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一直在尋找着那片會發光的鱗片,可海洋之大,她找了數十年都沒有找到……”

歸遙這幾天給她講的故事是關於一個美人魚尋找發光的鱗片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妮娜,是一位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的人魚姬。

在妮娜眼裡,會發光的鱗片就像是深海里的月光,在她曾經無法離開深海區時,那片突然沉入深海區的鱗片在那片黑暗的海域點亮了一絲光芒。

妮娜第一次看見那樣美妙的光芒,是它給了她逃出深海區的勇氣,她也真那麼做了,她拚命逃離了海怪的控制,第一次浮出水面看見了陽光,看見了船隻和人類,她覺得那片鱗片會給自己帶來幸運,但她在欣賞海面的風光時,成群遷移的魚群從她身邊有游過,有魚從她手邊經過,偷走了她手中的鱗片,但她沉迷於眼前所看見的一切,根本就沒察覺到鱗片的丟失……

這是故事的開始。

之後妮娜一直在尋找會發光的鱗片,尋找鱗片的途中她遇見過各種各樣的危險,但這些危險都沒有動搖她對鱗片的執着。

歸遙一如既往的沒有講到故事的最後,只是講了一段后,便又是那句:“欲知後事,請聽下回分解。”

夜已深,裴千鹿還無心睡眠。

大概是受到故事裡妮娜的影響,裴千鹿不停的想到山腳下那個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不停地攔住路人問問題的少年。

因為對世間有所眷念,所以把靈體獻祭給了其他妖怪……

是什麼樣的眷念,讓他做了這樣的決定?又是怎樣的執着,能讓他有信心在把身體獻祭給妖怪的同時,有信心能夠用強大的意念來壓制妖怪的意識?

他在找什麼?

像妮娜一樣,找“會發光的鱗片”?

翌日清晨,聽見敲門聲醒來時,裴千鹿覺得眼睛有些酸痛,坐起來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起床洗漱。

她剛進餐廳就又打了個哈欠,坐下時抬手扶了扶鏡框才端起牛奶先喝了一口。

“小鹿,你失眠了?”

從她進來的時候,玄尋就有些好奇的盯着她,她的眼眶有點黑,還連續打哈欠,完全是沒睡好的樣子。

“嗯?”裴千鹿的目光落到玄尋身上,手裡拿起三明治,回答道:“只是昨天睡得稍微晚了點。”

“誒?”玄尋眨巴眨巴眼睛,關心的問:“為什麼會睡得晚?小鹿有心事嗎?”

聽見這個問題,本自顧自吃早餐的夜還生也下意識的將目光落到了裴千鹿身上。

她精神狀態看起來的確不太好——至少跟她以前每天早上朝氣蓬勃的狀態比起來是不太好!

“沒……”她又想起了昨天傍晚在山腳下見到的少年,她的確有些在意那個少年到底在找什麼,這算是心事嗎?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就是看書看的有點晚了而已,我能有什麼心事啊!”

玄尋那雙晶亮的眼睛盯着她,一臉天真的問:“真的嗎?”

“嗯嗯。”她點點頭。

玄尋燦爛一笑,算是相信了她的話,暖暖的關心道:“不是還沒到考試的時候嗎?小鹿不用這麼拚命的看書啦!不是說女孩子早點睡才能皮膚好好嗎?據說晚睡的話,十張面膜都不一定能拯救一次晚睡的皮膚……”

“……”裴千鹿越聽越汗顏,但玄尋卻還在巴拉巴拉的跟她科普女孩子晚睡的壞處,直到他旁邊的夜還生忍無可忍的一腳踢在了他的板凳腿上,讓他慘叫一聲的摔了個措手不及,才算打斷了他的這個話題。

裴千鹿無奈扶額,對於接下來玄尋摸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一臉不滿的衝著夜還生髮怒的畫面幾乎已經是完全自動屏蔽了。

畢竟那兩個人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啊!

像玄尋這種完全不要面子的,在夜還生面前是沒有尊嚴的!

畢竟他慫啊!

果然,他不過凶了兩句,夜還生冷冷的給了他一記眼刀,他燃燒的憤怒火焰就瞬間熄滅了,只能隱忍着坐下,拿起三明治狠狠地咬下去發泄。

裴千鹿吃完早餐,林鴛就將裝着午餐盒的手提袋拿過來給她,“學習雖然重要,但還是要早點休息呢!有什麼不會的題可以問我,要懂得合理安排好學習和作息的時間哦!”

“……嗯。”裴千鹿接過手提袋。

她跟夜還生一起出去的時候,林鴛朝着他們的背影揮了揮手。

玄尋還一臉不爽的將下巴托在桌面上,目光向上的看着笑臉溫柔的林鴛,腦子裡的小燈泡一亮,他眼中就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突然打起精神來一臉狡猾的盯着林鴛,說:“大白哥,明天早上我來做早餐吧?”

“嗯?”林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心中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懶癌症晚期患者竟然突然想要做早餐?

