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霏知道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能被人力所改变的......
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事情......欢乐的事情......悲伤的事情......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组成了一个人，或者一个物的历史，证明着过去，描绘着现在，预示着未来。
如果这些的存在被一并消除，即使这个人或者物仍然物理上存在，他或者它也无法证明自己真的存在过。
这么说下去有一些玄学或者命运论的感觉，具体到人，个体的一生都是为了改变这些东西而奋斗的。
都说事在人为，不去真的试试谁都不知道结果，未来被一层厚厚的雾气所笼罩，前途黑暗又未知。
可一个人前进却总是需要理由的，没有理由就没有动力，失去动力就会随遇而安，最终止步不前。
但对于类似自己这样的存在，停下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希望或者说可能性这样的词汇就诞生了。
总有一天，到了某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父母能够瞑目，妹妹可以安定的生活，自己可以不用继续重复这种杀戮的生活。
渐渐的这种希望变成了一种奢求。
习惯了杀戮，习惯了找到能找到所有的“死神”，消灭后扯出他们的“教条”——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工作，也是自己的希望。
即使自己很明确的知道，这一条永远不会有终点的漫漫长路，可在没有真的变成死路之前，谁都不会放弃。
所谓的希望，所谓的可能性......不过是人为了面对未知而塑造出来的表面词汇。
“因为不这么做......雪霁她......我唯一的妹妹，最后的亲人就不能活下去！”
“不要......爸爸！妈妈！不要......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下去了......”
往往沉浸在这些词语之后，残忍的事实会将自己弄得粉身脆骨。记忆中那次冲天的大火，不光烧尽了房屋，也连着一直以来的归宿都一并消除得无影无踪。
“雪霁！雪霁！”
浑身是血的妹妹就这么毫无生气的倒在自己的怀里，像一具断了线的人偶。乌黑的血液浸透了她白色的连衣裙，四周的浓烟熏得两人狼狈不堪。
身边是一处诡异的漩涡，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自己甚至不确定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现实中存在的......
几十分钟之前，它突然出现，并毫无理由地将自己一直以来温馨的生活化作了一片火海......
最后却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跑！带着雪霁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雨霏！记住！我亲爱的孩子！记住！只要《交战领域条约》没有被打破，你们就是安全的！”
妈妈对自己说的这句话至今记忆犹新，其中的意义却完全不明白。
话音未落她就被凌空吊了起来，她开始挣扎，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可自己就是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将母亲提起来的。
母亲漂亮的面孔渐渐开始扭曲最后变得干枯，柔顺的发丝也很快变得像是一捆捆难看的干草，那个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夺走妈妈的生命。
“跑！快跑！‘源祖’的目标是你们！”
几乎变成一距干尸的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威胁一起从阁楼跳了下去。
咚......沉闷的坠落声很快被其他火场倒塌的声音所掩盖。
而年幼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哭喊着抱起更需要照顾的妹妹，头也不敢回的逃命......四处都在燃烧，浓烟遮蔽了大部分视野。
呼吸困难的自己和妹妹在要昏倒的最后一瞬间被浑身是血的爸爸抱了起来......父亲竭尽全力地将自己和妹妹一起送出到了较为安全的庭院，却再也没有了生气。
他的胸口开了一个手掌大小的血洞，几乎能看到里面泛黑的内脏......爸爸透支了他最后的生命，只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甚至没能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
“爸......爸爸，不......不要，不要丢下我们......”
“爸爸！！！！！”
浓烟遮蔽了天日，大火所带来的高温让人口干舌燥，那栋充满了记忆以及欢笑的房子，父母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家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
让人绝望的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结束，妈没能阻止那个可怕的存在。身后的明明是一场熊熊大火，四周的空气却莫名的变得冰冷，冷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唔啊......呜呜......好，好难受......”
毫无缘由的自己突然感觉喉咙一紧，整个身体就这么凌空地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提了起来，昏迷的妹妹和已经毫无生气的爸爸渐渐离自己远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最绝望的是，自己真的是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凌空抓了起来，和刚才妈妈的状态一模一样。
“条约......在哪里？”
“什么......什么......你是什么！”
一个极度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离自己非常之近，仿佛就是贴着耳边在呢喃一般。
“条约，需要解除，我等向往......真的解放......”
