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因為黎貢城離峽關最近，所以最近她和懷忘蘭上街時能聽見一些不太讓人心安的風風雨雨。
“聽說了嗎？那央商似乎又有所圖。”
“有懷公守着峽關，何須擔憂。”
“但這次好像不是為了戰事……”
這樣的流言在黎貢的大街上偶爾能聽見。
實際上，因為在懷家作客，秋若寧本身能通過懷忘蘭了解少許情況，畢竟她的父親偶爾會寫信回來。
比如，實際那叫做央商的國家已經派了一支軍隊來到了峽關前，但是正如路人們說的，並非是為了打仗。
但秋若寧知道得也不多，畢竟這封信也如同千千萬萬深愛着家人的老父親所寫那般，不會過多談及戰事或者是一些敏感的話題，只會用比較僵硬和直接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家人的關懷，同時表示不用為自己擔心。
她偶爾能瞟到一眼懷忘蘭的父親所寫的書信，都說字如其人，從那剛正有力的毛筆字秋若寧大概能感覺出懷忘蘭的父親就是那種平時很嚴肅正經但十分愛護家人的男性。
所以，街邊路人們閑談的內容倒也不會超出秋若寧的情報範圍。
只是，不可能不去在意。
畢竟一支軍隊來到關前，卻又不是要打仗，怎麼想都只會有不好的預感。
“究竟會是什麼事……”
和懷忘蘭一起在街上散步的秋若寧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觀察了這麼幾天，秋若寧發現黎貢城的街道確實比她原本想象的要熱鬧，每一次她和懷忘蘭來到街上，大大小小的攤販和店面隨處可見，靠近集市的地方，在原本的世界很難聽見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偶爾還能看見有馬車駛過，似乎正是屬於那些後起超過了懷家的家族們。
光看見眼前的熱鬧，甚至會有一種別國的軍隊來到自家關前都不是事的感覺。
“姐姐如此在意峽關之事？”聽見了秋若寧嘀咕的懷忘蘭微微側頭問道。
“畢竟，在我長大國家很難見到這種外軍臨境的情況。”秋若寧沒有直接反問懷忘蘭為何沒有表現出對此事的關心，畢竟她能感受到懷忘蘭內心中那股強壓下去的焦躁。
要說理由已經足夠明顯了，她已經因為戰事失去了一名兄長。
“是如此和平的國家么？”懷忘蘭的臉色微沉，語氣中已然沒有了平時那種平靜，“想來住在東羽西穹那些大國的人民也能因此安享和平。”
秋若寧明白懷忘蘭什麼意思，畢竟她之前略微了解過這個央商算是這個玄沂大陸四大國之一西穹國的附屬國，簡單來說就是狗腿子。
先不說有什麼目的，能幹出把軍隊開到別國關前這種事情，多半也是仗着背後西穹國的威風。
大國自然不用擔憂小國有膽子進攻自己，安享和平的同時還能利用這些小國作為棋子向外施壓。
“在中華的另一邊，確實有名為西洋的國家做着類似的事。”雖然感覺有些對不起懷忘蘭，但總覺得似曾相識的秋若寧還是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忘蘭記得姐姐之前有提到，西洋是比中華更遙遠的地方？”
“沒錯，那裡的人大多金髮碧眼，身形高大。”
她之前在說故事的時候有提到過，好像也沒什麼毛病，細節她也難得解釋了，越解釋越複雜。
當時秋若寧也順便了解到了這個玄沂大陸之外是沒有其他大陸的，就算有，起碼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誰到達過，也沒有人見過無窮海另一邊有人過來。
除了自稱自己是從那邊過來的秋若寧。
“甚是奇妙……”懷忘蘭擺出了一副在腦海里拚命想象的神情，不過秋若寧估摸着懷忘蘭肯定是想歪了。
在隨意談天之際，秋若寧她們已經來到了可以清楚看見之前她進城時那個城樓的位置。
少見地，那條紫色的巨蟒正盤踞在城樓之上，用那似人一般的巨大瞳孔遙望着遠方。
老實說，秋若寧到現在都沒有習慣有這麼大個可怕的活物趴在視線能看見的地方。
“敢問……那條蛇，不，‘紫淵大人’究竟是何物？”面露苦笑的秋若寧試着詢問身邊的懷忘蘭。
她還記得這個名字，起碼當時懷忘蘭是這樣稱呼它的。
“紫淵大人是鎮守這黎貢城的護城奇獸，姐姐以前所生活的城邦沒有奇獸鎮守么？”
“沒有……”
怎麼可能會有啊，要是真有的話都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樣的騷亂了。
