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鏡中的你，彼岸的我（四）
司空千語根本沒用正眼看徐導，而是大聲問道：“本尊為爾等凡人們準備的演出，是否精彩？”
眾人正疑惑時，司空千語隨手打了個響指，這片區域周圍的空間便像鏡面那樣碎裂剝落，東神歌等人瞬間來到了國際會展中心的舞台上！
——這是司空千語根據張正建議製造出來的【鏡像空間】。
實際上在派出全部的魔王軍后，司空千語早就掌握了東神歌一行人的位置。但她並沒有命令魔王軍出手，而是按照張正的建議搭建了一個“舞台”——從東神歌一行人與武裝魔導士們發生戰鬥開始，他們在途中的一舉一動都被清晰地投射到司空千語在舞台上製造的鏡像空間中。
“妖氣金屬”樂隊被噓聲趕下舞台後，全場觀眾便通過司空千語的鏡像空間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方式觀看了整場戰鬥，包括最後徐導的自爆和皇甫謠兩人的和解——這便是虛空魔王為《東華偶像》決賽準備的特別演出。
評委席上的張正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個記事本，將“找出爆炸事件的幕後元兇”這一條劃去。
“這真的適合放在直播里嗎？”陳藝虹目瞪口呆地說道。
觀眾席上的粉絲們紛紛取出手機拍攝徐導狼狽的樣子，有的人已經開始朝他丟垃圾。
“騙子！”
“人渣！”
徐導終於意識到他的公眾偽裝已經被徹底撕毀，再無挽回的可能。絕望的他突然暴起，朝着台下的粉絲破口大罵：“你們這幫廢物！死宅！談不了戀愛的loser！你們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為什麼我會給謠謠做那樣的手術？因為那就是你們想要的！我好好做產品，你們乖乖掏錢就是了！”
台下的粉絲頓時罵得更激烈了，徐導卻忽然大笑了一陣，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張符咒：“雖然這種情況本來不可能發生，但我也料到了。”
“他想幹什麼？”不遠處的袁奇認出了那張符咒，那上面畫著雷傀的手動起爆符文！
“完美的偶像？忠誠的粉絲？你們都不過是我的‘作品’，由我創造，由我欣賞的作品！”徐導望向空中的司空千語，他的絕望終於變成決絕，“我不會我的作品留給其他人！”
說完徐導立刻撕碎了符咒，周圍的人根本來不及阻攔——潛伏在觀眾席上的幾十具雷傀全部爆炸，刺眼的強光立刻籠罩了整個會場！
“全都去死！”徐導瘋狂地吼道。
那幾十具雷傀的位置被徐導專門調整過，不會波及到舞台這邊。他如此準備本來是為了應對皇甫謠在決賽中落敗的情況，因為決賽中評委評分和現場粉絲投票得分會佔非常高的比重，如果直接幹掉粉絲和評委，比賽結果就會被作廢。之後再將責任推脫給八方市糟糕的治安狀況，就可以全身而退。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陰毒的計謀最後要用得如此狼狽。
然而強光淡去后，現場的觀眾們再次出現在徐導面前——觀眾席上的座位已經全部被爆炸摧毀，但是觀眾們卻安然無恙，只有極少數觀眾變成了焦黑的屍體。
“怎麼會這樣？”徐導徹底呆住。
“剛剛是怎麼回事？”驚魂未定的陳藝虹說道。
“之前讓你們用的投票鏈接其實是偽裝后的魔王軍報名鏈接，我委託魔王閣下對點進那個鏈接的人全部施加了庇護。”張正平靜地說道，“畢竟會場被炸這種情況確實應該被考慮到。”
張正再次取出記事本，將“保證會場安全”這一條劃去
“直播……”陳藝虹絕望地望向被爆炸摧毀的攝像機。
“嗯……魔王閣下的庇護只能覆蓋到貼身物品，不過這一點也有被考慮到。”張正再次說道。
——觀眾席頂端的蘭影用法印控制着五台攝像機繼續拍攝會場內的景象，他這五台攝像機用的都是無線信號，並沒有被剛剛的爆炸影響到。
“切……”蘭影坐在看台邊緣，無聊地托着腮，“原來我的工作這麼重要啊。”
粉絲們正議論紛紛時，會場上空忽然傳來了司空千語那充滿威嚴的聲音：“肅靜！”
