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

“赫連是何人?”秋若寧確實不太清楚,不過她這個問題主要是問給翼和阿空的。

秋若寧覺得今晚這撥人怎麼看都是衝著翼和阿空來的了,之前他們沒有提到過,現在總該說點什麼了吧。

然而,讓秋若寧大跌眼鏡(雖然她並沒有眼鏡)的是,翼和阿空居然都搖了搖頭?

更要命的是秋若寧從他們那自然的神色完全看不出隱瞞的意思(更不用說翼隱瞞東西的水平實在不行)。

“是一群……畜生。”而接話的反而是語氣里有着怒意的慕長光。

雖然我大概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這充滿了主觀色彩的解釋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不如說她有點佩服的是,她明明都感覺慕長光話都說到這一步,身體也繃緊了,但是那冷漠的臉也只是微微抽了抽,沒有表現出明顯憤怒的神色。

雖然到這一步傻子都感覺到他怒了,不過好在沒人指出來。

“忘蘭曾聽過這個姓氏……”而最後解釋的反而是幽幽開口的懷忘蘭,“據說這赫連一族的人隱於市井之下,接手各路無法見光的勾當。”

“還是妹妹你最為可靠了……”秋若寧差點哭出來了,沒想到問了一圈最靠譜的還是身邊的人。

“姐姐過獎了。”雖然是看上去與平時別無二致的問答,但是秋若寧總覺得懷忘蘭明顯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右手輕輕地護住左手,淡粉色的唇角也勾起了一絲弧度。

“既是如此隱蔽之人……”而秋若寧很快又把話鋒轉了回來,看向已經微微收斂怒意的慕長光,“長光兄如何確定他們的身份?”

“他們一族之人,均會在胳膊上紋一被尖刀刺穿的虎頭。”說到這裡,慕長光輕輕咬了咬牙,話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在下……絕不會看錯。”

聽到這裡,秋若寧想起了剛才處理屍體時的一件小事。

慕長光確實有去確認一下那些屍體的胳膊,懷忘蘭也看了一眼並且告訴了她,不過當時兩人並沒有了解那些紋身是什麼意思。

那麼現在,秋若寧清楚了一點。

看樣子,懷忘蘭只是通過一些途徑聽過赫連一族的名而沒有見過其中任何一人,而慕長光的反應……明顯是與這個赫連一族有過節。

而這麼一說,撇開翼和阿空撒了一個連她都看不出來的謊的可能性,那麼只能說明這個赫連一族本身並非真正想抓住翼和阿空的幕後黑手。

從性質來看,這個赫連一族只是被幕後黑手雇傭,所以翼和阿空才會一無所知,而慕長光並非翼和阿空的熟人,是一個與赫連一族有過節局外人,因為這個理由今夜機緣巧合地幫助了他們。

“……”秋若寧覺得自己的猜想沒問題。

她本想問問慕長光是因為何事而與赫連一族有過節,但是看見慕長光那消瘦的手上已經有隱隱的青筋浮現,也一副在隱忍着什麼的模樣,便不再多問。

要說猜,也能猜到幾分。

看他如此珍愛那琴,而人生最大之仇莫過於生死之仇。

秋若寧在內心輕嘆了一口氣,畢竟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臉了。

臉上寫滿了對不可見之物的憤怒,內心堅忍着對自己無力的不甘,還有那近乎於執着的悲傷。

之前的懷忘蘭,也是這樣。

“不過,看長光兄先前的反應,似乎已經知道那人定會死不開口?”不打算繼續追問的秋若寧看着似乎冷靜了一些的慕長光,換了一個問題,打算確認自己的猜測。

畢竟,慕長光顯然比他們更執着於這個赫連一族的人,但是之前留了一個活口的時候,慕長光並沒有像懷忘蘭一樣想去審問那個人。

就像知道結果那樣。

“他們就像那老鼠。”慕長光冷冷地吐出了這麼一句,“叫聲無處不在,卻難覓蹤跡。”

秋若寧一想也是,這種專干臟活的家族或者組織,必然是名氣不小但行蹤隱蔽,這樣才能保證他們能夠達成目的,又能保全自己。

隨後,秋若寧轉頭眯起雙眼看向翼:“你們被這樣的組織盯上,卻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而站在一旁的翼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內疚,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無謂的神情:“等到時機成熟,吾自會說明。”

需要這麼謹慎么?

秋若寧看了一眼正一臉不安地來回看着他們的阿空,為了避免加深阿空心中的不安就沒有問出口。

“在下不知幾位是因何種理由被盯上。”反倒是正低着頭一臉嚴肅地看着手裡那張琴的慕長光冷冷地開口了,“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短暫的沉默之後。

“吾也不會。”翼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與他那少年面孔極不相符的冰冷,那一瞬間他的神情比起人類更像是兇狠的野獸。

“那小女子有個提議得先問問各位,如何?”而秋若寧則是舉起了手裡的無面之書,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而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她繼續往下說。

“長光兄。”秋若寧轉過頭,靜靜地看着慕長光,“你可願暫時與我們同行?”

她感覺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他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驚訝的神色。

“你……”翼沒有表態,反而是阿空用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秋若寧。

不如說……

“實際上。”秋若寧的嘴角向上勾起一絲弧度,“就算我不提出邀請,長光兄也會偷偷跟着我們吧,可是如此?”

