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追車

1

“督察署與城市守衛聯合防衛演習,自昨日起持續一周,請各位市民盡量不要在白天、夜晚或任何時間出門,受到演習波及後果自負。”

“別看那玩意了,報社現在就是一坨屎,誰給錢就給誰辦事,這明明就是恐怖襲擊。”

“督察署與城市守衛聯合恐怖襲擊?襲擊誰?”

“誰知道,這難道不是我們正在研究的嗎?”

兩個穿着介於督察官和傭兵之間的男人坐在長桌兩側,面前擺着堆成山的資料;身旁一邊是整座城市的巨幅地圖,一邊是直徑數米的巨大鋼鐵鐘表。彷彿打鐵般震響的秒針跳動,露出後面一望無際的帝都邊城。

這裡是“鐘樓”,既是地理坐標,也是行動組織。

“你吃早飯了嗎?”

“沒,你呢?”

“也沒,我正想着你順便幫我帶一份唄。”

“不行,我怕出門就被炸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個男人突然被戳中笑點,猛拍桌面。

這時,房間一頭突然傳來開門聲,笑聲戛然而止,兩人立刻一扭身子作伏案工作狀。

幾個裝束差不多的人魚貫而入,相比之下他們倒是安靜了不少;並非沉穩,而是疲憊,所有人都是一副剛剛拉練回來的表情。

“查到什麼了嗎?”當頭一人強振精神,前來檢查工作。

“沒有,”桌旁的同事撇撇嘴應道,“我們甚至不知道要查什麼。”

“查什麼都可以,我們有整個城市乃至半個公國的詳盡事件記錄,就沒有一點與這次的事件有關的線索嗎?”

“恕我直言,副隊,”桌對面的人抬起頭來,“歷史上就沒發生過這種事,我們根本沒有可供參考的東西,無能為力啊。”

“我們‘鐘樓’從建國之初就開始運轉,為整個國家的勢力平衡貢獻着力量,除了對外戰爭我們管不了,還有什麼我們插不進一腳的?可現在,你說我們面對一次小小的市級變故‘無能為力’?”

男人攤攤手:“‘鐘樓’再厲害,我倆只是兩個退下來的圖書館管理員啊,我們就是把這些檔案都吃下去,檔案的記錄者也不會從肚子里跑出來告訴我們怎麼做啊。”

“副隊”煩躁地悶哼一聲,取下眼鏡捏了捏眉頭:“我自己去找大姐頭好了,她在哪?”

檔案管理員指了指頭頂:“樓上,一如既往。”

鐘樓最頂層的閣樓,一般都是當地負責人的辦公室,這裡視野最好,整座城市的風景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主人的職責。

門被叩響,主人極有底氣而又不失溫柔的聲音響起。

“請進。”

“我們回來了,大姐頭,一無所獲。”

“什麼叫,一無所獲?”

女性轉過身來,男人微微抬起頭,看着眼前的金髮人影。

他仍然有些不習慣,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自己長官的體型——成年男性有多少機會“仰視”一位女性?就算是與自己身材相當,那也算是非常高挑了,但達到必須抬頭才能直視的水平,頸椎就會傳來“這是什麼情況”的疑問。

但與這頗具壓迫感的身材不同,女性渾身散發著溫柔的母性光輝,總是笑眯眯地講話、笑眯眯地看人,眯成一條縫的眼角似乎不捨得睜開一般。

“督察署,城市衛兵,甚至城主府我們都連夜派人去了,沒有取得比報紙上的內容更詳細的情報,即使是卧底的反饋也顯示這就是一場防衛演習,就是……規模大一點,而已。”

“為什麼城市官方演習會牽動魔首廳、金鏊會這樣的跨國民間組織?而且情報顯示好幾個暗殺團體和傭兵組織也在動作,我們的信息還不夠,派人到這座城裡的每一個組織中去,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是。”副隊嘆了口氣,昨晚上沒睡成,看來可以預見的十幾個小時以內也沒有睡眠時間了。

“先別走,過來一下,你在鐘樓的履歷經驗都比我豐富,我需要你看看這個。”

“樂意效勞。”

兩人走到桌邊,那裡乾淨得異常,沒有檔案,沒有記錄,沒有行動計劃,只有幾張“相片”。

大姐頭將相片攤開排成一排,每張相片都在角落裡標註着時間:“我們的探子深入到一線,帶回來了幾十張念寫相片,我從中篩選了這幾張,以時間順序排列好,你看到了什麼?”

