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竹子已經倒下近半,林東汐將“失魂”的尛帶到安全地帶,凝望半空,野加奈一次又一次對死靈發起的攻擊,如同藝術。
死靈的出現,對尛的打擊很大。
她以為自己是主人,突然發現自己不過是控線布偶罷了,世界觀瞬間崩塌,面無表情,說不上話。
“尛,打起精神來,死靈是你的影獸,它應該聽你控制才對,你怎麼甘心任人擺布?”
林東汐雙手搭在尛的肩上,語氣顯得有些着急。
“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我想帶你去動物園看大熊貓,帶你去大海捉章魚,帶你看日出,聽蛙鳴。振作起來,你不是工具人,你應該為自己而活。影獸不可能殺掉自己的影將,所以能打敗她的,只有你!”
尛緩緩抬起頭來,林東汐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希望。
“為……自己而活?”
“沒錯!為自己而活。你是獨立的個體,雖然和裘裘共用一個身體,但你們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我知道你想保護裘裘,我想說的是,你應該問問裘裘的意見,如果她嚮往自由,而你將她禁錮在這裡,她不會開心的。”
“痛苦的活着和快樂的死去,應該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前者吧。”
“恰恰相反,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後者。這個世界有很多人想死而不能,因為他們肩上有責任,有家庭,他們有必須活着的理由。換來的,是每天要承受的巨大壓力和痛苦。是否只有成人的世界才如此艱難?不,所有人都如此,所以快樂的死去是一種奢求。在替裘裘做出人生選擇之前,我覺得你應該先問問她的意見。”
“可是……可是……我們沒法對話。我出現,她就會沉睡。她醒來,我就會沉睡。雖然我們永遠在一起,但彼此之間卻無法產生任何交集。”
現在,尛的表現才像正常小女孩應有的樣子。
稚嫩,又有些膽怯。
“可以的哦,你們可以用寫日記的方式進行對話。當你出現時,你可以把要問的問題,或是其它要交代的事寫在本子上,等你再次醒來,你肯定就能收到裘裘的回復。你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你們還可以做個約定,誰出現,看見美麗的風景就用照相機拍下,這樣另外一個人醒來后也能看見。”
林東汐以兄長的姿態,溫柔的問道:“很美好不是嗎?”
“嗯嗯!聽起來比殺人有意思多了!”
“呃……在外邊不能再提這件事,會給你帶來麻煩。我給你講訴的是世界的美好,並不意味着沒有險惡。”
“從我誕生起,我的腦子就有一個聲音一直跟我講訴這個世界是骯髒的,所有人都是險惡的,所以我才害怕與生人見面。那些被我殺害的人……他們會恨我么?”
林東汐一時語塞。
他想到了茨音,父母被殺害后,一度以為多奈良是兇手。
她會恨多奈良嗎?
答案是當然。
她恨透了,恨不得將多奈良千刀萬剮。她的確也這樣做過,多次暗殺,多奈良也未反抗,只是茨音不知道影將必須對大腦造成傷害,才有可能殺掉。
真正的王者,不是看他取得了多少豐功偉績,殺害了多少敵人,而是在於寬恕。
一句我原諒了你,多麼偉大的王啊。
林東汐不指望那些被尛殺害的人的家屬會原諒她,因為她確實做過壞事。
她今後要做的,是完成自我救贖。
“等我們出去,野加奈老師會幫你調查出被你殺害的人的名單,你要儘可能去幫助他們的家人。當然了,你不能露面,只能偷偷幫助。我想這樣,你的內心也會好受些。”
尛終於笑了。
甜美式小女孩的笑容。
不再是陰邪的臉,也不再以殺人為目的。
她站了起來,怒視死靈。死靈也察覺到尛的變化,用難聽的聲音對林東汐嘶吼道:“你對她說了什麼!”
