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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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之都曾經不過是一處偏僻的小鎮，是盧納狄克之王將這裡當成據點，一步步將其建設成一座宏偉瑰麗的城市。與大部分人不同，他不排斥煙囪和工廠，工廠的佔地面積占整個都城的百分之五，後來鋼鐵的需求量增加，變成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
當他死後，工業成了頂樑柱，工廠繼續擴張，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五十……但緊接着，這個國家連維持這些工廠的氣力都沒有了，在城市的西南角，大片的鋼筋鐵骨沉寂着，彷彿巨獸遺留的寒冷屍骨。
而這裡，也成為了無家可歸者和怪物的庇護所。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骨肉嚼碎的聲音在牆壁間回蕩着，火光照在地上，中間是兩個黑色的影子。
其中一個只有一半。
“呸！又干又硬！”
瑪蒙將嘴裡的“食物”吐了出來，只剩下半截的流浪漢像碎肉一樣拍在地上。他還活着，很快就會失血休克而死，但在那之前，充足的痛苦就會把他逼瘋。
“乾瘦的乞丐，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抓起流浪漢甩了出去，可憐人的鮮血撒了一路，摔在數米之外的石柱旁。
“因為你選錯了餐廳，不是嗎？”
流浪漢身旁的陰影里，一個人走了出來，黑色的長發，赤紅的眸子。
瑪蒙立即緊張起來：“是誰？！”
“一個景仰你的好心人而已。”
她向前走去，但卻被擋住了道路。
“求求你……”流浪漢已經看不清了，他只知道面前還有另一個人在，“求你，殺了我——”
在流浪漢的話說完之前，一隻靴子踏了上去，踩在他的頭上，骨頭碎裂的脆響隨着那人跨過他的身體陣陣響起。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之前，流浪漢臉上掛上了笑容。
“這些人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又怎麼能滿足你的食慾呢？”
一條生命在她腳下消逝了，但她卻毫無感想，彷彿那只是一隻不小心鑽進靴底的螞蟻。
瑪蒙冷笑着：“哼，流浪漢，下賤的生命。”
那人走到瑪蒙面前，巨大的身高差使她不得不高高抬起頭。
“已經幾個人了，意識已經恢復了不少了吧？”
“不夠，還不夠！”瑪蒙撓着自己頭上的猙獰傷口，“還要更多……等等，你是怎麼——”
“我和你是一樣的，我明白你的處境、你的感受，那無止境的慾望，快把你逼瘋了吧？”
“我才不會瘋！”它怒吼着，音浪幾乎熄滅了旁邊的火堆，“但確實很餓。”
另一個人影微笑着，她笑起來讓一切都失色，但也比一切都危險。
“我的名字是洛斯忒，我是來幫你的。”
“我不需要幫助！我只需要，食物。”說著，瑪蒙的眼睛開始打量起洛斯忒。
“你不會吃我的，吃掉我能滿足你五分鐘的空腹感，但是卻會喪失再吃掉百人千人，一輩子不愁食物的機會。”
“為什麼要相信你？”
洛斯忒微微偏過頭：“因為只有我向你這樣許諾，也只有我能這樣向你許諾。”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想做什麼？錯了，應該是‘我能為你做什麼’。”她突然伏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向瑪蒙低下頭顱，“我來此是為了臣服，我向您奉上我的忠誠和敬畏，我想要的，只是成為您的僕人。”
“為什麼？”
“為什麼？”洛斯忒輕笑幾聲，“來自北方的怒者沃拉斯，已經淪落到面對別人的臣服，需要感到驚訝和問‘為什麼’的程度了嗎？”
“惡！”瑪蒙氣得悶哼一聲，不再反駁。
“話雖如此，我臣服您自然有我的理由——我喜歡強者，而您比我強大，這就是我跟隨您的理由，弱者只有跟在強者身邊才能生存。”
“哼，識時務。”瑪蒙冷笑着，但是卻心情愉悅。
“但是，現在的你，卻不足以讓我真心實意地說出這番話。就目前來看，你太弱了。”
“什麼？！”瑪蒙再次怒吼道，“你膽敢說我弱？！”
“是的，我說你很弱，非常弱。”
“不知死活！！”瑪蒙巨大的拳頭猛然揮下，打向洛斯忒的頭顱。
然而她仍一如既往地、莫測地微笑着：“你和我都知道為什麼。”
比頭顱還大的拳頭驟然停在了洛斯忒臉旁五公分的地方，風壓吹得她長發飄擺不止。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把‘那個’弄丟了。”
“瑪蒙沒有弄丟！是該死的督察署把它——”
“然而你連督察署都敵不過，一隊人加一個年紀輕輕的督軍就把你逼得節節敗退、四處逃竄。”
“閉嘴！”瑪蒙怒吼着，只是單純地怒吼着。
“我閉上嘴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洛斯忒伸出手，向旁邊攤開，“這裡的事實。穿越者，高高在上C類，躲在廢棄的工廠里，靠吃乾癟瘦弱的流浪漢維持生活。拜託，不要讓我再說下去了，我自己都要流淚了。”
“你這傢伙欺人太甚！”
“錯了，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自願躲在這裡的，你甘願當一個逃竄的獵物而不是獵手，在這裡等着別人來‘獵殺’，這就是你的打算嗎？”
瑪蒙正欲動手，突然沉默了，靜靜等待着洛斯忒想要說什麼。
“我不會臣服於你的，我將要臣服的是那個強大無匹傲視一切的怒者沃拉斯。他不會躲起來，不會自降身價吃入不了眼的食物，他只會找到那些學不會服從的敵人，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你……”瑪蒙低下身子，其猙獰的醜陋面龐第一次這麼清晰地出現在洛斯忒眼前，那惡臭的鼻息像是火焰一樣打在她臉上，“你想要我大開殺戒。”
“不要和我再廢話了，我要怒者沃拉斯來找我，我要他帶着靈結沙漏來讓我臣服，屆時，我會領他前往屍山血海。”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瑪蒙的肩膀顫抖着，瘋狂和戰意再一次出現在他眼睛裡，“好！我會回來的，帶着我的東西，和一地的屍骨！”
它猛踏地面，巨大的力量將地板震碎，也將他送上高處，魁梧的身影在房梁間來回跳躍着，很快消失在工廠外。
“呵呵呵呵，真是好懂啊……”洛斯忒向一旁走去，再次消失在陰影里，“穿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