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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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艾爾走回台上，再沒有人敢露出一丁點不順從的眼神。
在以戰為尊的約頓海姆，所有的地位和權力都來自實力，能成為邊境巡查官的根本不可能是什麼無名小卒。
然而他在這個“星辰”面前，也只有像是玩偶般被肆意蹂躪的份。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純粹的武力更擅長表意的語言。
“起來吧。”女皇對鎮長說道。
霍華德緩緩地站了起來，半低着腦袋，等待着女皇的指示。
“我說過，要你卸任對吧？”
霍華德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繼續擔任鎮長，維持原樣，沒有問題吧？”
他愣了一下，連忙再次跪下：“恭謝皇恩，不勝惶恐！”
“差不多了，讓鄉親們回去睡覺吧。”
“是。”
鎮長在心中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只要自己還在這個位置上，起碼有替居民們說句話的權力，看到自己在位大家也會放心一些，不至於恐慌。
女皇和阿塔艾爾對視一眼向台下走去，今晚的表演也差不多了。
“陛下，”魔晶這時響了起來，“找到人了。”
女皇立即止步，一陣白色的光流閃過脖頸下的皮膚，驚人的威壓只是曇花一現，但即使如此還是震碎了旁邊的幾片木板。
阿塔艾爾回頭看着她，眼神里略有些波動。
“帶上來。”女皇控制着力道，不至於將魔晶捏碎。
“但是……看樣子不太像是您的目標。”
“我曾經被幻術困在地牢里整整一夜，她是什麼形態根本不重要，帶上來！”
“……遵命。”
人群的最後，一隊砂之兵打開道路，後面是幾十人護送的隊伍，而在重重的包圍中間，則架着一個人影。
女皇也不再讓別人替自己發話了，親自站到台前：“我來此地，對諸位，對這檀岩鎮沒有任何念想，我來此地既不是為了征服也不是為了搶奪、屠殺，我是來找人的！”
看到那人是誰，旁邊居民紛紛倒吸冷氣、面色煞白。
“盧納狄克的逃犯，殺人無數的嗜血狂魔，以獵殺無辜者為樂，窮凶極惡、罄竹難書的罪人，正藏在檀岩鎮里！”
人群中一陣低聲驚呼。
“我帶人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逮捕她、懲戒她，為我亡故的丈夫復仇，還所有因她而陷入悲慘的人一個公道！今天聚大家在這裡，也並非是為了製造恐慌和壓迫，單單隻是為了找到這個人，僅此而已！”
銀塔撥開人群站到最前面，也皺起眉頭，她和伊莎貝爾對視了一眼，皆搖搖頭。
“我親自命令霍華德將全鎮老小所有人帶到這裡，每一個守法守紀的公民都沒有逃避、反抗的理由，而我欣然地看到，你們確實證明了我的看法。”
“除了這個人！”她突然一指，砂之兵已經將目標送到台前，“這個人，在所有人都依命行事的情況下，竟然躲在自己的住處逃避砂之兵的篩查！”
砂之兵轉身列隊，將舞台團團圍住，台上現在宛如一個刑場。
“那個人”跪在台上，不斷地顫抖着，發不出一點聲音。
所有人都彷彿也站在那裡一樣膽戰心驚、雙腿發軟……倒不是因為那罪人的可怖，而是畏懼女皇接下來可能做出來的任何殘暴行徑。
那是個女孩，太小的女孩，金色的頭髮，看起來不過四五歲。
而此時此刻的女皇，渾身上下溢滿了肉眼可見的殺氣——
她想要殺了那孩子，是真的想要下殺手。
人群中有些女性已經捂住了嘴巴，孩子被大人蒙住眼睛，卻一點不反抗，因為他們本能地畏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不會吧，”伊莎貝爾輕聲說道，“在這裡行刑的話……”
這可是整整上千雙眼睛，如果在這裡行刑，所有人都將記得盧納狄克的女皇親手濫殺了一個孩子。不管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目標，這都會造成不可彌補的名譽損害。