林東汐咧嘴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真相。”
他沖了上去,如健壯的羚羊,手中的大馬士革刀閃耀着正義的光芒。
多少次,他為了自己而戰。
今天,他為別人的自由而戰。
野加奈擦乾嘴角的血跡站了起來,十幾級梯級在她前方憑空出現。
——裘裘……不,是尛。
這裡是她的領域,她可以做任何事,將日月顛倒,讓山河破碎,都輕而易舉。
“干她!”
“干她!”
林東汐和野加奈同時怒喝道。
兩人一左一右,如同天神下凡。
斬!
林東汐左手握刀,一刀快過一刀,將死靈周圍的黑煙披散開。赤裸的身體已經無法吸引林東汐的興趣。在受到引力的影響,做自由落體運動時,他大喊道:“切換!”
野加奈早已蓄勢待發,以筆為矛,刺中死靈的背部,將她帶到地面。
伴隨着沉悶的響聲,死靈重重摔倒在地。
尛小手一揮,泥土瞬間將死靈包裹其中,只露出頭部。
“我說過你們殺不死我,無論我死多少次,都會復活,而你們,一旦死去,就會化成塵埃,真是可悲。”
“復活?我看未必。”野加奈蹲下身,拿出清鈴繼續說道:“只要我把影器徹底毀掉,你還能復活嗎?雖然影器的堅韌程度,靠常規方法無法破壞掉,但……科技時代,有的是辦法。”
“能否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和她談談。”尛誠懇的請求道。
野加奈沉默了幾秒,話也不說,轉身就走,算是默認了尛的請求。
戰鬥結束,林間又恢復寧靜。
——果然還是和平最美好。
林東汐心中如此想道。
……
派斯學院,鐘塔。
酒井惠香拆卸掉巴雷特的組裝件,收進武器箱,起身準備離開。
剛才她看見一個瘋婆子,想要傷害林東汐,毫不猶豫就開了一槍。多年的獵殺經驗讓她養成了槍槍斃命的習慣,可惜對方反應及時,躲開了。
從林東汐的反應可以判斷出,兩人並不是敵對關係,所以酒井惠香才沒有補槍。否則她不會讓那個女人活着離開天台。
“小屁孩,一天天的,不讓人省心。一直暗中保護他的人怎麼今晚沒出現?那種情況,小林明顯處於危險之中,居然捨不得露面。”
酒井惠香提起沉重的武器箱轉身往前走了兩步。
——不,他不是捨不得露面,而是一直蹲守在我身邊。
“喲!終於發現我了。”
一道人影從黑暗中踏着嘎吱作響的木板走來。
“學校的鐘塔有些年頭了,之前並不屬於學校,只是學校搬遷到這兒,它就成為了學校的一部分。”
“你好像對這所學校很熟悉。”
“哈哈~因為我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嘛。”
酒井惠香放下武器箱。
“暗中保護小林的人就是你吧?你把我派的人全打暈了,這讓我很苦惱,老實講,今天我來的主要目的,是來找你。”
“嚯~受寵若驚呀。能被大美女惦記,是鄙人的榮幸。”
酒井惠香的食指跟中指夾着一顆子彈,食指發力,中指控跡。子彈精準打在她預期的地方。
牆壁被打穿個洞,鐘塔頂部的燈光穿過洞口照射到對方的臉上。
——戴着面具?
這是酒井惠香意料之中的事。
按理說她外出行動也應該戴上面具,避免被執法隊發現。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為對出色的狙擊手來說,瞄準不能受到其它因素的影響,而面具會影響視線,故而捨棄。
“你有什麼目的?”影中人問道。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接近小林有什麼目的?”酒井惠香毫不示弱的回道。
“呀~你別這麼冷漠嘛。人家還是第一次跟大美女近距離聊天,你嚇到人家了~”
“你噁心到我了,真的。”
“啊——原來是喜歡成熟類型嗎?失策啊失策,不過現在彌補應該還來得及。”
影中人清了清嗓子,聲音頓時變得低沉有磁性。
拋開第一印象,酒井惠香或許會覺得對方是位鬍子茂密的帥哥。
但現在……
嘖嘖嘖。
不可描述。
“好了,言歸正傳。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你是在保護林Boy,所以我才會靜靜地站在角落吃瓜子。順便給小龍家的瓜子打波廣告,無殼的,超好吃。”
“上一個讓我火大的人已經死了,你不斷在死亡邊緣試探,是覺得我沒能力殺了你?”