“演習的實時情況,不過,這是用的實戰武器嗎?這些爆炸痕迹不像是布置的場景,血也不像是顏料。”

“嗯,不過這些先放在後面,看這些人,再看這裡,還有這裡。”

“督察官的標誌,還有一些衛兵,甚至還有……這些蒙面的不是傭兵嗎?傭兵也能參與防衛演習?”

“疑點很多,但是困擾我的都不是這些。”大姐頭抬起頭來,眉頭微緊,“我們都知道防衛演習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設立假想敵。我是軍隊出身,我親自指揮了不少的實戰演練,只要看一眼我就能分辨清哪邊是友軍哪邊是敵人,可是從這些相片上來看……”

“你不會是說……”

“是的,督察署也好、衛兵也好、其他亂七八糟的組織也好,他們都在同一邊,沒有任何一個組織充當了假想敵的角色。”

副隊愣了一下,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他連忙拿起兩張相片仔細比對:“那這批人呢?”

大姐頭聳聳肩:“不知道,沒有任何標識,也沒找到對應的檔案,只知道他們正在這場演習中,扮演着被‘防衛’的一方。”

“會不會是各個組織抽調了一部分人出來?”

“一共二十六張相片,拍到這組人的相片只有三張,全都模糊不清,但至少能辨認的是——”大姐頭拿出三張照片,遞給副隊,“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個人。我考慮過這種情況,但每個組織抽調一個人出來,對抗所有組織的聯合,這是演習還是誅殺?”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這樣的話,那並非是我們的人打探不到情報,而是這些組織在不約而同地撒一個叫作‘演習’的謊,實際上另有圖謀。”

“嗯,圖謀什麼的倒是小事,這些組織每天都有新的圖謀,但……”

大姐頭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幾分,碧綠色的眼瞳像是晨曦般微微顯露,副隊看到這副樣子就心知大事不好。

“但他們同時圖謀着同一件事就有些驚悚了。”

突然的,樓下的嘈雜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鐘樓不是一般人能涉足的地方,而如果這種事發生了,必然來者不善。

“我要找你們的負責人,誰是分部長?”

巨大的鐘錶運轉着,厚重的滴答聲響應着男人們的心跳,所有人都刀劍出鞘蓄勢待發,死死圍着從入口突然闖入的兩人。

“怎麼找來這裡的!”

“我沒義務告訴你,我只對這裡的負責人感興趣!誰是負責人!”

“我們可不會隨便把大姐頭交給一個闖入者!”

“我不是什麼闖入者,這是公務。”白衣人影高舉手中的赤紅色勳章,環視四周,“最後一遍,我代表督察署十三部要求會見帝都邊城‘鐘樓’組織負責人,我需要你們協助我的調查工作!”

“誰這麼不小心闖進來了,這可不是百姓應該來的——”

樓梯上的高大女性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湖泊般的眸子極罕見地展現出了全貌。

白衣人影也愣了。

“伊莎?!”

“格里蒂?!”

眾人也愣了。

她們認識?!

2

“伊莎貝爾,你怎麼會在‘鐘樓’里?”

“這就有點說來話長了,”伊莎貝爾笑笑,“兩年前那次會戰後我就申請退役了,當時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半年後上面真的批准了。回家后沒什麼事可以做,我就到了這裡。”

“你是教官啊,真沒想到你會退役。不過離開軍隊做些輕鬆的低強度工作也是好事,我由衷地祝賀你順利歸家。”

副隊在旁邊滿肚子疑惑,輕鬆的低強度工作?自己都快折壽了也叫低強度嗎?

