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刺眼光亮以及巨大聲響所帶來的昏厥感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實際上在突然間遭遇了這樣平常人幾乎不可能遇上的事情后,人對於時間的概念也就隨着受到刺激的精神而模糊起來了。

產生爆炸的是小型飛艇的駕駛室部分,但是這次爆炸卻直接把小型飛艇的底部給開了一個大口子,許多飛艇當中的部件全部在一瞬間被狂風給卷出正在緩緩下墜的飛艇艙體。

數不清的金屬碎片、正在燃燒的碎塊以及如飛鳥一般在空中四處亂竄的道朗,當然來還有在最後一刻奮力一躍想要卧倒的老爹還有艾斯。

由於一瞬間的強大衝擊,艾斯雖然擺脫了完全昏厥的狀態,但是現在的他還是無法在空中做出能夠讓自己不摔在地上變成一堆碎塊的行動。

而在他後方的老爹卻依然用自己那久經錘鍊的一根筋,使勁繃著以此來讓自己達到能夠做出行動判斷的狀態。

他在空中筆直了身子,一口氣就沖向了在四處旋轉的艾斯身邊,而這只是第一步,頭腦還清晰的老爹也明白,如果不在落地之前找點東西來完成緩衝的話,那麼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全部沒用的。

就在老爹剛剛緊抱住沒有什麼意識的艾斯之後,在他們二人的上方便有傳來了一聲巨響。

小型飛艇的第一次爆炸指炸毀了它的前半段艙體,而這一次爆炸是從飛殘骸的中段產生的,比起上一次爆炸,在空中的二人此時和爆炸點之間已經徹底沒有了任何的阻礙之物了。

灼熱氣浪所帶動的金屬機械碎片像是霰彈槍射出的子彈一樣,數不清的鐵片有大有小,全部都一股腦的插進了老爹的後背。

那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但老爹也僅僅是悶哼了一聲,隨後他便把那已經衝到嘴邊的一口鮮血給生生的咽了回去,從縫隙當中不小心鑽出的幾滴血液也在一瞬間向上滑過老爹的面龐,飛向了混亂的天空當中。

老爹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心中也還是抱着生的念頭的,不過就算有了這種想法,可是他的身體卻為艾斯擋下了第二次爆炸所產生的幾乎所有的傷害。

劇烈的疼痛使得老爹在痛苦當中更加清醒了,而就在他繼續左右尋找能夠讓他們得以生還之物時,在他的左手邊,一個熟悉的東西在第二次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下向著他們這邊的方向旋轉着飛了過來。

老爹一眼就認出了這東西——是飛艇上的座椅!

那被第二次爆炸所分離出來的一個座椅,雖然現在的情況下它的衝擊力巨大、破損的邊緣也如刀鋒一般鋒利,但是老爹知道在每個座椅上面都會配備一包降落傘。

能夠讓老爹和艾斯死裡逃生的關鍵就在這一個旋轉的且無比危險的座椅上面了!

由於上方還是有金屬碎屑在不停的向下砸去,所有老爹現在必須要在將艾斯護住的同時,儘可能的伸出自己的手來去夠到那個座椅。

沒有什麼想法,不如說老爹現在的所有的複雜行動都是在交給自己的身體憑藉著求生的意志去完成的。

而在空中經過了一個十分艱難的360°旋轉過後,緊抱着艾斯的老爹終於勉強夠到了那個桌椅,就算自己的手掌被座椅的邊緣劃出了幾道口子,他也從未沒有將手向後退縮一厘米。

可是當老爹向下看去時,那地面幾乎就已經那麼的清晰可見了,而西部地區特有的石柱也彷彿是在將老爹他們的死亡之線給提前提升了十幾米的高度。

低空開傘!

