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撕咬,咀嚼咀嚼。
少女像是倉鼠一樣拚命地往嘴裡塞着東西,這樣的場景不知為何讓人產生了既視感。
‘抱歉,‘ACE’先生,你的便當被我餵給小貓了。’
黑色的少女依舊安靜迅捷地消滅着便當,她從剛才開始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仔細觀察對方的樣子,星凜發現了比之前更多的細節。
少女的黑髮很長,至少能長到腰部——不,或許比那還稍微長一些,不過因為下半部分隱沒在了長袍中而無法看清,發質粗糙乾枯,似乎是很久沒有打理了。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有些許的紅色的傷痕,這讓星凜十分在意。
“那個,該怎麼稱呼呢……小貓?喵醬?kitten?”
少女無意中暴露了自己腦內的妄想。
“桃子。”
少女的聲音輕細平淡,讓人懷疑會消散在風中一般。
“?”
“名字。”
“這樣啊……沫沫珂?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
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能夠察覺到,眼前的小小少女沒有絲毫進行交流的意願。
‘姆姆姆……’
就像是對人毫不理睬的小黑貓,冷淡無比的樣子也非常惹人憐愛,把讓人心裡痒痒的。
“那……那個,小沫沫珂,是一個人嗎?”
不知不覺就作出了誘拐者一般的發言。
“……”
點頭。
“監護人……在哪,還是說是從福利設施溜出來的嗎?”
“……”
咀嚼,點頭。
這樣根本就不知道說的是哪個,不過如果對方真的是走失的未成年人的話還是報警比較好。
就在星凜準備取出終端聯繫治安管理局的時候,一張卡片被小小的手遞了過來。
“咦?”
那是一張類似身份證明的卡片——星凜非常熟悉,以前還在福利院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一張。
「姓名:鴉棲 桃子
性別:女
年齡:□□
所屬:西阿卡迪亞·德雷斯特別教育管理機構
個人身份編號:B12152205」
末尾還附帶可以通過網絡認證身份的二維碼。
“竟然只比我小一歲嗎!”
完全看不出來,明明身高和體型都比自己小那麼多。
連忙用終端確認,少女的確是來自這個所謂的管理機構。
“但,但是,讓這樣的孩子在大街上流浪,那不是失職嗎!”
就算阿卡迪亞的市內有着嚴格完善的監控系統,但是依舊不能百分百地保證安全,就算是無意中入侵市區的一般野生動物也可能對人類造成威脅,醉漢被袋鼠暴打的事件也是每年都有發生。
這個時候,一直在安靜地進食的黑髮少女停下了動作。
“感謝。”
隨後將便當盒遞還給星凜。
“咦,全吃完掉了嗎?不會撐着嗎?”
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星凜有些呆然,這是為“ACE”準備的超大份額的便當,如果給她自己食用的話,大約等於一整天的飯量。
轉頭看了看少女此時的狀態,的確是有些被撐到的樣子,不過輕輕地撫摸着肚皮的姿態有點像是飽食的小貓咪,非常可愛。
“那個,沒問題嗎?不會太……”
“咕咪……”
還有可愛的飽嗝。
向星凜道謝之後,桃子從長椅上一躍而下,抖了抖長袍,將掉落在上面的食物碎屑拍洛,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那個,真的不需要幫助嗎?”
沒有回應,少女自顧自地往前走着。
星凜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桃子。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林蔭小道上。
小小的少女當然發現了身後的尾行者,不過她並沒有在意。
兩人就這樣慢悠悠地行走着,前方道路彷彿變地地很長很長,陽光躲進了雲層之中,周圍的景色也有些昏暗下來,不知為何,星凜好像感覺到有人在注視着自己,雖然附近並不存在她與眼前少女之外的人。
忽然,身前的少女停住腳步,轉過頭來。
“不要跟來,千萬……”
那一瞬間,星凜從對方的目光中察覺到一絲微妙的感情,像是後悔,又像是有些恐懼。
那之中蘊含的感情令人望而卻步,但是星凜並不能理解。
之後,黑色的少女加快了腳步,從她的眼前快速消失。
“沫沫珂……”
少女喪失了追上去的勇氣,而那種奇妙的視線感也隨之消失。
“會沒事的吧……之後還是聯繫那邊問一下好了。”
想要幫忙,但是卻猶豫不決,自己果然只是個偽善者。
這或許就是自己沒有辦法成為“奏者”的原因吧。
融入萬物的陰影之中,在所有人不知道的世界中向前奔跑,少女最終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停下腳步。
後悔,不應該接受他人的好意。
是因為受傷之後懈怠了嗎?還是因為那個傢伙的無害讓自己懈怠了呢?
明明應該知道的,像這樣,小小的幸福過後,又會迎來更加深刻的絕望。
拜託你,千萬不要被注意到啊。
“被人關心的感覺怎麼樣啊,人偶。”
從身後的暗影中傳出了那個女人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戲謔與愉悅。
“……”
只是聽到那個聲音,少女的表情就凍結了。
“太棒了,就是這樣的表情,嶄新的絕望啊,沒想到能夠從區區人偶身上感覺到這樣的東西。”
女人的身體不自然地抖動了起來,身體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般彎曲着,似乎在壓抑着某種將要爆發的感情。
女人在認真思索着,要不要將剛才的那個女孩抓過來,在桃子的面前破壞掉比較好,這樣的話,黑色的少女就會變成恰到好處又破破爛爛的人偶吧。
“不行不行,今天的分量已經足夠了,太過沉迷的話就會像之前那樣失敗的。”
壓抑住從本質中湧現的慾望,奈夏從腰間抽出了金屬封面的古書,扔給眼前的少女。
“去吧,推動我的‘計劃’,終點就快要到了,人偶。”
結果扔來的“誡命書”,已經已經使用過那麼多次,封面冰冷的質感,還有其存在的沉重依舊令少女感到不適。
“這樣,就能迎來結束了嗎……?”
鴉棲桃子,生來的記憶都被籠罩在這個女人的陰影中,無論被如何擺布,她都沒有反抗的機會,少女的意志已經被扭曲,她的內在也被恐懼與黑暗支配着。
“沒錯哦,一切結束的時候,我就會賜予你仁慈的永眠。”
女人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向著桃子解釋着,只有此刻,她的臉上才會浮現出稍微帶有一點點溫柔和認真的表情。
不過,那並不會讓人產生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