“哦,你看我作為主人都忘記介紹了,我是克蕾西亞·伊莎貝爾,這裡的新晉負責人,這是我的副隊。”

“然後我是銀塔·格里蒂·戈文諾爾,現在督察署十三部的負責人,這是我的隊員,賽瑟爾·亨斯曼。”

副隊這才注意到跟在銀塔身後的嬌小女性,這是女性嗎,看起來好像還沒完全脫離孩子的範疇啊。但既然是上級介紹的,還是必須展現出應有的禮儀才行。

他伸出手:“你好,幸會。”

賽瑟爾連頭都沒有抬,走開了。

“……”

“對不起對不起,”銀塔連忙握住他的手,“她不是很熱衷於社交。幸會,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副隊非常感激地狠狠點頭,瞬間覺得銀塔的形象親切了許多。

伊莎貝爾眼神複雜地看着賽瑟爾的背影,似乎發現了什麼,但很快不着痕迹地變回了笑眯眯的樣子,領着銀塔走到桌邊:“就算是督察署署長來我也不會讓他多看幾眼的,但你要是想知道什麼,只要開口問就行了。”

“這座城市似乎發生了什麼異變,但我去督察署的時候署長竟然找借口不見我,所以我就來找了你們,我印象中鐘樓總是在營業。”

“確實,這兩天真是忙成了一團亂麻,不過即使如此,我們也沒搞到什麼關鍵性的情報。我們知道的,就只有‘事情不是官方描述的那樣’這種程度。”

“連‘鐘樓’都沒搞到情報,你們不是在所有組織中都安插了人手嗎?”

“是的,但似乎所有組織都在嘗試屏蔽外人的刺探,合謀着做什麼。”

“合謀……”

銀塔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相片,她隨手拿起當頭的三張,掃了幾眼,視線定格在了某處。

“這個人怎麼像……艾德?”她仔細比對了幾張,疑惑愈發明顯,“這幾張相片在哪裡照的?”

“城裡不同的地點,但都在‘演習’的最前線。”

“這可一點都不像演習,照片上的這種弩炮已經接近軍用裝備了,城裡到底在幹什麼?”

“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問——”

劇烈的轟響伴隨着震顫打斷了談話,高大的鐘樓竟然搖晃起來,文件滑落在地,眾人歪歪倒倒。

距離窗戶最近的賽瑟爾一指外面:“看!”

火光和濃煙在鐘樓基座的一角冒起,一輛汽車從黑煙中馳騁而出,數息后警笛緊隨而至。

“竟然一路打到鐘樓來了!”伊莎貝爾衝到窗邊,面色焦急,“副隊,帶人去樓下救火,那裡離檔案館很近,動作快點!”

銀塔同樣搞不清狀況:“那是督察署的人,可我不記得帝都邊城的督察署有被分配弩炮這樣的重武器!”

“不是督察署的,那些弩炮來自一夥外地傭兵,現在這些三教九流站在同一戰線了。”

“同一戰線,怎麼可能?”

槍響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間淪為戰場,曾發誓保護百姓的督察官們駕着車和馬毫不猶豫地沖入人群。“恐怖襲擊”看來還真不是誇大其詞,如果不是戰力一邊倒的話,恐怕現在已經演變成內戰了。

“奇怪的槍聲。”賽瑟爾突然說道。

“奇怪的……“銀塔想起來些什麼,“描述一下。”

“連續的,速度很快,一般的火銃應該立刻就炸膛了才對。”

奇怪的速射火銃,銀塔立刻聯想到一個人——那傢伙管火銃叫作“手槍”,還穿着莫名其妙的白色襯衣和藍色短裙,但不可否認確實是一個棘手的對手。

“伊莎貝爾,問你一個問題。”

“儘管問。”

銀塔拿出自己的勳章,用視線勾勒那食人猛獸的輪廓:“這座城市裡,有穿越者嗎?”

3

“他們還在後面!”

晴嵐將短沖伸出窗外掃射,距離最近的追車司機立刻低頭減速,但距離剛剛拉開就有更多的追上來。

“完全肆無忌憚,剛剛那發直接打在了鐘樓上,現在平衡組織這麼沒威懾力嗎?”

