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顧若虛也是才知道這位前輩居然身上有傷，而且也是因傷退役很久了。
“這樣的比賽，沒有意義。”顧若虛開口說道，顯然也不準備進行比賽。
可意外的是，那位前輩卻格外堅持：“不要把我當做一個弱者，如果真正的尊重我，就請拿出全部的實力來與我一戰。”
面對前輩這樣的請求，即便是顧若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隨後前輩又望向何洲凱：“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做你的前輩，就坐在旁邊看完整場比賽。”
在何洲凱的印象中，前輩性子溫和，他從未見過如此鄭重地囑託他，一時間也不敢拒絕。
安撫好何洲凱，前輩轉身望向顧若虛：“好了，可以開始了，那些不必要的規則我們就省去吧，一局定勝負。”
有了前輩之前的話，顧若虛對待這場比賽也格外認真，他並沒有刻意讓着前輩，但是雙方一交手，顧若虛還是難免感到驚訝。
他本以為這場比賽自己贏定了，甚至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結束比賽，完成一個完美的比分壓制，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也絲毫不弱，雖然說的確在速度和反應力上比自己差了一些，但對方的技巧性和策略性明顯要比自己強。
更為關鍵的是——對方打得很穩，從頭至尾心很靜。
顧若虛可能還會因為比分而緊張，但對方全程就當比分不存在一樣，甚至很少會往記分板那裡看。
顧若虛可以感受得到，對方是真的在享受這場比賽，在享受排球帶給他的樂趣。
最終的結果是顧若虛贏了，僅僅以一分之差險勝。
這和眾人所預想的很不一樣，大家都看得出來，顧若虛並沒有刻意讓着對方，而何洲凱也是曾經跟顧若虛一起打過比賽的人，對顧若虛的實力自然很清楚。
即便輸了，前輩臉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他走到顧若虛身邊十分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小夥子，能陪我打這一場。”
“我也要謝謝您，您打得很好。”顧若虛這話完全沒有恭維的意思，也沒有客套的成分在。
前輩笑了笑：“雖然說從賽場上退下來了，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排球，每天我都會練習一會兒，而且不是告訴過你們嗎？我的本職工作也與這個有關。”
跟顧若虛說完這些之後，前輩又走到了何洲凱面前：“本來想贏一場給你看的，但是對手太強了。”
前輩笑盈盈地問道：“怎麼樣？作為我們的排球新星，有沒有什麼想對我這一場比賽進行點評的？”
何洲凱紅着眼眶搖了搖頭。
前輩又開口問道：“你還記得什麼是排球精神嗎？”
這些是自從何洲凱入隊第一天就被不斷教導的，他自然能回答出來：“扎紮實實，勤學苦練，無所畏懼，頑強拼搏，同甘共苦，團結戰鬥，刻苦鑽研，勇攀高峰！”
前輩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那你覺得你做到了多少？”
這一回，何洲凱沉默了。
“曾經我覺得你將排球精神貫徹得最徹底，可是現在你成功了，但我卻不敢說你還有排球精神。”前輩對着何洲凱語重心長地說道。
“走上這條路就註定了不會輕鬆，想要獲得成功必定是一個相互成就的過程，我希望你能夠成功，但我更希望這種成功是無愧於心的。”
說完這句話，前輩便沒有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留下何洲凱一個人站在原地深思。
這一回，就連穆子謙他們也沒有選擇去逼迫何洲凱，而是留給他足夠的思考空間。
所有人都陸續離開，偌大的場館內，只剩下何洲凱一個人。
何洲凱回憶着過去的種種，從他第一次開始接觸排球，到他第一次在排球比賽中取得勝利，接着就是進入省隊、國家隊……
他回憶起自己的每一任教練，記起那些教練對他的誇獎、批評和指導，他又想起自己過去認識過的那些隊友，其中有不少人，永遠都沒有機會站在大型比賽的領獎台上，就像前輩一樣。
但是他們談論起排球，臉上永遠是有笑容，眼中永遠是有希望的。
最後，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前輩與顧若虛的那場比賽上，面對一個比自己年輕許多又很有天賦的選手，前輩依舊能夠沉着冷靜。
前輩沒有嫉妒，沒有不甘，只是盡自己所能在認真地對待這場比賽，享受這場比賽，即便是最後輸了，他也坦然接受。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拼盡了全力，而且這個成績並不算差。
過去何洲凱會覺得比賽就只有兩種結果，要不然是輸，要不然是贏，但是現在……
他會看得更加細緻，也更加全面。
前輩說的對，他現在是獲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是他卻不敢正視過去的自己，他沒有勇氣說出一句：自己所有的勝利，無愧於心，自己對得起排球精神。
何洲凱躺在體育館的地上，將自己呈大字形展開，看着頭頂明晃晃的燈光，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許久的夢。
夢裡的主人公依舊是自己，但那是一個他不願意承認的自己。
那個人獲得了名譽，獲得了獎盃，獲得了很多人的喜愛，但是卻失去了快樂，失去了本真。
這一宿，何洲凱都在體育館內，沒有人來打擾他，他靜靜地思考着、反省着，認真剖析着過去幾年的自己，最後留下的只有失望。
過去他認為那些獎盃都是他的軍功章，但現在看來，他連一個可以大大方方分享快樂的人都沒有。
“現在還有人願意站在他這一邊嗎？還有人會相信他嗎？”何洲凱仔細地想着。
他的面前浮現過前輩的臉，穆子謙的、柳初柔的……這些人都曾對他寄予厚望過，但是他也都讓這些人失望過。
第二天，何洲凱從冰涼的地板上醒來。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但他的雙眼卻突然有了光彩。
他做好了決定，也堅定了信心。
何洲凱主動給導演打電話，請了上午的假，並表示今天晚上會加班進行補拍。
緊接着，何洲凱就撥通了穆子謙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