酒井惠香尚不知對方的實力,但她有十足的信心打敗他。
在她的腰間別著一把UZI,腿部的槍套還有兩把手槍,子彈無限,足以把對方打成篩子。
“嘿嘿嘿!你別緊張。我看你的樣子,恨不得把別在腰間在UZI抽出來把我打成肉醬。我倒是沒什麼價值,但鐘塔的東西都有一定年頭,算是古董了,咋們對文物有點保護意識行不?行的話,我可謝謝您全家,如果不行的話就當我沒說。”
“和你說話真費勁,如果你想打一架,我們可以換個場地。”
“不!我只是單純在欣賞美而已。像你這麼漂亮,身材又棒,尤其是胸部,平時都吃了些什麼,真是罕見的大呀。”
被戳中痛處,酒井惠香再也忍不住,拔槍就射。
擊針撞擊底火,火藥爆發巨大的衝擊,將彈頭送出。
火花在酒井惠香眼前綻開,槍口炸膛了!
她是愛槍如命的人,每把槍都會悉心照顧,不出意外,絕對不會發生炸膛的情況。
定眼一看,有張撲克牌擋在了槍口,子彈沒有將其射穿,所以才導致炸膛。
——撲克牌,為何射不穿?
“不好意思,lady,把你的槍弄壞了。你也知道影將開槍射不準,所以我也沒有配槍賠償給你,不過通過我剛才的觀察,你的槍法驚人的准,而你又是影將,真是奇迹啊,我們影將種群,居然還有神槍手。果真是萬千世界,無奇不有。”
“你究竟在感嘆什麼鬼?這張撲克是怎麼回事?用振金做的嗎!”
“其實是我的影器啦,說來慚愧,你們的影器多拉風呀,不是槍就是刀的。我當初覺醒影將能力的時候,在打撲克,所以撲克牌就成了我的影器。如果能重來,我會選擇拉風的冷兵器作為影器,肯定能給我省去不少麻煩。”
嘀嘀嘀~
在劍拔弩張之時,酒井惠香的手機響起。
對影中人來說,他並未覺得氣氛緊張,反而覺得是在跟女孩子約會一般輕鬆。
“喂,胖妞,今晚回家嗎?我在床上等你。”
一排看不見的黑線在酒井惠香的額頭浮現。
“你信不信我揍你啊,我都說過了,沒有下次!”
咔擦~咔擦~咔擦~
電話那頭傳來這樣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吃薯片啦,還有冰闊樂!你最喜歡看的電視劇也開播了,這麼悠閑的時間,你居然還在外邊。不要告訴我,你正在跟帥哥約會?”
酒井惠香嫌棄的看了眼蹲在地上,正在打量自己大腿的男人。
“狗屁帥哥,只是一個猥瑣罷了。”
“胖妞,你變了,你居然真的在跟男人約會。你說過好姐們一起單身一起胖,現在我越來越胖,你只是該胖的地方胖,其它部位一點也不長肉。現在你還違背我們最後的誓言,跟男人約會。哼!我要喝光你的酒窖!這是對你的懲罰!”
“你再提我胸大,或是用隱晦的詞語代替,我們就絕交!還有,別動我的紅酒,那是BOSS私藏的珍品,等我救出他,再用紅酒慶祝。你現在喝了,到時候還喝個屁呀。”
簡單幾句對話,讓影中人格外興奮。
——約會?帥哥?誓言?約會?慶祝!
他自動過濾出無關的句子,提取出關鍵詞,稍作聯想,腦補出了一部青春偶像劇。
——啊~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擋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