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全面接管
1
房間里的銀塔嘆了口氣，走到癱坐在飯桌旁的彩雲身邊，叉腰看着她。
“你本來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的？”銀塔自己也坐下來，“還是說本來根本不打算讓我知情？”
伊莎貝爾識趣地拉着賽瑟爾後退半步，這是她們之間的問題。
“呃……”彩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不時用餘光看看她的臉色，“我也，不太確定。”
銀塔明顯有點生氣：“雖然我對這個事實本身也很驚訝，但更令我驚訝的是你居然一直把我蒙在鼓裡。我們是好朋友對吧，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不打算告訴我？”
“我……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不是C類的話，很難理解這種感受。我希望作為一個普通人活着，我也希望別人把我當作一個普通人來看待，我不想被當成異類……”
銀塔看着她，暗自嘆了口氣：“我當然不會把你當成異類，讓我們倆成為朋友的不是身份，是性格和交情，這一點即使是現在也不會改變。但是……”
彩雲有些慌張，她一把握住銀塔的手：“拜託不要和我絕交！我很對不起，真的！”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說了我們是好朋友吧？”銀塔也握住她的手，“其實我之前就考慮過這種可能性，畢竟你老是蹦出幾個我聽不懂的詞彙然後改口，尤其是我接受這份工作之後……”
“什麼工作？”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剛才就不會說你是新隊員了。”
銀塔從懷中拿出那枚紅色的喀穆爾勳章：“我現在是喀穆爾行動隊的領隊，我們的職責是追查、逮捕在逃的‘穿越者獵殺者’。如果我知情的話，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的穿越者朋友參與這項活動的，太危險了。”
除了艾德之外，那是迫不得已。
“你們，追查穿越者獵殺者？”彩雲露出擔憂的表情，“那個殺死了霧都的不死之王的‘穿越者獵殺者’？”
“那‘些’，準確地來說。不過是的，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工作要保密……”銀塔輕輕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而且，我可能還需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情？”
“那個，艾德其實是——”
話說到一半，銀塔的目光掃過空冰，突然又咽了回去。
按理說，空冰作為禁衛軍和十三部的接頭人有權知道這個消息，但銀塔還是決定不要在這裡講出來為好。
其他人也看出來了，他們有意無意的視線都從空冰身上掃過，不過都沒有表態。
空冰抱臂站在那裡，她能感覺到自己在這房間里是個突兀的存在，但她身上那股冰冷的味道沒有一點波動。阿塔艾爾和空冰都是一頭冰藍色的頭髮，而那淡漠的神態也極其相似。
她會被派到十三部內部來，想必是首星的親信吧，她來這裡是幹什麼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雖然我很在意，但是你現在不想的話，那就……”彩雲聽到艾德的消息心癢難耐，但還是分得清場合的，“下次再說吧。”
“沒關係。”空冰突然講話了，聲音淡淡的，“如果需要我迴避，那我就會迴避。”
銀塔看着她：“你，會嗎？”
“你和阿塔艾爾一樣是我的上級，我會遵從命令。”
真是……奇怪。
銀塔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了。任誰都看得出來禁衛軍壓了十三部一頭，空冰只是名義上加入十三部而已，直屬上司還是阿塔艾爾，根本沒必要聽銀塔的指令。
但，她那副樣子，也不像是嘲諷或者做作……
面無表情、眼神淡漠，好像滿不關心，但又非常順從。
像是機械一樣，而且不僅是她，其他禁衛軍也給人這種感覺。
“你對，阿塔艾爾有什麼，咳嗯，意見嗎？”銀塔試探性地問道。
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空冰頓了一下，她冰珠般的眸子里終於閃過了些許神色。
“沒有。”
“啊……”銀塔有些尷尬，“那就當我沒問過，好嗎？”
“這是命令嗎？”
“是吧……”
“沒有問題。”空冰依舊如常，“還需要我迴避嗎？”
“那，請你迴避一下下？”銀塔剛說完又補充道，“命令。”
空冰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銀塔一直看着她消失在空房間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抱着頭趴在飯桌上。
