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由比藤於兩分鐘前這樣略帶歉意地說道,“好像,擂台賽只剩下一個空額了哦。”

看來這種賽事(稱之為活動似乎過於殘酷了一些)的參加名額早就內定給社團了,大抵,也是沒有人猜到會有學生冒冒失失地跑來參加。畢竟這樣子的擂台,看起來就是那種特殊學生大展拳腳的地方。

不不不,深想一層,這難道算是冒冒失失么?畢竟我和鬼弦詩代可是在短時間內就想好了接下來的詳細計劃,只差付諸實踐了。

有鑒於此,迅速搶佔位置是唯一的選項。

一想到要去參加什麼小組活動,‘Let's play a game’之類的,就會感到毛孔悚然。

雖然對外宣稱是因為不喜歡人群。實際上我在人群中大部分的不自在的來源似乎並非來源於此。

小狗即使每天辛勤地搖尾巴而無人回應(甚至被嘲笑)也不會不耐煩,但人類基本上都有超強的自尊心,這段時間東京電視台也播出了不少邊緣蹲家自殺的新聞。

由此可見,雖然很難堪,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我比小狗還要糟糕——我既不會搖尾巴也不會期許他人回應,所以充其量只能充當舞台劇里蘋果樹的角色罷了。

雖然老師往不受歡迎的小孩身上貼樹枝的本意是希望提高他們的參與度,殊不知那些樹枝只是在明確告訴別人‘我是個邊緣死屁孩’而已。

嘛,這種程度的悲劇反正是不會被陣內智冊則用來演出就是了。

我坐在操場外圍位置,由比藤剛剛幫我去擂台的工作人員(大概)那邊留了位置,而鬼弦詩代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按照估算,是向著短講區域去的。

所謂仿造Ted Talk形成的活動,是為了給那些喜歡展現自己的人設立的。對此我一向統稱為‘暴露狂’,反正精神上的暴露癖和物理上的暴露癖也沒什麼不同。

至於在看到鬼弦詩代出現在等候區的瞬間,為什麼會有種邪教傳教現場的既視感出現呢?

一想到會被鬼弦這種女人灌輸理念,簡直是令人髮指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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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午的陽光極為猛烈,背光的鬼弦詩代身後多出了朦朧的發光甜甜圈,就像奇怪宗教的不良聖女。

“群居動物,是追求高效率的體現。”

她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這樣宣告,明明穿着則古田的校服,可是卻給人女王登基的錯覺。

話說,短講題目是什麼?還是根本沒有題目?該死,早知道就找由比藤問清楚了,現在是要怎麼辦——

不論怎麼安慰自己,我都有大難臨頭的預感。拜託,那個女人竟然開口說話了,還是演講,這分明就是世界末日前的預演。

“然而,人類花費了大量時間在無意義社交上,這是違反效率的體現。因為不清楚對面的想法,以及希望婉轉地找出好感度,進而通過行動和語言一遍遍地試探。對於此種行為的長期版本,我們一般稱之為戀愛。”

古手川千紗似乎曾經面無表情地說出‘請不要出軌’,現在鬼弦詩代的狀態和她出奇地相似。

“勾引。”

接着,她說出了那個可怕的詞彙。

“求偶。”

更糟糕了。

“交配。”

無可救藥了。

我在距離臨時舞台比較遠的地方(大約在拳擊擂台下被樟樹葉子勉強遮蓋住的角落),身側充斥着好戰男性散發出的費洛蒙氣息,就像在漂亮的小鎮里出現柯南,總之非常不妙。

那些拳套上面甚至印着骷髏頭圖案,難道說則古田裡也有黑社會嗎?

不想在結束活動前和這些恐怖分子扯上關係的我趕緊蹲下來,一邊用眼角餘光觀看鬼弦教的傳教現場,一邊假裝對則古田的土壤很感興趣的樣子。

哦耶,這些小螞蟻搬家的樣子真可愛。就叫它們傑克,瑪麗,彼得和鮑勃。

很好,鮑勃不見了。

“情慾,是高中生交往的首要目的。”

她似乎把麥克風的聲音又調大了一些,現在幾乎是震耳欲聾的地步了。

我瞥見球場那裡有足球慢悠悠地滾進龍門,而守門員還在恍惚着尋找足球的位置。想畢諸位都在很認真地聽講,我深感欣慰。人類從來都不懼怕痛苦,懼怕的是只有自己在痛苦。

“所謂愛,也只是為了緩解孤獨而已。”

在這個風和日麗的艷陽天,鬼弦詩代微微抬起下巴,並順勢說出了陰冷的故事。

“上古有個神話,大意就是人的靈魂被一分為二,從此往後所有人類都要花一輩子尋找缺失的部分。這就是孤獨。剝開所謂愛情虛偽的面紗,歸根結底只是孤獨而已。”

糟糕透頂的演講。這怎麼看都只是單身少女在大發牢騷,或是宣傳高二病語錄,而且像是從某本冷門書籍里摘抄下來的句子。

這不像她會說出來的東西。我推了推眼鏡,眼下事態極為反常,這徹底激活了我的求生欲。

如果她出現反常,我會第一時間聯想到是否又有什麼激怒她了,以至於要轉而嫁接到我身上。

現在下方已經陷入了漫長的竊竊私語中,鬼弦詩代的境地十分危險,換言之,她把自己拖進了禁區里——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能合法地刻薄說話(而且一次性傷幾百個人的心)對她來說絕對是好事,可惜副作用顯而易見。還是說,她有別的打算?真是難以讓人摸清的傢伙。

“環顧四周,平時笑嘻嘻,看起來一副善良樣子的傢伙,其實才是最自私的生物。”

她伸出一根手指——即使只能指向一個方向也好,許多人還是下意識地縮了縮。喂喂喂,給點骨氣吧,這些接收過精英教育的學生......為什麼面對莫須有指控都會一副心虛的樣子呢?

“人類是為了生存以及謀取個人利益而存活的動物。當我們還分成智人和其他人種時便是如此了。善良的傢伙,之所以會做善事,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愉悅。假如做善事無法令自己滿足,反而痛苦萬分,如同做了十惡不赦的事,那就不會有人做善事了。”

......鬼弦詩代一定是確診了反社會人格。

這下頭疼了,要怎麼辦呢?在我摸清楚她的意圖之前可不能貿然行動......新高中危機四伏,之後兩年的時光能不能安穩度過就看開學幾天是否能做出正確行動了。

理論上我可以直接問她的目的,究竟是一時失誤還是別有所謀,然而這樣下來豈不會顯得我很愚蠢?我才不會在那種傢伙前示弱。

“合群也是如此,為了在社會階級上更快速地向上爬,無所不用其極。”

“喂,請不要把邊緣說成正義夥伴——”

終於有人願意站出來指責冒冒失失闖進自己學校的可怕人物了。

“學校,就是階級分明,用來實踐生存理論的殘酷金字塔。”

“喂喂喂——”

“男性——無時無刻都在幻想交配的傢伙。”

讓她開口說話本身就是巨大的錯誤。至少現在台下以及亂成了一鍋粥,我相信以前一定有出現過混亂的場景,畢竟想要出風頭的高中生大有人在。然而,像鬼弦詩代這樣找來仇恨的,一定是千古第一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