“我......我不知道，放过我们......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妈妈的结局也在等着自己......霎时间难以抑制的恐惧涌了上来，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开始变得莫名虚弱，轻飘飘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明明什么都没有，自己却能确实地感觉到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衰竭......
身体的生命力开始以一种自己能确实感觉到的速度缓缓的流逝，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要将自己逼疯。
“钥匙......在于尔等的......血脉......”
很快自己连最基本的抵抗都做不到了，四肢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皮如重千钧，好像一旦眨眼就再也没有睁开的力气一般。
我......要死了吗？
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右手抬起，努力伸向地上昏迷的妹妹，至少......至少让这孩子能......
“？！”
然后“她”出现了，那个洁白的杀戮天使，一道炫目的红光瞬间笼罩了庭院，将自己，妹妹，爸爸的尸体，熊熊燃烧的房子......一起吞噬了进去......
反应过来后，自己和已经醒来的妹妹出现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之中，遍体生白，除了中间一套红色的桌椅。
那颜色是如此的扎眼，鲜艳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现在，你们面临着一个选择。”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一遍的椅子上，夜色的长发拖到地板之上，可能是因为不够高双脚悬浮着来回摇摆。
“选择？”
她是谁？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数的疑问堆积在脑中却不敢说出来。
下意识的感觉面前看似毫无威胁的少女可能比任何东西还要危险。
“对，一个能让你们全部活下去的选择。”
“姐姐，我怕......”
“没事，有姐姐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雪霁。”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女是何方神圣，自己和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当年的自己却意外的冷静下来，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一样。
“你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的时间是有限的，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交易，接下来请你们做一个简单的二选一，这样我们就能全都活下来。”
“什么......意思，这里究竟是哪儿？”
生命力的流失的绝望和身体的触感还隐隐约约的存在，只不过比刚才淡薄了不少。
“这里是枢机院，一切伦理，灵魂，以及‘教条’都会失去性质的地方，它独立于世界是世界不允许存在的地方，‘源祖’的后花园，类似的东西，反正你们怎么理解都可以。”
“......”
“不明白吗？不明白啊......说的也是，我究竟在说什么啊......”
少女红色的瞳眸似笑非笑地在自己和妹妹之间扫来扫去，一种像是从里到外都被看看透的寒冷油然而生。
“长话短说，现实中的你们面对的是‘源祖’，而且你们切实在一点一点的死去，我现在只需要知道，你们是否想要活下去？”
“想！”
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瑟瑟发抖的妹妹，直视着面前的少女。并不清楚对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她确实拥有拯救自己和妹妹的能力。
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妈妈，为了爸爸，为了照顾妹妹，自己也一定要活下去！
“非常好！那么欢迎来到生不如死的考验姐妹羁绊趣味二选一......”
红眸少女从椅子上轻快地跳了下来，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双手提起裙摆双腿微曲，对自己和妹妹行了一个礼。
......
这个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变了自己和妹妹的一生，像是岔路口一般彻底让两人的人生转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之上。
也许......从那之后名为黎雨霏的个体就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或者希望这样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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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黎雨霏确信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解决任何威胁到自己妹妹的存在。
砰~~~~！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姐......姐姐......”
除夕前夜，素菜馆“云龙轩”的一间包房之中，刚刚进来的临时服务生黎雪霁呆呆地看着姐姐手中冒着烟的枪口。
“你，你在做什么！”
“小，小艾！”
一名浑身是血的女性撕心裂肺的哭喊混杂着枪声在不大的包间中反复回响，她浑身都是明显的抓伤，一边的肩膀甚至有着明显的咬伤痕迹，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没事吧，雪霁？”
一把将刚才差点被“残渣”扑倒的妹妹拉到身后，黎雨霏目光冰冷地环视着这个已经被血肉充斥着的庆生会。
十几分钟前自己发现这里似乎有异样，点单的数量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一般的标准，觉得古怪的她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绿箭宇的学姐天羽诗织，带着自己的“释魂者”前来查看。
“姐......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雪霁因为恐惧说的话带着严重的颤音......结果果然是这样。
“不要看，躲到我身后。”
现在这个十几平米的包间一共有近十个还在活动的人影，只不过......活着的人只有自己，雪霁，诺伊斯和一旁哭喊的女性......