雖然高度已經十分岌岌可危了,但是老爹在摔成碎塊之前,還是成功的將降落傘給成功打開了。

就在老爹用沾滿鮮血的手指奮力的拉開那個座椅上的拉環之後,他在抓住座椅的同時也將艾斯給換到了自己的上方。

到了最後一刻,在面對這個情況之下老爹還是希望能夠繼續保護艾斯讓他能夠遠離傷害,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辭,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啊,是他的寄託與唯一的親人。

讓自己的孩子遠離危險,這些本應該是他作為艾斯養父最應該去做的事情,可是到了現在,他卻只能再為艾斯做出如有杯水車薪一般的事情了。

落地,二人在降落傘所帶來的緩衝下,順利的沒有在石柱上面被摔成碎塊,不過一定的速度還是讓老爹和艾斯在平坦的猶如一處平台的石柱頂部滾出去了幾米的距離,而這份衝擊也讓意識不清的艾斯一下子回過了神來。

“咳咳……咳咳……”

艾斯在衝擊之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可是他沒有理會肺部帶來的窒息感亦或是身體的疼痛,雙手支撐起身體,但是艾斯並沒有站立起來,他以一種連滾帶爬的方式向著遠處那個模糊的身影爬了過去。

“老爹!老爹!”

艾斯大聲的呼喊着老爹的名字,在穿越了一片沙塵過後,他終於來到了老爹的身邊,但是進入艾斯視線當中的確實一副不怎麼值得慶幸的樣子。

雖然在老爹的拚命操作下,他與艾斯得以從飛艇爆炸當中倖存下來,可是與被他一直護在身下的艾斯不同,現在的老爹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面無血色,雙唇止不住的打顫,他的狀態糟糕到艾斯都無法判斷他是否還留有清楚的意識。

來到老爹的面前,艾斯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老爹,他的腹部插着一塊尖銳的鐵片,而鮮血也止不住的從傷口處向外湧出。

“老爹!撐住!我會帶你離開這的。”

“額……額……”

老爹動了動嘴唇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有點模糊了,不過他還是看到艾斯在努力的用雙手捂住那處腹部的傷口想要阻止血液的湧出。

老爹此刻卻並沒有想要止住血的意思,或者說有件事是他必須要立刻完成的,艾斯只見老爹用那顫抖的雙手將那系在頭上的牛仔帽的帶子給解開了,隨後他便摘下了那頂老久的牛仔帽一把推到了艾斯的懷裡。

“行了……老爹,這些東西你以後有的是時間給我,現在當務之急是給你把血止住……”

艾斯用右手將牛仔帽緊緊的攥住,眼含淚水的將自己的雙手給努力堵在那處傷口的之上,希望能夠減少血液從已經浸紅的衣服當中流出。

“艾斯……艾斯,離開這裡……離開……”

“那也要我們一起!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當艾斯扯下自己襯衣的一塊布準備幫老爹包紮一下的時候,從他們的頭頂傳來了又一聲的巨響。

那是第三次爆炸,而這次爆炸將還在空中苟延殘喘的小型飛艇徹底炸成了無數的碎片,僅剩的部分在空中變成了一團火球。

艾斯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給受傷的老爹止血這件事情上,完全沒有察覺在第三次爆炸的同時,支撐飛艇的四片螺旋葉片的其中一片正在以一個精準到可怕的準度向著他們的背後飛來。

艾斯沒有發覺那帶着恐怖聲響的螺旋葉片,可是老爹卻將一切看在了眼中,在決定生死的一瞬間當中,本該重傷無法行動的老爹卻突然湧上了一股力量。

在這股力量的驅動下,他一把將面前的艾斯給推開,光是推開還不夠,他將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在腿部,然後將一臉懵逼的艾斯給一腳踢了出去。

可是一名身受重傷的老年人,他的反應力還是遲了那麼一點……

艾斯對老爹那一系列的動作非常不解,不過當他的耳邊傳進來一陣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后,在身體向後飛去的同時,在時間彷彿慢下來的同時,他看到了在自己的左邊,有一條無比熟悉的胳膊赫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哎?這是……