秋若寧已經知道這個世界除了普通動物之外還有這些被稱為“奇獸”的東西，感覺就好像原本世界的神話傳說中那些什麼鳳凰啊蛟龍啊之類的。
但是她也想藉機更深入地了解一下。
“每個城池都有那樣的‘護城奇獸’么？”秋若寧本想用手指一下那條巨蟒，但是感覺可能會是一種冒犯便放棄了。
“非也，只有在機緣巧合之下，與它們結緣的城池才能獲得它們的庇佑。”懷忘蘭的目光追隨着那條巨蟒，靜靜地述說著，“據說，紫淵大人在這黎貢城建起之前便是盤踞在此地的一方奇獸，只是那時的紫淵大人並沒有如今這般雄偉的姿態，後來受到了移居至此的人們的供奉，才逐漸成為了如今這黎貢城的護城奇獸。”
這些奇獸原來還有野生的么？
秋若寧算是聽明白了，有點像是原本的世界裡神話傳說中那些受了人們的香火之後從小妖漸漸變成了山神的感覺。
“我聽父親說，懷家先祖曾與紫淵大人一起在戰場上浴血殺敵，那也是懷家引以為傲的時光。”雖然此刻懷忘蘭那異色的眸子里充滿了一股憂思，但語氣卻是極為平淡。
不過說實話秋若寧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個世界的戰場究竟是何種模樣，雖然她不太清楚這些奇獸究竟能做到何種怪力亂神的地步，但是這種東西如果出現在戰場上……
秋若寧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那絕對是一種強大的威懾力，要知道她進城的時候還沒有見到身影就已經感受到明顯的壓迫感了，更不用說當時這位“紫淵大人”只是在城樓後面躺着曬太陽而已（大概）。
“如果我沒有猜錯，紫淵大人應該無法隨意離開這黎貢城吧？”
這僅僅是秋若寧的猜測，畢竟現在峽關那邊有異常，如果這位紫淵大人能前往峽關，就算無法嚇退對方的軍隊，也能夠讓對方不敢造次。
“是的，一旦成為護城奇獸，雖受萬人敬仰，卻也集一城的氣運於其身，不可隨意而動。”懷忘蘭的目光依舊沒有從那條巨蟒上離開，“當初的玄國正是因為沂帝不聽群臣勸阻，執意帶着護國神獸鳳凰隨軍北伐北原國，才落了個氣運流失國破人亡的下場。”
這一點秋若寧之前倒是從懷忘蘭父親書房的史書上了解了一些。
玄國是玄沂大陸成為如今這群雄割據的裂土前統一了玄沂大陸除北方以外所有領土的國家，但是最終還是亡在了一代昏君沂帝的手裡。
不過，秋若寧感覺自己好像聽見了比護城奇獸更高級的字眼。
護國神獸怕不是守護整個國家的東西……話說這個世界也有鳳凰么？不知道和原來的世界的神話傳說是否一致。
秋若寧翻了翻無面之書，在購買物品里的確找到了“鳳凰”，配圖似乎也是身體有着多種美麗顏色羽毛的巨鳥，就是這價格……
秋若寧發現她一眼數不清有多少個零並且後面的單位是黃金之後，直接合上了無面之書。
她順便還聽見了“氣運”這個詞，她感覺在鳳凰都已經出現的現在，這種原本她覺得是封建迷信的東西恐怕在這裡已經不是什麼封建迷信了。
“紫淵大人近日總是望着峽關所在方位，怕是有變故……”
而此時，一名年邁的路人收回了放在巨蟒身上的目光，搖了搖頭之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拄着拐杖一邊碎碎念一邊搖搖晃晃地經過了秋若寧和懷忘蘭的身邊。
“……”秋若寧有些擔憂地看着懷忘蘭，雖然她初來乍到也不想相信這些東西，但是聽了老人的自言自語。
“姐姐的擔憂，忘蘭替家父和兄長心領了。”感受到秋若寧目光的懷忘蘭也收回目光，衝著秋若寧柔柔地一笑，“只是當下，該去添置一些布匹了。”
說著，明顯可以轉移話題的懷忘蘭已經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領意的秋若寧也不再多說跟上了她。
我擔心的是你啊……
秋若寧的這句話也只能咽在心底。
她能感覺到，雖然表面上不為所動，但失去兄長的悲痛依舊盤踞在懷忘蘭的心中，不然剛才的那些話，也不會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用脆弱的笑容，來掩蓋自己的擔憂。
而直到城樓消失在秋若寧視野的最後一刻，那頭盤在城樓上的巨蟒也只是靜靜地遙望着遠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