自從林鴛住進這裡,從最初的做飯到簡單的家務,再一點一點的,玄尋左一句林鴛哥,右一句大白哥的,就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都慢慢轉交給他來做了不說!玄尋這傢伙就連伸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都要喊他一聲,讓他把東西給手邊遞遞,簡直就是懶到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的人,竟然說要做早餐?!

玄尋此刻兩眼冒精光的模樣讓林鴛冒出了一滴冷汗,林鴛腦子裡頓時就冒出了三個大字——有陰謀!

“轉性子了?”

“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晨跑嗎?”玄尋一臉認真地說:“你明天不用特意早起半個小時去晨跑后又趕着回來做早餐了!做早餐的事情交給我,你就可以安心的晨跑,回來就能吃上可口的早餐……”

“……”真的是可口的早餐嗎?

林鴛的額頭又滑過一滴豆大的冷汗,想起他之前兩眼冒精光的模樣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大白哥?”玄尋見他沒回答,又喊了一聲。

林鴛見他一臉期待的盯着自己,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

果不其然,他剛答應的那瞬間,玄尋勾起嘴角露出了陰謀得逞般的狡猾笑意,但僅僅只是一瞬,就變成了燦爛的笑臉,“那就這麼決定啦!大白哥明天可以安心晨練咯!!”

“……”若不是林鴛切切實實的看到了那瞬間展露出來的狡猾笑意,他簡直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明天的早晨可能不會太太平……

此刻,裴千鹿跟夜還生兩人站在馬路邊等紅綠燈,裴千鹿又看見了馬路對面的那個少年,微怔的睜大眼睛。

清早不少上班族都在等公交車,少年就在站牌那裡問那些人,臉上是不好意思的笑,每問完一個人,他都會禮貌的向那個人鞠躬,然後在去問另一個。

裴千鹿想到了“發光的鱗片”,於是腦子裡又冒出了那個自己很在意的問題——他所尋找的“發光的鱗片”,究竟是什麼呢?

夜還生走到山腳下還未看見那個少年的時候就感應到了附近的妖氣,自然就知道那個少年還在附近,所以對於少年還在那裡問着些什麼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是此刻裴千鹿盯着那個少年有些走神的模樣讓他更為在意一些。

綠燈亮起,還是他提醒了一聲,裴千鹿才回過神來。

過了馬路,兩人向站牌走去,少年大概是感應到了他們身上不同於尋常人的氣息,突然回過頭來,視線與裴千鹿對上后,也是微微怔住,然後轉過身來笑着向裴千鹿欠了欠身。

裴千鹿也趕緊向他點點頭表示問好。

真的好有禮貌啊!

而且從少年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也記得他們昨天傍晚見過面。

她回以問候后,少年仍舊是靦腆的笑着看着她,等她們走近了,少年才先開口,完全是那種鄰家大男生的溫和聲音:“早上好,我可以向你打聽一個人嗎……”

“早上好……”裴千鹿的三個字剛出口,夜還生就抬手攔在她前面,目光冰冷而厭惡的盯着少年,決絕道:“不可以。”

本來裴千鹿想說“可以的”,結果卻被夜還生無情的打斷了!

少年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尷尬的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你們大概是趕時間吧?打擾了!”

說完就又向他們鞠了鞠躬。

“……”裴千鹿有些不好意思,但夜還生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有些鄙夷地警告道:“別繼續逗留在這附近了,畢竟你自己是什麼東西,想幹什麼,該幹什麼,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少年愣了下,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顯得有些窘迫,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雖然我不是……”

他頓了頓,“但我真的只是在找一位失聯很多年的朋友,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他……”

“我沒興趣聽你的故事。”夜還生打斷他的話,“既然知道我們趕時間,還不滾開?”

“……”少年尷尬的紅了臉,立即挪到一旁讓開路,又向他們欠了欠身,“不好意思……”

裴千鹿有些抱歉的看着少年,心裡覺得夜還生的態度有些過分,但她知道他對待其他的妖怪一向都是這樣的態度,所以也只能把不爽壓在心底。

上車后,裴千鹿透過車窗看見那個少年仍舊堅持的在攔着路人問問題的樣子,想起他剛剛說的在找一位失聯多年的朋友的事,又想起了歸遙的故事裡,妮娜尋找了多年的鱗片。

大概是壓在心底的那絲不爽潛移默化的影響着她的心情,到站下車后,走進學校的這段路,裴千鹿一直都是沉默不語的。

她在想事情的同時,也是真的不想理夜還生。

上課的時候,裴千鹿若有所思的握着中性筆在本子上塗鴉,不知不覺就畫出了一片鱗片。

她微怔的看着自己的塗鴉。

“發光的鱗片”。

很在意。

想到那個少年說的話,和那個少年失落的樣子,哪怕不能幫到他,也想聽聽看他在找什麼人,對他來說至少也是一絲希望啊!

同桌的祁炎洛趴在桌上睡覺,面前擋着一本敞開豎放的大書。

而坐在角落的夜還生則用手拖着臉頰,看似漫不經心的看着她的方向,卻看着她神遊的側臉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