“那是什麼情況？”彩雲也一臉茫然。
“完全……就……太奇怪了，禁衛軍各種方面都是……”銀塔附和。
只有伊莎貝爾若有所思地看着空冰進入的那個房間，神情嚴肅。
“可憐的孩子。”
“你知道些什麼？”銀塔抬頭望她。
“你應該知道的吧，禁衛軍的真相，以及盧納狄克建國如此短暫但是軍隊卻能橫掃四方的真實原因。”
銀塔看了看彩雲，告訴她也無妨，反正她已經被拉進來了。
“強化人技術嗎。”
“是啊，很少的時間、汗水、天分，加上一點改造適應性，就能批量製造強大的戰士。他國培養一個精英戰士的時間我們能製造十個，所以我們所向披靡，這就是盧納狄克至今無人敢犯的直接理由。”
“我當時沒同意改造，你倒是……”
“嗯，不僅如此，我還被禁衛軍邀請過，不是十二星辰，就是普通的禁衛軍，但這也是千里挑一了。你們也看得出來，”她伸出手，袖子在修長的手臂上拉直，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線條，“我有很好的改造適應性嘛。”
彩雲咽了咽口水：“後來怎麼樣了？”
“當時我正好在申請退役，當然沒同意參加，但我看過兩次，他們的所謂‘訓練’……不是操練場，不是列隊集訓，而是一排一排像是棺材一樣的改造容器，上面插滿了各種管線，人就睡在裡面。有的人出來之後變得更為強大，還有些人則失去了理性和智力，變成了空有力量的怪物。”她搓了搓胳膊，現在想起來都有些脊背發麻。
大家都住嘴了，客廳里瀰漫著一股奇異的氛圍，好像現在就有一具改造棺擺在這裡，散發出駭人的刺鼻氣味。
“無論是什麼時代，無論是以什麼手段”，賽瑟爾取下面甲，露出橙紅色的眼睛，“……想要獲得強大的力量，就必須犧牲人性作為代價。”
惜字如金的賽瑟爾竟然講了這麼長的句子，眾人紛紛投以驚訝的目光，賽瑟爾連忙把面甲又戴上，這東西與她形影不離。
“想要強大的力量，就必須犧牲人性，”銀塔品味着這句話，“力量和人性，就是這麼不相容的東西嗎……”
想要強大的力量，就必須犧牲人性。
想要強大的力量，就必須犧牲人性。
2
房外，已是半夜的街道爬滿漆黑，偶爾有路燈亮着，飛蟲在光圈裡交錯飛行。
一對人影走在路上，他們所過之處，飛蟲紛紛退散。
月亮照在為首女人的肩上，清淡的光影像是一對手，揉捏着她的背脊和肩膀。但是那脊背太硬了，像是插着鋼筋，或是用岩石替換了骨骼，不彎不屈，不動不搖。
一片黑雲飄過，月亮抽走雙手，人們的影子沉入黑暗。
數息后，淡黃色的光芒又落了下來，但是，影子的數量變了。
女皇帶着禁衛向著鎮中心大踏步，身邊的土地上刮著微風，沙土在空中螺旋、糾纏，匯聚成人形。
一個、兩個，每一次她穿過路燈跨過陰影，隊伍都會擴大。用沙子和泥土築成的兵士披着鎧甲握着長矛，他們的步伐踏在大地上，起先搖晃散落，但每一步都更加堅實。
兵士的影子在擴散，每一個兵士踩過的地方都會站起來更多的兵士，一排排人影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一言不發、列隊前行，佔滿每一處街道，守住每一個路口。
沒有誤差的腳步聲滾過路旁，房屋裡，母親捂着孩子的眼睛，男人舉着掃把守在門口，人們因這些不知名的恐懼而顫抖，但是兵士不會，因為他們沒有靈魂、沒有感情，只知服從命令。
所以，他們是最強的士兵。所以，女皇不需要軍隊隨行。
“陛下，砂之兵已經部署完成。”
女皇牽起自己的衣領，上面鑲嵌着一個白色的晶體：“繼續增加，以十個為一組在鎮子外圍製造包圍圈。”
學院的法師可能可以在幾天內製造三四個砂之兵保護自己吧，但是四個禁衛星辰可以在一晚上製造幾百上千個，這是幾十倍，上百倍的魔力差距。
學識、經驗、道德原則的積累？女皇不需要那種迂腐的東西，她只要禁衛能變得更強——強到能幫她殺死洛斯忒。
她叩響一扇木質的門，這是鎮上最高的房子。
房子主人早已注意到了這隊直直朝自家走來的不速之客，事實上，他已經透過窗戶的縫隙觀察很久了，現在自己的不好預感終於實現了。
他們是誰？自己該怎麼辦？
女皇在門外等待着，半分鐘后，她第二次叩響了門。
這一下，男人終於慌了，他們不是挨家挨戶敲門的，而是就專門找自己。
妻子和兩個孩子還在樓上，無論要發生什麼，都不會是什麼好事，必須……
阿塔艾爾一眯眼睛，她一掌拍在水泥牆壁上，整面牆幾乎是瞬間被凍成湛藍色的冰晶，交疊折射的水晶之後，是一雙被震驚凍住的眼睛。
“哼。”
阿塔艾爾蓋着鎧甲的拳頭打穿了冰牆，揪着男人撞碎了剩下的牆，扔在地上。
男人一身是血，皮膚因為剛剛那一掌而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晶，冰的冷意與血的熱量在他身上交融。
“你們……是、是誰？”
女皇低下身子看着他：“你是鎮長嗎？如果不是，你現在是了。”
雖然說著令人開心的話，但女皇的行動實在讓男人不敢露出笑容。
“……要我幹什麼？”
女皇露出微笑：“就任，然後卸任，這個鎮子現在歸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