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暴行
1
外面，整隊的腳步聲轟隆着滾過，驚叫聲由遠及近傳來。
“陛下，”庫索爾站在女皇身後，“您真的確定嗎？約頓海姆可不是能小覷的對手啊。”
女皇走回自己的王座，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着嗎，五星？”
庫索爾斟酌了一下：“為了，效忠盧納狄克。”
“呵，你又不是盧納狄克人，或者說，哪裡有什麼盧納狄克人，這個國家甚至還沒有我年長。”
五星低下頭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我再問一遍，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着嗎？”
“這……”庫索爾選擇着語言，“請恕在下愚笨。”
“沒有什麼可羞恥的，所有人中十有八九與你相同。活着的意義，對於正活着的人來說本就是可望不可及的飄渺之物。”
女皇眼眸微轉，不知道看着何處。
“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失去了一切，成為了不想成為的人，以前那個女孩不再，重新出生的是個無情的怪物……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問題的答案。”
她抬起眼睛看着庫索爾，眼神里燃燒着什麼熾烈的東西，深沉而尖銳，扭曲而直白，刺得人瞳孔生疼。
“我無比清楚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麼——復仇，這是我還存在的唯一意義，我即是它本身，它即是我的一切。所以我的一切邏輯都清晰直白，我的一切行動都服務於同一個目標；我沒有顧忌，我沒有底線，我沒有原則，正因如此，我沒有退縮的理由。”
“陛、陛下神武。”庫索爾弓腰行禮。
“所以下一次，別問我是否確定，這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女皇站起身來，微微偏頭在庫索爾耳邊低語，“還有千萬，不要以任何理由妨礙我。”
女皇沒有使用任何力量，但是庫索爾卻脊背發涼、呼吸困難，如同重力成倍增加、空氣憑空凝固，連衣袖都被壓扁成片。
“謹記在心……”
“下去吧，向我彙報任何可疑情況。”
庫索爾倉皇而逃，背脊佝僂得像是只小鼠。
女皇從鼻中呼出一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率：“阿塔艾爾。”
房間角落裡，阿塔艾爾走了出來。
“你從來沒有這樣的困擾，不是嗎？”女皇面帶微笑地看着她，“你和我有着一樣的眼睛。”
“我一樣有過迷茫，不過與其浪費時間在焦慮上，我寧願用實力征服問題的來源。”阿塔艾爾握了握拳頭，“困難當然是存在的，但只針對於沒有足夠力量的人。”
女皇端詳着她，從頭到腳地打量着，露出滿意的笑容：“將你從那個垃圾堆里拉出來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你擁有何等恐怖的潛力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你會成為終極的完美戰士。”
“無論何時，您都可以指望我的力量，”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寒風在其中匯聚，“因為我們有着同樣的敵人，殺死她是我的宿命，只有取下她的首級，摧毀她的一切，我才能脫離身份的陰影。”
“當然，隨心所欲地去碾碎她吧。因為你是我的勇士，也是‘為所有同類帶去榮耀之人’。”
2
同一時間，檀岩鎮上。
砂之兵一揮手推開酒館大門，木門板撞在牆上斷成兩截，一隊兵士徑直走進去，動作整齊機械。
顧客們嚇得一震，紛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驚詫地看着。酒保嚇得丟了酒杯，玻璃落在地上，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
【需要檢測-未檢測】
【需要檢測-未檢測】
【需要檢測-未檢測】
兵士們重複着毫無感情的話語，面部的沙子震動着，發出介於風聲和打擊聲之間的嗓音，它們的視線掃過眾人，目所及者皆不寒而慄。
“請問……你們需要什麼？”酒保戰戰兢兢地走上前，“我們這裡有各種喝的，但不是很高檔。”
