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聲!”翼用低沉而嚴肅的聲音低語了一句,隨即拉了一下阿空,讓猝不及防的阿空有些狼狽地趴在地上。

而緊接着做出反應的便是懷忘蘭,她幾乎是在一瞬間揮了揮手,利用真氣讓一旁的黑色匣子猛地打開,一柄長劍便飛到了手中。

那是她三哥的武器,這是之前懷忘蘭告訴秋若寧的。

而秋若寧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懷忘蘭已經同樣一把拽住秋若寧的胳膊,把秋若寧拉到了她身邊和她一起蹲在地板上。

秋若寧只在猛然間聞到了一股來自於懷忘蘭身上有別於木牛內部竹香的香氣,還有柔軟的接觸,隨後懷忘蘭那警惕而嚴肅的側臉便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

“什麼情況?”不想太多的秋若寧急忙壓低聲音問道。

“有人。”而懷忘蘭的回答也十分簡潔,讓秋若寧不由得十分緊張。

她也試着去傾聽周圍的動靜,然而除了野外蟲鳴聲和微微的風聲之外什麼都聽不到。

難道自己的聽力有問題?

秋若寧有點想從無面之書裡面買點能強化自己的能力了,不過一是沒錢,二是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危險,所以她只能飛速地思考。

是打劫的?但是她記得她今天去驛站里買東西的時候還順便問了一下,這附近沒有什麼山賊之類的她才敢把木牛停在這竹林邊上的。

但是現在……秋若寧看了一眼阿空和翼,從翼的反應來看,這很有可能和他們有關。

難道……

雖然沒有什麼能夠印證的根據,但是秋若寧覺得會不會是翼和阿空一起前往驛站的時候被盯上了。

木牛里的四人屏住了呼吸,油燈的燈火瘋狂地搖曳。

一秒、兩秒、三秒……

翼和懷忘蘭僅僅只是各自護着阿空和秋若寧,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秋若寧明白,若是沒有她和阿空在,翼和懷忘蘭恐怕已經衝出去了。

而外面的人似乎也比較沉得住氣,並沒有急於進攻。

“被包圍了。”翼衝著懷忘蘭低聲說道,懷忘蘭則是點了點頭。

這一瞬間,秋若寧的腦海里閃過了直接啟動木牛逃跑的選項。

但是木牛的啟動速度很慢,並且那個“自動移動”功能恐怕並不能幫助他們躲避敵人。

那要自己來操作么?如果可以的話,秋若寧真想像電影里演的那樣,直接駕駛木牛衝出生天。

她有點懷疑自己的操作技巧,雖然木牛不是汽車,但是秋若寧不得不承認她並沒有駕照。

“要直接用木牛逃走么?”秋若寧低聲問了一句。

但是,或許也未必不是個辦法。

“對方把路堵死了。”翼只是如此回答。

雖然秋若寧很好奇同樣和她們一起待在木牛里的翼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想來對面既然精準地來這裡找他們,恐怕也做了一些應對,不可能輕易放他們逃脫。

那麼,只能來一場硬戰了。

秋若寧急忙翻開無面之書,確認着自己剩下的錢還夠不夠強化一下自己的身體,大不了之後喝西北風。

真要打的話,她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害怕。

不知道是因為她好歹每天也是有抽出點時間跟懷忘蘭學習如何使用真氣和武器,還是因為懷忘蘭在身邊讓她感到安心。

下一刻,外面的人似乎沉不住氣了,風吹草動間的變化,就算是秋若寧也感受到了少許。

但是讓秋若寧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什麼東西直接從木牛敞開的窗戶外扔了進來。

她還沒來及出聲提醒,懷忘蘭就已經先動了起來。

手裡的劍鋒翻轉,一道寒芒直接抹掉了車內搖曳的燭光,並且把那個扔進來的東西直接順着原路打飛了回去。

然後,秋若寧就聽見木牛外一聲沉悶的爆裂聲,以及什麼東西在空中飄散的聲音,還有一些人的咳嗽聲。

你們還會用投擲物的嘛!

顯然,對面可能因為受到出乎預料的反擊而徹底坐不住了,原本隱藏的聲音在這一刻從寂靜的夜風中如野獸般爬出,秋若寧只聽見許多急促的腳步聲正在包圍這頭木牛。

然後,下一刻,木牛的左右兩扇木窗外各閃過了一道人影!

說時遲,那時快,懷忘蘭和翼幾乎是同時動了起來,有兩個人試圖從木窗直接翻進來,卻沒有來得及落地就直接被懷忘蘭和翼又從木窗又堵了回去。

懷忘蘭是直接用力向外一掀木窗把那人撞回去了,翼就比較野蠻了,直接用的拳頭把人揍飛了回去。

然後兩人順手敲掉了支撐着木窗的窗桿,讓木窗直接合上了。

雖然秋若寧倒是猜到了翼能保護阿空到如今想來身手肯定不錯,不過她確實沒有料到看上去就是個小孩子的翼居然這麼能打。

不過仔細一想懷忘蘭也才十六歲來着?這麼一看她是最菜的一個,目前暫時等同於阿空?