畢竟之前慕長光也說過了,赫連這一族的動向很難搜尋,起碼他自己應該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那麼,與其自己像個沒頭蒼蠅似地像今晚一樣靠運氣來抓機會,不如直接跟着被赫連一族當做目標的秋若寧一行人,就可以等對方找上門來。

“……”慕長光只是抱着他的琴,沒有看着秋若寧,同時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秋若寧清楚,這種時候,不否定基本等於肯定了。

“不知玄沂這邊可有類似的說辭,但中華有道是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秋若寧看了看正想說些什麼的翼,把想法提前說了出來,“更何況長光兄的實力你剛才也看見了,若是他沒有安好心,亦或者他也是以你們為目標,那麼也不必等到現在。”

秋若寧說著還故意瞟了慕長光一眼,倒是慕長光在聽見這番話后,閉目像是輕笑了一下。

畢竟秋若寧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位慕長光有可能也是敵人,甚至就是那赫連一族之人的可能性。

但是也正如她剛才所說的那樣,擁有如此實力,加入真是那樣,就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了。

“……汝的膽子當真不小。”翼先是看了秋若寧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只會盯着自己懷裡那張琴的慕長光,最終只是一臉無奈地看着秋若寧,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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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秋若寧說要在木牛周圍透透氣,便帶着懷忘蘭下車了,留下了翼、阿空和慕長光待在那木牛里。

反正他們也不是哈士奇,還能拆了木牛不成。

“方才辛苦妹妹了。”

隨後,走到了離木牛稍遠一些的位置,秋若寧轉身衝著懷忘蘭一臉誠摯地道謝。

“既然姐姐開口,那忘蘭定不會拒絕。”

實際上,之前料理完那幫黑衣人的屍體之後,懷忘蘭就受秋若寧所託,全程都在觀察慕長光的情況,比如會不會突然暴起動手之類的。

儘管現在看來這安排顯得有些多餘,但起碼一開始秋若寧是不可能僅僅因為慕長光出手相助就覺得對方沒問題的,不過現在看來慕長光確實是因為自己的緣由才出手相助的。

“不過啊……”秋若寧轉過身來,看着正雙手垂下右手輕疊在左手上的懷忘蘭,眯起雙眼一副“受不了你了”的神情,“伸手”

“……”懷忘蘭沉默了幾秒,臉上閃過了一絲糾結,但最終還是一副放棄了的模樣鬆開了自己的右手,向著秋若寧露出了左手。

她的左手上有一道傷痕,秋若寧之前在木牛里的時候看得很清楚,就是之前在和那幫黑衣人戰鬥的時候受的傷。

傷口不深,秋若寧本以為懷忘蘭很快就會處理,哪知道懷忘就這麼一直悶着。

“忘蘭本想……等到姐姐休息之後再自己處理的。”

“到那時可晚了。”秋若寧一邊摸出一瓶葯一邊無奈地看着懷忘蘭,“習武之人可都像你般把凡事都藏着掖着?”

那慕長光看起來也是這樣,臉上就寫着“我心裡有事,但我不想說”。

順便,這瓶葯是秋若寧從無面之書裡面買的,看着上面寫可塗於傷口處療傷就直接買了。

儘管懷忘蘭出門時也帶了一些葯,但是秋若寧覺得藥效大概沒有無面之書裡面買的好,畢竟無面之書還沒騙過她,說什麼效果那就肯定是什麼效果,不會賣假藥。

這種時候,她就不去計算成本了,畢竟,她很少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計算這些東西。

懷忘蘭受傷也是因為她,那白皙的皮膚上多了這麼一道傷口看着也心疼。

“對了。”舉着藥瓶的秋若寧笑着了一個玩笑,“現在我摸你的手可算輕薄你?”

懷忘蘭也同樣故意笑着點了點頭:“算。”

“那便是了。”說罷,秋若寧直接微微彎腰輕輕牽起了懷忘蘭的左手,右手手指伸進了藥瓶里。

懷忘蘭愣了一下之後,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了頭。

這似乎是一種藥膏,呈乳白色,雖然秋若寧覺得是不是該用酒精消消毒,但仔細一想書里那些江湖大俠用金瘡葯不也是這麼用的么,也就放心了(上藥過程經過特效處理,請勿模仿)。

隨後,秋若寧用食指粘了藥膏,一邊為懷忘蘭左手的傷口上輕柔地上藥,一邊問道:“疼嗎?”

秋若寧看見懷忘蘭沒有回應,便稍微抬起了視線。

正對上了懷忘蘭那挽着月光的側臉,一縷紅色的鬢髮如細柳低垂,那枚茉莉花飾品就像是在她額前的紅梢上綻放,黑色的美眸半掩於一側,纖細的玉指輕掩着嘴角旁那片晚霞。

雖然秋若寧一直都說懷忘蘭很漂亮,但是這一刻秋若寧總有種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的罪惡感。

怎麼說呢,就像是自己的雙眼褻瀆了美景的那種感覺吧。

想着這些的秋若寧只是重新低下頭默默地擦藥,明明擦完了卻又莫名有種找不到時機鬆手的奇妙尷尬感。

最後甚至只能輕輕捏着懷忘蘭的手指,看着她那纖細指尖上帶着淡淡粉色的小指甲。

直到懷忘蘭輕咳了一聲。

“姐姐這是在擦藥呢,還是在看手相呢?”

“忘蘭姑娘這手相,今後必是大富大貴之人啊。”

“姐姐又在貧嘴了。”

兩人就這樣,互相笑着向木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