剛剛還十分吵鬧的會場頓時雅雀無聲。
司空千語俯視着徐導，心中的鄙夷已經溢於言表：“醜惡且狂妄的凡人，你甚至沒資格接受本尊的制裁。”
“怎麼會這樣……”徐導眼神獃滯地跌坐在舞台上。
“視死之魔眼的擁有者何在？”司空千語冷冷地說道，“本尊命汝來向此人施加苦難！”
會場上方的桁架結構中立刻傳來的聞雪鷹的聲音：“收到，女王閣下。”
一根帶有絲線的倒鉤釘刺突然射穿了徐導的肩膀，之後徐導便拖着長長的慘叫聲消失在會場上方的桁架中。
“本尊提供的演出到此為止，爾等凡人大可繼續你們的消遣。”司空千語留下了一句酷酷的話，轉身飛離了會場。
會場內的人都面面相覷，陳藝虹習慣性地轉向了張正：“繼續？怎麼繼續啊？”
“那位皇甫選手不是還沒唱她的歌嗎？讓她繼續唱吧。”張正說著將部下拿來的擴音器交給了陳藝虹。
“行吧……”陳藝虹逐漸接受現實。
“皇甫選手……呃，兩個好像都是皇甫選手？總之，你可以繼續唱你的歌了。”說到這裡，陳藝虹看了一眼被東神可和袁奇扶下舞台的東神歌，“呃……現在評委也都在，你的粉絲也都在！”
粉絲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皇甫謠身上，她身邊的鄧瑤也一起接受着粉絲們的注視。不知是哪位粉絲開頭，台下的粉絲們紛紛發出了鼓勵的喊聲。會場的燈光系統已經被爆炸摧毀，粉絲們都取出各自的手機，打開手電筒為舞台照明。
巴布三隻縮在舞台一角，明顯還沒搞清楚狀況。
鄧瑤站起來看着周圍這片手機燈光組成的星海，她恍惚間記起她好像夢到過這樣的情景，如今夢境就在她的眼前。
鄧瑤轉過身，想把身邊的皇甫謠扶起來，卻發現皇甫謠一直把頭埋在膝蓋里，不敢面對這夢幻般的星海。
“喂，你的粉絲還等着你唱歌呢！”鄧瑤催促道。
“他們還想繼續聽我唱歌嗎？”皇甫謠小聲說道，“我……欺騙了他們。”
“喲，明明那個瘋子博士把所有適合當偶像的特質都分給你了，結果現在怯場的反倒是你嗎？”
“對不起……”皇甫謠的聲音更小了。
鄧瑤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時她忽然注意到了巴布三隻。
“也許那個瘋子博士並沒有分得很乾凈嘛，我還沒有壞得那麼徹底。”鄧瑤忽然說道，“至少，我不會違背承諾。”
皇甫謠奇怪地抬起頭：“你……”
鄧瑤指着在演奏席摸魚的“妖氣金屬”樂隊，朝巴布三隻大聲喊道：“你們不是想為我伴奏嗎？搶了那四個傻帽的傢伙，上台搞起啦！”
巴布三隻頓時精神百倍，他們直接搶了“妖氣金屬”樂隊的樂器，佔了對方的演奏席。
節目組工作人員已經迅速搭建好了一套使用備用電源的擴音設備，鄧瑤接過巴布丟來的兩支麥克風，將其中一支遞向皇甫謠。
“這首歌並不是關於什麼完美的偶像！並不是充斥着真善美，無可挑剔！但這並不代表它不值得被唱出來！”鄧瑤朝皇甫謠大聲喊道，“我帶你唱！”
皇甫謠看着鄧瑤遞來的麥克風愣了很久，終於伸出手接住了它。
“即便是被認為最不適合當偶像的你，也依舊這麼喜歡唱歌，看來最初的我……最初的我們，是真的很喜歡唱歌。”皇甫謠擦去了眼角的淚花，“謝謝。”
鄧瑤將皇甫謠拉起來，然後朝巴布喊道：“你們還記得我最初到巷角酒吧時唱的那首歌吧？就按那首的伴奏來！”
“當然，死都不能忘的！”巴布奮力撥過吉他弦，用一串顫音開啟了這場演奏。
電貝司響起，架子鼓響起，粉絲們開始晃動高舉過頭頂的手機，星海上再次泛起了波瀾。
伴奏席就在舞台旁邊，因此也沒有被爆炸波及。此刻節目組的伴奏樂團成員們剛剛從爆炸的餘波中回過神來，又立刻被這三隻搖滾樂手驚掉了下巴。
樂團指揮忽然敲了敲指揮棒，嚴肅地說道：“不要在專業程度上輸了！”
樂團成員們面面相覷，紛紛拿起各自的樂器。
於是隨着指揮棒被舞動起來，鋼琴聲響起，管弦樂響起。
搖滾樂器和古典樂器一起演奏出相同的旋律，風格迥異的樂聲重疊在一起，卻變成了一首活力四射卻又深情婉轉的樂曲。
“你剛來這裡的時候就唱過這首歌？”皇甫謠吃驚地看着鄧瑤，“它一直在你心裡嗎？”
“它不是也一直在你心裡嗎？”鄧瑤反問道。