塞拉將手貼在汽車的框架上,順着鋼鐵的迴路不斷向車頭的動力爐提供能量。

“國家弱了,國家組織自然沒有威懾力。”洛斯忒觀察着路況,像個賽車手,“包圍圈縮小了,我們需要一個突破口。塞拉,收到我信號后凍住後面那輛車的輪轂,給晴嵐創造機會。”

她突然猛打方向盤,鋼鐵車體驟然轉向,馬匹的嘶叫聲伴隨着血肉聲響起,一名督察官連人帶馬被撞飛出去。

“動手。”

無來由的詭異寒風飛向最近的追車,司機正在慶幸對方減速,自己腳下的懸掛卻突然震顫抽搐起來。價值不菲的警車變成搖擺滑行的鐵塊,直直衝向前方。

“別讓他撞到我們,晴嵐。”

“簡單。”

晴嵐撥動扳機前的卡扣,將身子探出窗外,準星將碧藍色的瞳孔與目標串成一線,屏息間萬籟俱靜。

槍火與鮮血同時迸射,追車後窗被染紅。在司機完全癱軟之前,離心力牽着他的手撥動了方向盤,汽車徹底失衡,翻滾着騰飛了出去。兩車的車頂擦肩而過,但迎接其中一輛的卻是觸地爆炸的結局。

“呼。”艾德狠狠鬆了口氣,再緊張一點他的心臟就要和對方一起爆炸了。

“幹得好,晴嵐。”

洛斯忒將油門踩到底,突然的加速將艾德甩在靠背上,木乃伊公子被晃得頭暈目眩。

“這樣應該能給我們一點喘息的——”

不,對方不這麼覺得,尤其是高速飛來的爆炸黑矢也不這麼覺得。這停頓的片刻已經足夠弩炮隊調整角度,地獄般的炮火很快緊隨而至。

爆炸掀開了車的后蓋,並損壞了車尾的傳動裝置,順帶點燃了一點艾德的頭髮;這還是塞拉將傷害降到最小的結果,不然剛剛的瞬間就已經車毀人亡。

“利得投資的錢可不止這一點,後面還有更多車隊。”塞拉將雙手搭在車骨上,淡紫色的魔力在鋼鐵截面上爬行,“我還能支撐這輛車的運轉,但是速度肯定不足以甩開他們。”

晴嵐指了指前面:“以防你們沒注意到,對面也來車影了!”

“整個城市都在與我們為敵,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塞拉向前座探出頭,“讓我去吧。”

“還沒到那種境地,之後讓晴嵐接替我駕駛,你專心製作一個汽車翻滾爆炸的幻術。”

“那你要去做什麼?”

“我來幫你們分擔壓力。”

前方地平線上的車影越來越清晰,對方想用這種搏命對沖的方式迫使這邊停車投降。戰術不錯,可惜選錯了目標,洛斯忒踩在油門上的腳反而更加用力了。

“我們,不會是要拿車去撞吧?”艾德的聲音有些顫抖。

晴嵐鎮定地換着彈夾:“害怕的話不會把安全帶戴上嗎?”

“這種時候安全帶能有用嗎?!”

“晴嵐,準備好換位子;塞拉,再給我點速度。”

“還要更快嗎?我擔心這輛車的懸掛會撐不住的。”

“加速就是了。”

簡陋的汽車承受着巨大的動力,反應爐內燃燒的火焰被魔力染成紫色,輪轂噴着火舌,簡直像地獄中衝出的戰馬。兩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高速顛簸讓懸掛系統瀕臨崩潰,車體顫抖着發出凄厲的聲響。

“我連安全帶都扣不上!”艾德的手顫抖着,卡扣像是在跳着雙人舞,就是對不齊,“後座有防撞氣囊嗎!”

越來越近了,坐在車裡甚至能看見對面擋風玻璃內的人影!可洛斯忒還在踩油門,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動都懶得動,這已經完全是輛戰車了,中世紀在馬車前掛上鐵矛的四輪戰車!