隨後便是如下雨般的聲音敲打在木窗和木牛身上,秋若寧很慶幸木牛的木窗是那種掀開的木板而非那種油紙糊的窗欞。

秋若寧感覺現在自己莫名地鎮定,大概是之前坐在城牆上練了點膽子。

“翼、翼哥……”但是阿空顯然被嚇得不清,黑色的眸子不住地遊離,瑟瑟發抖地抱緊了翼,小手死死地拽住了翼的斗篷。

不管看上去如何高傲強勢,終究只是個孩子啊。

“沒事,不要害怕,吾在這裡。”而少年只是張開了斗篷,將阿空的小身子摟在自己懷裡。

雖然他是在保護阿空,但是此刻他還是趁着眾人的注意力在外面,掩嘴輕咳了一下。

秋若寧感覺雖然目前好像還沒有什麼危險,但是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

對面一時半會攻不進來,他們也無法逃走。

都是因為她和阿空沒有戰鬥力,不然翼和懷忘蘭也不至於得一直護着她們了。

要是我能多點錢也不至於此……秋若寧有些懊惱地咬了咬牙,想着乾脆要不要先把今後的飯錢先用來強化自己算了,這樣她雖然沒有什麼打架的經驗但是好歹能不拖懷忘蘭的後腿。

然而這時,翼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他們打算放火。”

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然而秋若寧也知道現在不是疑問的時候,只能先選擇相信。

那麼,這下就只能發動木牛了,不管對面堵不堵路,起碼木牛跑起來他們應該點不燃。

“我來發動木牛。”秋若寧堅定地看了一眼懷忘蘭。

“忘蘭去爭取時間。”懷忘蘭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翼一眼。

“不用憂心,吾還沒有孱弱至此。”翼雖然臉色不大好,但還是露出了一副自信的輕笑。

懷忘蘭的臉上雖然寫着不信任,但是目前不清楚外面的情況,暫時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下一刻,懷忘蘭直接左手持劍右手握住鉤鐮槍,掀開木窗,如同一隻貓那般靈巧地翻了出去。

出去的一瞬間,銀白色的鉤鐮槍直接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弧度,把正準備堆在木牛旁的柴火掀飛了,隨後整個人直接靈巧地躍上了木牛頂部。

秋若寧也第一時間翻開無面之書準備發動木牛。

當站在木牛頂端之時,懷忘蘭終於得以將外面的情況收入眼底。

清冷的月光穿過竹林的間隙,化為斑駁的光影打在木牛之上,而十來號身着黑色布衣的蒙面人就如同潛伏於不見光陰影之中的獵手,當懷忘蘭從木牛內部跳到木牛頂部時,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那暗紅色的身影上,卻沒有一人喧嘩。

他們的武器基本上是稱手又方便的砍刀,而有的人也拿着手弩。

這一刻,彷彿夜風都靜止了,懷忘蘭那姣好的臉上冰冷如霜,左眸的黑像是融入了木牛表面斑駁的陰影,右眼的紅如那渴血的野獸。

她左手持劍,右手的鉤鐮槍槍尖拉出一個緩慢的弧度指向每一名黑衣人的臉,語調堅硬如寒冰,滲人心骨。

儘管攻堅暫時失利,但那些黑衣人本不會介意區區一名女娃。

他們從暗處鎖定目標潛伏至這個夜晚,雖然秋若寧和懷忘蘭是在他們的預料之外,但僅僅只是多了兩個女娃並不足為懼,也因此他們決定在今晚張開網準備收掉本該在囊中的獵物。

然而當被木牛上那在黑暗中如鬼魅般明暗的眸子注視的這一刻,所有人的后脊都湧起了一股被野獸的爪牙卡住脖頸的惡寒。

這網究竟網住了什麼?

是本該在囊中瑟瑟發抖只能待捕的獵物?

亦或是那早已獠牙半露準備反撲的虎狼?

“大哥,如何?”一名手持手弩的黑衣人低聲詢問身邊手持砍刀的人。

“我來對付她,你帶其他人衝進去拿人。”

對話十分簡單,但是殺意已在陰影中醞釀。

沒有哪個獵人會放跑到手的獵物,若是因為獵物敢於反抗便不敢收網,便失了那獵人之名。

隨後,木牛發出了高亢的叫聲,如同無數木頭齒輪拼接咬合時的那種密密麻麻的嘈雜,灰色的煤煙從木牛的鼻孔噴出,甚至能瞥見點點的火光自木牛雙眼的位置燃起。

那是木牛在啟動預熱時的反應,煤炭正在被傾倒入燃料區點火,焚燒時產生的能量正被木牛內部奇妙的結構轉化,用於驅動每一個齒輪零件。

“大哥,他們想溜!”拿着手弩的黑衣人急忙示意。

“堵住他們,上!”而為首的黑衣人則是高舉砍刀示意,他們雖然在能夠逃走的要道上設了一些障礙,但是考慮到人手問題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擋下。

畢竟,他們一開始的重心就是直接靠武力強奪,本身也是志在必得,用障礙堵路不過後手罷了。

懷忘蘭得到了信號,也感受到了黑衣人們氣勢的改變,便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獵物與獵手的沉默之間,僅回蕩着木牛那機械般的咆哮。

所有人都得抓住這一刻的機會。

逃跑的機會,進攻的機會。

而打破了這份沉默的——

是一陣空靈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