沒有底線的暴君！濫殺無辜的劊子手！失去理智的瘋女人！
無論消息怎麼傳出去，都會給盧納狄克的國際聲譽造成巨大的打擊。鄰國宣布斷交，商人不再來往，百姓因恐懼流離逃竄……本就搖搖欲墜的盧納狄克已經受不了雪上加霜了。
“賽瑟爾，”銀塔渾身緊繃，“那是洛斯忒嗎？”
賽瑟爾也一臉苦惱：“無法確定。”
銀塔點點頭，想想也是如此，賽瑟爾可以分辨任何潛藏在人群中的吸血鬼，但是加上幻術則不然了。
台上，女皇居高臨下地望着女孩：“說吧，為自己辯解吧，為什麼躲避篩查，為什麼閉門不出？”
女孩抬頭與她對視，但不是因為勇氣，而是不敢移開視線。
越是害怕，就越是難以閉上眼睛。
“回答我！！”
女孩猛地一顫，她跪在地上舉着雙手，眼角里全是淚水。
空曠的街道、沒有生命的軍隊、兇狠的女人……這一切對她來說太過了，早已遠遠超過可以承受的範圍，她不敢動作、不敢哭泣，更忘記了話語。
你能指望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說什麼？更不提眼前這殺氣瀰漫的女皇，即使是一個軍人跪在這裡，也隨時會崩潰。
但女皇不在乎，她不在乎影響、不在乎聲譽，她只在乎洛斯忒，而她心知洛斯忒的恐怖——只見過了自己一面，就能模仿到連那個人都看不出來，這根本已經超過了人類可能的範疇。
既然如此，偽裝成一個害怕的小女孩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如果她不願意說話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逼她就範了。
“如果你不說話，”她伸出手，抓住女孩的脖子，“就默認你就是她。”
小女孩被舉了起來，她抓着女皇的手掙扎着，啜泣因窒息而斷斷續續。
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但他們無能為力，人群中的半數低下頭去，其他人則雙眼發紅，拳頭緊握。
“我，沒有在開玩笑。”
女皇將手臂舉到最高，女孩自身的重量壓在脖子上，僅是如此就足以她窒息至死。
台下，一個淚流滿面的女人瘋狂掙扎，女人的兄長死死地抱着她捂住她的嘴，同樣滿臉淚水。
他知道憑自己兩人什麼也做不了，而如果在此時觸怒了那個人，反而可能帶來更恐怖的結果。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攔住。
“求求您，求求您！”女人拎着裙子狂奔過去，被砂之兵一把推倒，“求您放了她吧！求您放過我的小艾麗吧！用我換她！把我的命拿走吧，我願意替她受刑，唯獨請您……”
女皇看着這個女人，眼神里儘是不屑：“你怎麼知道這是你女兒？”
“這就是我的小艾麗，我知道的，我不會認錯的！”女人跪在地上不斷磕着頭，對額頭上的血不管不顧，“那就是我的女兒，她叫艾麗莎·德溫！她沒有犯過罪，求求您了，求您發發慈悲吧！”
“五年前我的丈夫將那個人誤認為了我，所以他死了……連一國之君都可能認錯，何談庶民！”
她加重力道，小女孩翻起白眼，不斷地踢打着。
“這不行。”銀塔忍不住了，低聲說道，“在母親的面前將女兒……怎麼能這樣！”
“喂！”伊莎貝爾拉住她，“別干蠢事，那可是女皇！”
“在女皇的臣子之前，我首先是個人！”
銀塔劍抽出半截，一個人影投在她身上。
那是阿塔艾爾，她冷冷地站在銀塔登台的路上，那對眼睛熒熒地亮着，無聲無息地釋放出壓力……哪怕是風都不能越過她的身旁。
女孩抽搐起來，縱使何等害怕，求生的本能還在。
“不！不！”女孩母親扒在砂之兵的人牆上，向台上伸出手，“放過她！讓我來吧，我願意死，我願意代替她去死！”
“為什麼我會允許別人代替？這不是為了法律，不是為了公道，這就是單純的私仇！”女皇收緊手指，“如果你不能證明她的身份，那她現在就會死，我一刻也不會多等！”
白光爬上她的手臂，下一瞬，女孩就將血濺當場。
艾德推開人群，就要衝上台，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