。”

“這個傻孩子……!”那一刻,米可氣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有多麼巨大的價值啊!這,這就這麼跑出去找死——”

“我明白米可指揮官的意思,也能理解您的心情——希望我、貝莎和阿爾德涅即刻開始搜尋天隕彼方,這就是您現在想要我們做的事對吧?”

有些不合時宜地,優曇在嘴邊挑起了一個略帶幾分戲謔的微笑:她其實一直都很看不起這些在現實面前墜入絕望的傢伙,哪怕她將是自己的隊友。

“沒錯。所以……”

“一個問題,只有一個。可以告訴我嗎,彼方對自警團、對三方聯盟、對新生影鏡隊酒精價值何在?如果她是一個這麼任性偏執還意氣用事的衝動女孩,我想她可能不是很……”

“她的能力,她繼承的法術……與咱們能不能找回繪司有直接關聯。她是不可替代的——長話短說,先告訴你這些可以嗎?”那一瞬間,米可甚至顯得有些不耐煩——三方同盟之間,或許真的只有新生影鏡隊旗下這幾個人渣還能做到真正對彼此推心置腹,“就當我求你了!找到她,帶上她……然後!”

“如果現實確實如你所說……然後,我們會想辦法找到繪司。”優曇的表情終於變得放鬆了一些,但隨後,她的聲音卻再一次變得尖銳了,“藏得真好。我們居然都不知道繪司老闆娘還可以挽救……哼,三方同盟之間的情報交換制度,我看還是需要進一步推進完善才行。”

“但那是之後的事!就算我們一直都有所隱瞞,但彼方她,如果真的是遭遇了——”

“安心,我們會想辦法找到她。我只是希望,以後咱們可以有更加開放、便捷的信息互通機制。”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優曇自己心裡也在打鼓——因為她知道,薩巴斯同樣私藏了不少的秘密。天下烏鴉一般黑嘛。

“不過米可指揮官。找到她之後呢?我想,我們該做的應該不是把她立刻帶到這裡。”

“當然不是。與她匯合后,請立刻聯繫我,我會把預期交給彼方指揮的那兩個大隊派往你們當時所在的位置。等你們與大隊匯合之後,請即刻按照計劃對發起攻擊。”米可宣布着作戰部署時,語氣聽起來似乎比之前要更冷了——明明她其實和葛洛莉一樣,都是使用火焰的魔法師,但怎麼兩個人的表現差距就這麼大……

——算了,史黛拉她還是火屬性呢。那位冰冷凍人的大小姐。

優曇永遠都能為身邊的不知所云找到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解釋——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她放在武器上的手沒有收回,反而攥得更緊了:彼方無論逃向了哪裡,恐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