鄧瑤和皇甫謠相視一笑，一起踩着節拍，唱起了她們的歌——
“就像是站在鏡子前
害羞地着看着你的眼
也彷彿是駐足隔着洶湧波濤的彼岸
微笑着看向我的臉
你在這裡
我在那裡
通往阿佛洛狄忒的大門到底在哪一邊
奔跑太快的孩子們
總是會錯過眼前的答案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大人們總是說著你我都聽不懂的話
還把種子種在我們腦袋裡面
奔跑吧
奔跑吧
在種子開花結果之前
眼前的小花
天邊的雲朵
都用力地再看一眼
但你在哪裡啊
我又在哪裡呢
你把眼前的花盆打翻
我把天邊的雲彩尋遍
還是看不到你啊
還是找不到我啊
可是我任性的話語變成了傷害你的利劍
還是你無意的遲到留下了錯過我的遺憾
也許越酷的豪言壯語
越是實現不了的諾言
海邊
山巔
跟着雲朵奔跑
我還是尋你不見
跟着星星奔跑
你還是尋我不見
啦啦啦
啦啦啦
那就在夢中相見
啦啦啦
啦啦啦啦
那就在夢中相見”
……
現場的播音設備是臨時搭建的，播音效果遠比不上最初搭建好的立體音效設備。但是鄧瑤和皇甫謠的歌聲經由這些設備播出后，卻產生了一種奇特的魔力。它溫柔而又活力四射，深情婉轉，高亢激昂，彷彿真的穿越山川海洋而來，將風和光的力量帶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裡。即便是再難解開的情感桎梏，也在這歌聲中完全消解。
粉絲們沉醉地晃動着手機，即便有些粉絲的手機已經耗光了電量，他們早已忘了剛剛遭遇的危險和網絡罵戰帶來的不快。
東神可的法力終於恢復了一些，他馬上用月相法印封住了東神歌身上的傷口。
“不要告訴三哥，我偷偷學的。”東神可認真地說道，“當然，效力沒三哥的那麼強，要花一段時間才能生效，不過一定可以讓四哥你沒事的！”
“少爺你什麼時候偷學了總捕頭的絕活啊？”袁奇目瞪口呆。
“小可果然一直很厲害。”東神歌微笑着說道。
東神可頓時小臉通紅，想說幾句謙虛的話又說不出來，只好默默點頭。
東神歌望着台上的鄧瑤和皇甫謠看了很久，忽然說道：“你們可以帶我回去了，我心愿已了。”
袁奇鬆了口氣，躬身說道：“多謝四少爺體諒。”
“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大伯對你做過分的事！”東神可攥緊拳頭說道，“他一定會聽我的，不然的話……反正他一定會聽我的！”
東神歌點點頭，閉上眼睛沉浸在歌聲中，不再說話。
……
……
司空千語獨自坐在會場穹頂露天缺口的邊緣，獨自欣賞着這動人的歌聲。她原本想儘快返回虛空大廈，畢竟為了完成張正幫她設計的計謀，她已經用掉了兩次使用超能力的機會。
“這就是所謂的偶像嗎？”空悟的聲音忽然從司空千語身後傳來。
“呀……”司空千語猛地回過頭，立刻看到空悟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啊，抱歉，今天又差點忘了回去……”
“沒關係。”空悟若無其事地坐到司空千語身邊，“其實你不在的話，我自己一個人，很多事情辦起來都很方便。”
“噫……我總有些不好的聯想。”
“辛苦了。”
“嗯……嗯？”司空千語吃驚而又得意地看向空悟，“你莫不是在……關心我？”
“打開巷角酒吧的隨心門，結果卻通到我那邊的人，有資格這樣問我？”
瞬間被反殺的司空千語立刻滿臉通紅，無力地辯解道：“那扇門一直很抽風的……”
空悟沒有乘勝追擊，他看着下方那些拚命揮動手機的粉絲們，忽然說道：“其實，這樣的活動也蠻不錯的，你可以考慮多辦幾次。”
“空悟？”司空千語緊張而又期待地看向空悟。
“我可以考慮一下，”空悟望着會場內的那片星海說道，“你說的那種……與這個世界共存的可能。”
這一瞬間，司空千語忽然覺得這幾天的辛苦全都有了回報。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專心聆聽，讓會場的歌聲代為傾訴各自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