還沒有等艾斯反應過來,他就只覺得腳下一空,隨後便從高達十幾米的石柱之上滑落了下來,跌入了身後一條寬闊的河流當中……

那片螺旋葉片在石柱的頂部切出了一到深深的裂痕,而在這道裂痕的路線上面,一名被斜斬成兩半的老年人正在進行着死前的腦內臨終思考。

啊……還是晚了一步嗎?……艾斯,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我……還沒有看到你這小子找到一個好姑娘啊……

該死,真不應該把你卷進來啊……

我的……兒子……

血液在石柱頂上形成了一片不小的‘池塘’,而在這‘池塘’之上,【老爹貨運】的隊長永遠的合上了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

【布洛克·薩奇 死亡】

赫尼拉河,西部地區的生命之源,縱使天空中的烈日像一顆火球一般炙烤着河水,但是不管什麼時候,赫尼拉河的河水總是清爽冰涼的,無聲的滋養着沿岸的生命。

可是在今天蜿蜒曲折的赫尼拉河,其中的一段怪異的染上了一抹赤紅。

從石柱頂端墜落的艾斯,在跌進赫尼拉河之後,由於和水面的衝擊直接撞到了後腦,所有在一下子便失去了清醒的意識,唯一剩下的模糊感覺也在血液的迅速流失之下逐漸沉重了起來。

我是……死了嗎?

老爹怎麼樣了……我還沒有……

怎麼……怎麼突然就暗下來了……

好……好冷啊……好悶……又冷又暗……這就是……

死亡的感覺嗎?

【水流聲】……

【物體跳水聲】……【划水聲】、【划水聲】、【划水聲】

【呼吸聲】……【舔舐聲】、【舔舐聲】

【拖拽聲】………………【持續的拖拽聲】……

【舔舐聲】…【風聲】…【繼續持續的拖拽聲】

…………

【陌生的男聲】【語言不明】

“我的老天爺啊……”

【模糊的聲音】

【踱步聲】

“這必須要動手術了啊……”

“需要把他搬到…………小心點…………”

【儀器運作的嗡嗡聲】

“這個傷口…………真實不得了啊…………”

【金屬碰撞金屬的聲音】

【金屬的碰撞聲、機器的運作聲】

“我真是他媽的願意去管………………哪來那麼多麻煩…………”

【焊槍的火焰噴射聲】

【鋸子的聲音】

【呻吟聲】

“別那麼不老實……就快好了……”

【機械器件之間磨合聲響】

“……看他自己了……”

【沉寂無聲】

不知經過多久,艾斯的精神似乎陷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當中,這深淵無邊無際、無頂無底,四處皆無盡頭的概念,就連時間的長軸都彷彿無法從這深淵脫出一般,而艾斯的精神也在這深淵當中不斷的跌落,不停的墜落,這個向下的動作將永遠的沒有盡頭的持續下去。

一切本該如此……

突然一到藍色的熒光猶如驚雷一般沖入了這漆黑的深淵當中,數道藍色的微光將艾斯的整個身體給包裹了起來,但是這感覺就如同被水淹沒一般。

一種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撲面而來,就像是將死之人最後的掙扎反撲一樣,這股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迴光返照般的感覺讓近乎就要墜入漆黑深淵失去意識的艾斯突然就睜開了雙眼。

“哈、哈、哈、哈、哈………………”

伴隨着急促的呼氣,艾斯非常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可是呼吸就已經過於費力了,似乎現在的他就連完成睜開雙眼這個動作也都十分的艱難。

黑暗伴隨着呼吸的平穩再度襲來,可是每當艾斯再次墜入那漆黑的深淵之時,那些藍色的熒光便再一次將他推上高處,一次不行那便兩次,兩次不行就是三次,那些藍色的熒光可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就算是要將這個動作重複上百次、上千次它們也會繼續的將艾斯推離那漆黑的深淵。

終於在那些不知名的藍色熒光的無數次推動下,艾斯被注入了那極其微弱的一絲氣力,而這份氣力支撐着他睜開了雙眼。

當艾斯睜開雙眼之後,映入其眼帘的是一處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