砂之兵看着他，空洞的眼眶中突然閃起紅光。
【檢測！檢測！請勿反抗！】
它一把抓住酒保將他按在桌上，酒保本能地掙紮起來，但是砂之兵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腦袋，他踢打着，但是彷彿打在岩石上。
【請勿反抗！請勿反抗！】
砂之兵一甩手將他砸向牆壁，木質的牆板凹陷下去，酒保嘴角流出鮮血。
“別，別，請別傷害我！”
【檢測！檢測！請勿反抗！】
砂之兵並不理會他的求饒，雙手鐵鉗般抓着他的肩膀，同時本來虛無的面部裂出一條縫隙，縫隙逐漸張開一直擴散到臉頰兩側，彷彿將整張臉劃破的大嘴。
【檢測中-檢測中】
大嘴張開，整個上臉部詭異地向後翻去一直垂到後腦，露出臉下鑽頭般的檢測裝置。片刻后，檢測裝置旋轉起來，直逼酒保的眼球。巨大的恐懼和驚詫讓他不敢動作，但是自保本能高聲喊叫着，讓他的身體不斷顫抖。
“求你了，我什麼都會做的！我把這個月的營收都給你，求你不要傷害我！”他聲音發顫，臉上滿是汗，“我還有個未婚妻，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求你放過我吧！”
砂之兵當然不會理解他在說什麼，整個城市有數百個砂之兵在做着同樣的事情，庫索爾當然也不會理會這裡發生了什麼。
檢測裝置旋轉起來的風壓吹拂着他的眼球，他顫抖得愈發劇烈起來，牙齒上下撞擊，理智已經到了極限邊緣。
“不！！”
恐懼終於戰勝了理智，他猛地一挺身子用手抓住了旋轉的檢測裝置，他手心立刻被割開數道傷口，他慘叫一聲，血濺在地上。
砂之兵的腦袋立即合上，雙眼中釋放出駭人的紅光。
【警告！反抗行為！如果繼續行動將被視為嫌疑增加！】
【警告！反抗行為！如果繼續行動將被視為嫌疑增加！】
【警告！反抗行為！如果繼續行動將被視為嫌疑增加！】
其他幾名砂之兵圍了上來，它們手持着長槍，槍尖直指酒保的喉頭。
“別，別過來！別碰我！離、離遠點！”
高大的砂之兵組成人牆，一點點將酒保逼到牆上，每個兵士口中都念着陰森的警告，簡直像是地獄中傳來的呼喊。酒保更加恐懼了，他雙眼渙散，表情猙獰作一團。
“別過來，我說了別過來！”
他從旁邊的桌上抄起一個酒杯，猛地一揮砸在砂之兵的頭上。
酒杯碎了，玻璃碎片扎在砂之兵頭上，但沒有任何血液流下來，它們根本不是生物。
幾乎是同時，後悔從酒保心中冒了出來。
【嫌疑等級增加！嫌疑等級增加！剝奪目標行動能力！】
砂之兵一推長槍將酒保撞在牆上，旁邊的則用槍柄猛擊他的腹部，第三人上來一擊將他打倒在地。
酒保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嘴裡呢喃着：“別、別，求你們，不要——”
【剝奪目標行動能力！】
砂之兵一腳踢在他肋骨上，然後抓住他的腳踝扔了出去，酒保飛起來砸碎了圓桌，旁邊的顧客連忙站起身來退避到遠處。
【剝奪目標行動能力！】
“不要繼續了，我求饒，我伏法……”他向後爬行着，對砂之兵擺着手，“求你們，別再傷害我了，我什麼都會做的……”
【高嫌疑目標仍有行動能力！剝奪行動能力！】
砂之兵們邁着沉重的步伐圍了上去，它們將酒保包圍在中間，用厚重的鎧甲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剝奪行動能力！】
它們動作起來，肩膀聳動着，長槍不斷上下，人牆另一邊傳來了酒保的慘叫。顧客們縮在房間另一邊，他們擠在牆壁上，戰慄地目視着眼前的慘劇，不敢動作，也不敢發出聲音。
先是求饒的話語聲，接着是慘叫聲，然後是骨骼碎裂的聲音……人的聲音逐漸被血肉聲所替代。酒保為了求救而伸出去的手漸漸僵直無力，癱在地板上，隨着每一次受擊而顫動。
砂之兵們沒有任何反應，它們只是機械地重複着手中動作，只要酒保還有任何動作它們就會繼續，直到被攻擊者失去移動哪怕一根手指的能力。
漫長的兩分鐘之後，它們停了下來，酒保早已沒了聲音。
【高嫌疑目標失去行動能力-安全】
它們注視着酒保的身體，準確來說是他的傷口。
【沒有異常自我修復反應-排除嫌疑-檢測完成】
砂之兵同時轉過身，血已經塗滿了它們的正面，那空洞的機械視線落在了房間另一端的其他人身上。
【需要檢測-未檢測】
【需要檢測-未檢測】
【需要檢測-未檢測】
酒館裡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接着是男男女女出於痛苦和恐懼的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