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出山
1
太早了，太早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地下城現在就開放了！”洛斯忒戴上義肢，一邊活動手指一邊質問塞拉。
“我……我也不知道。”女僕無奈地聳聳肩。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給你的唯一一個任務不就是第一時間回收地下城的所有信息嗎？”
“可那是個神器，神器出現在哪哪裡就不正常，我又不能控制神器！”
“嘖。”洛斯忒知道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沒有用了，“立即按照原計劃開始行動，現在是混進冒險者隊伍的最後機會了。”
“等下，晴嵐還沒有回來，她還在追蹤艾德。”
“她不用歸隊，我單獨給她分配了任務，其他人按原計劃行事。”
房間里的洛斯忒和塞拉一改原先的形象，穿着冒險者風格的服飾；而但丁則更加誇張，本來纖細修長的四肢變成了厚重的層層鎧甲，配飾華麗的頭盔把面部遮得嚴嚴實實，儼然一個沉默如山的高大騎士。
“讓一下，讓一下！”
此時此刻，艾德穿行於人群中，慌忙地尋找着。
“彩雲！彩雲！彩雲！”
他撥開一個又一個肩膀，尋找着那個人的身影。
弗艾婭·彩雲，她是如此特殊，沒人能忽略她，沒人能漠視她，她的存在正如一團火焰，跳動着、熊熊燃燒。
她一定在人群中，一定在某處，只要撇到一眼，就一定能發現。
艾德這麼想着，或者說，他這麼安慰着自己。
他像是破浪的木舟，在冒險者中划動、轉向、加速，不斷地呼喊那個名字。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特殊的青年，因為當所有人都為了神器涌動的時候，他站在大家中間，唯一在意的卻只是一個女孩。
人群自發地行動起來，成千上萬的冒險者，銅級、銀級、金級，也許還有一兩個更高等級的傢伙——這些人全部退到道路兩側，像是被劈開的浪潮。
艾德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變化，他只是不斷地奔跑、慌亂地轉動視線，希冀着那個赤發身影能出現在哪裡。
可是沒有。
他已經來到了人潮的盡頭，他已經站在了那個裝有世界最珍貴寶藏的遺迹面前，魔首廳的工作人員和最先抵達的冒險者們面面相覷，不知這個青年有何目的。
艾德已經聲嘶力竭，他癱坐在遺迹門前的階梯上，只覺得頭顱像是鐵鉛，腦中的情緒讓脖頸不堪重負。
沒找到，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弗艾婭，你到底在哪啊。
“艾德？”
雅爾緹娜試探地喚了一聲，她有點感到陌生，這是那個被獵殺者當作寵物的傢伙嗎？洛斯忒會允許他這樣到處亂跑嗎？
“雅爾緹娜，”艾德抬起頭來，“你最近看到弗艾婭·彩雲了嗎？”
“你說那個紅髮的妮子？”她想了想，“還真沒有，奇怪了，她不是很活躍的嗎？”
“謝謝。”
艾德站起身，準備離去。
“喂，你去哪？”
艾德太累了，無力回答。
雅爾緹娜跟上去兩步：“你也是冒險者，不進地下城嗎？”
艾德緩緩搖了搖頭。
“這可是絕好的機會啊，後面還有幾千人在排隊，你現在站在最前面，這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啊！”
看他還沒有回應，雅爾緹娜急了，她快走兩步一把抓住艾德的肩膀：“你難道連Artifact都不想要嗎！那可是世界級的寶物，連國家都會爭搶的東西，有什麼困難是你得到了神器還不能解決的！”
艾德停下來，他開口說道：“我想從獵殺者手裡救我朋友的命，神器能幫我嗎？”
雅爾緹娜鬆開手。
所有人目視着這個格格不入的青年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另一頭。
2
“我說了關好那個傢伙，你們連一個瘋子都關不住？！”
“大人，他確實已經瘋了，但是他原來的實力擺在那裡，他執意要走，我們幾個攔不住啊……”
“我給了你們二十多個各種功能的魔晶，就是一頭魔獸也能降伏！就關那麼幾天，就關到地下城開啟就行，連這你們都做不到！”
茶杯摔在桌面上，茶碟碎開。
“大人……”
“凈是些沒用的傢伙，難怪人類看不起你們！”
“大人你這話就——”
“‘你沒聽到這句話’。”
“大人，那我們接下來？”
“其他的都準備好了吧，那就把貨帶出來，準備和我一起去。”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這次是僥倖他沒有去找別人，別再出岔子了。”