木乃伊公子像條被剪了尾巴的大蟲一樣扭動着,封住嘴巴的布帶一股一縮,不用解開都知道他在大喊着“我還不想死”“放我下車”“誰把車門焊死了”之類的話。艾德忙於系安全帶而疏忽了一瞬,大蟲猛地扭動身子向大開的車頂拱去。

“唔。”

可他馬上又坐回來了,額頭上滿是冷汗,眼神也從“我不想死”變成了“我差不多是個死人了”——一顆黑矢從他頭頂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擦過,簡直像是死神的回眸一笑。

他這才認清了現實,自己並不是在通往地獄的高速列車上,而是已經身處地獄了!

新一波的轟炸席捲而來,火光四起,對方是鐵了心地要逼停這輛車。

“火力突然變得猛烈,說明前方有他們的防衛真空,通過這一段就安全了。”

更近了,車毀人亡的結局越來越清晰,艾德已經可以給自己的生命倒計時了。偏偏除了他和路瑟爾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鎮靜,果然這裡的人都不正常啊!

“我看得到,掌心出汗、牙冠戰慄、呼吸紊亂……”洛斯忒呢喃着,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你還能撐多久呢,讓我看看吧,普通人的意志。”

“要撞上了,快打方向盤,快轉向啊!”

對面的車影高速放大,引擎怒吼着,相對速度早已超過了一百五十碼,兩輛車會在瞬間被擠壓成同一張鐵餅。

“哼。”

洛斯忒把握着方向盤的手鬆開了。

艾德看到的瞬間幾乎昏厥,死神敲響法槌的幻聽在耳邊回蕩,他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睛。

要死了,要死在異世界了。

凄厲的刺響像刀刃一般割裂了空氣,接着是車體散架的轟響和火焰爆燃的熱量,彷彿有人將一個隕石砸在了自己身邊,這感覺簡直說得上……

說得上,溫和?

艾德睜開眼睛:“我沒死?”

他摸了摸身子,也沒缺胳膊少腿,外面看起來也不像是天堂,這都有種醒來發現只是一場噩夢的感覺了。

“還沉浸在幻術里嗎,那我勸你再去投個胎比較好,現實世界對你來說也許太殘酷了。”

晴嵐坐在駕駛座上調整了下坐姿,握着方向盤有模有樣地操作着,汽車速度緩慢下降,爆炸的聲響也逐漸遠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洛斯忒人呢?”

艾德這才注意到,駕駛室旁邊的車門不見了。

晴嵐伸手指了指後面:“她說了會幫我們吸引注意力,那就一定會做到;懷疑是浪費精力,大小姐是個不屑於說大話的人啊。”

艾德轉過身去,方才差點相撞的警車正駛向遠方,但那輪廓卻有些奇怪,像是,保險杠上拖着一個人影?!

鋼鐵左手死死嵌進了尾部車殼裡,洛斯忒抓住保險杠,將自己拉了上去。

在相撞前的最後一瞬間,正如她所料,這個司機退縮了,最初的凄厲響聲就是輪胎突然轉向的摩擦聲;幻術爆發的同時,洛斯忒踢開車門躍了出去,攀上了對方的車體。

她站在車頂上活動了下肩膀,脫臼錯位的骨頭回歸原位,淤青迅速消減。

“作為人類還不錯,但還差得遠。”

斬刀出現在她手中,鋒刃閃過,被撕裂的頂蓋騰飛出去,駕駛室出現在眼前。本就剛從鬼門關走回來的駕駛員被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

“我去!”

“你去死吧。”

鮮血四濺,駕駛員癱軟的身體被踹下車,翻滾着在路上滑行了十數米,警車揚長而去。

她拉響了警笛,紅燈在車頂高亮閃爍着,劃成一道筆直的流光。前方,數輛警車領着騎警隊直直衝來,兩側樓頂上是整齊排列的弩炮隊,攔路關卡上的督察官們手持火銃蓄勢待發,這儼然是一支衝鋒的軍隊,一心只想摧毀一個人的軍隊。

“哼,被通緝,被追殺,亡命天涯,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失去車頂,風捲起了她的長發,像是延綿波動的夜空,“真是,令人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