門打開，艾德正想說話，男爵攬着他徑直向外走去。
“你去哪了，你看到外面的人流直接就奔出去了，我很擔心你啊。”
“嗯……”
看到艾德神情沮喪，男爵很快了解了情況如何，他也嘆氣一聲：“也不在那人流里嗎……你確定她是冒險者？”
“很確定，她還給我看了她的金級身份牌。”
“一個冒險者，在神器現世的時候既不在家中也沒有前往神器所在的遺迹，這似乎有點……”
“我必須找到她，”艾德看着男爵，“那伙人也在行動，每分每秒事態都在變得更加危險。”
男爵深吸一口氣，斟酌了一下才再開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畢竟你好像也沒有完全掌握‘那伙人’的動向，萬一他們已經……”
艾德突然停下腳步。
他連忙擺擺手：“當然只是一種極端猜測，我當然是希望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的！”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艾德說道。
他竟然沒有生氣，男爵鬆了口氣，這傢伙出人意料的穩重。
“我的對手高效得可怕，如果有一萬種可能性，其中九千九百九十九種大概都是她已經遇害了，這不是誇張，他們就有這樣的實力。”他低下眼帘，但卻又很快抬起，“但只要還有一種可能性，只要有一萬分之一的概率她還活着，她還在哪裡等待着，那這就夠了。”
男爵看着艾德眼裡堅定的光，輕笑起來：“只要一萬分之一的希望，就足以使你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還真是個痴情的人。”
“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可能很快就要交鋒了，走到那一步我必敗無疑。男爵，我不想再讓你深入危險，你為我做得夠多了，更多的恩情我也承受不起。”
“什麼？！”
男爵後退一步，滿臉詫異，甚至帶有些怒氣。
“這才剛進入關鍵的階段，你就要踢我出去了？”
“不是踢你，只是後面的事就……”
“後面很危險，我難道不知道嗎？但後面的樂子呢？你就打算一個人獨享嗎？”
“‘樂子’……”
男爵笑着拍了拍艾德的肩膀，指了指他的鼻子：“踢我出局，你小子想都不要想，這渾水我唐何塞趟定了。”
“可——”
“啊啊，閉嘴，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會找到她，而且我們會活着找到活着的她，我們倆一起，你的智慧，我的資源，其力斷金。”男爵拉着他繼續往前走去，“現在回到正題。這座城也不大，要是到處都找不到的話，還有最後兩個可能性……”
男爵看着艾德，確認他再沒有意見之後才開口。
“一，她已經不在這格拉斯·康特拉狄克什了，鑒於我只是這裡的男爵，城外真不是我的地盤；二，這個答案其實挺明顯的……一個冒險者，在全國地下遺迹最多的城市裡，既不在家也沒有和朋友在一起，那她最有可能在哪？”
艾德轉念一想：“你是說……？”
男爵點點頭。
“畢竟你也沒進去找過對吧？”
“等下，但她失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地下城是今天清晨才打開的。”
男爵搖搖頭：“我的朋友，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地下城並非總是封閉的，即使是在未開放狀態，也不是完全無法進入。”
“有這種事？”
“我們都知道地下城與我們所在的世界是相對獨立的，只有機製為我們打開通路才能進入。但就和我們這邊一樣，再生性地下城本身也是在不斷變化的，那就有可能因為那一邊的原因而撕開一個微小的缺口。這缺口也許不夠供幾十上百的冒險者隊伍進入，但放進去一兩個人也是可能的，這也是為什麼職業探測隊能提前知道地下城的等級和難度，這一次的神器消息也是這種隊伍帶回來的。”
“可她也不是這種探測隊的成員啊。”
“誰知道呢，這種缺口本身就是隨機出現，也許正好被她撞見也說不定。”
艾德斟酌了片刻，雖然巧合成分很高，但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
“可這樣的話也有困難啊，那除非我們——”艾德突然瞪大眼睛，“也進入地下城？！”
男爵點點頭，他伸手在懷中摸了摸，拿出一個東西，仔細擦拭了一下才舉到艾德面前。
“看來我這個退休多年的銀級冒險者，終於還是要出山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