该死的还是来晚了！
作为一名刑警，黎雨霏并不想看到任何一名民众在自己面前消失，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作为“必要惩戒”成员行动的一个表面上的职位而已。
但为此自己也确实停止了一直以来猎杀“死神”的活动专门进入了警校，学校里面的生活没有见惯的杀戮，第一次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让黎雨霏找回了父母健在时候的记忆，慢慢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直到正式调任至这里遇到绿箭宇并和找过来的妹妹重逢。
她甚至感觉能过上一段原来早就抛弃的生活。
“你还能活动吗？快点过来！这里很危险！”
看了看角落中哭喊的女性，她死死抱着刚刚被自己一枪射穿头部的“残渣”双眼呆滞，不断叫着“小艾”。
对于黎雨霏来说那不过是一个“残渣”，对她来说却是唯一的女儿吗......这样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黎雨霏转头轻轻摇了摇嘴唇，自己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不让楚汐的遭遇在发生在别人身上吗......
“小艾......”
“不要乱动！这里很危险，千万不要被这些家伙咬到。听见没有！我是你的护卫，你也知道关键时刻必须要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吧？”
“......”
另一边黎雨霏立刻阻止了想要前去查看情况的诺伊斯，她的脸色发白，伸出的右手微微颤抖。
该死！这些家伙是现场“残渣化”的吗！绿箭宇那个白痴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
砰！砰！砰！
又是连续的三枪，解决掉三个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残渣”。
就像上次地铁里面一样，这些家伙似乎都是来这里为主角庆生的家人朋友。
但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仿佛饕餮上身一般，疯狂的吃着，平时足够十个人用餐的餐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每一个人的肚子都涨的像是一个皮球，双眼充血，青筋暴起，却还在不断的往嘴里塞食物。
最严重的两个甚至开始自相残食，为了不让妹妹和诺伊斯受到过大的冲击，黎雨霏一进来就率先解决了他们，并直接打碎了吊灯。
那里实在不是能用语言能形容的残酷......原本用来放蛋糕的地方，已经彻底变了味，混乱零散地分布着许多即使是自己也会作呕的消化物残骸。
这些可怕的东西为了能吃下更多的东西，似乎会自动从胃里把多余的东西逃掏出来......
“姐姐......哥哥说要赶快离开这里，我本来是在找小汐和雪野姐姐的，这......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也注意到了是吗？黎雨霏轻轻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确认他暂时还活着，接下来只要考虑怎么应对这个情况就好了。
果然当务之急是护送雪霁和诺伊斯和那个家伙汇合，期间要尽快组织这里其他的疏散。
“小艾......小......啊！别，别过来！老公，你，你不认识我了吗！不！不要，这是小，小艾啊！我们的女儿......你要做什么！”
“姐姐！”
“我知道，你们两个在我身后躲好，不要乱看！”
似乎有一个男性的“残渣”发现了角落中抱着女儿的女性，怪叫地爬了过去，通过刚才女性的撕喊黎雨霏大概能判断出他们之前的关系。
不过......
砰！
一脚踩住那个行动迟缓的身影，枪口直接抵住他胡乱挣扎的后脑干净利落让他再也行动不了。
不管生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们只是单纯需要消灭的怪物。
黎雨霏不会在意他人的想法，想要活下去这种多余的东西并不需要，怪物就是怪物，同情他们只会让自己遭殃。
“能站起来吗？马上离开这里，这些家伙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你现在如果经过救治还有希望不会转化。”
走到蜷缩到角落的女性身边，黎雨霏试图将她拉起来。
“不！不要过来！不要碰我的女儿！老公......爸！妈！”
“你还没有认清状况吗！她已经不是你女儿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你的亲人！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过来！”
自然黎雨霏并不会奢求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人能理解这些事实，这个女人已经处于一种言语无法沟通的状态，早点带到安全的地方慢慢安抚才是正道。
“小艾......小艾！”
无视仍然在挣扎的女人，黎雨霏强行将她从包间的角落中拉了出来。因为刚才的枪响，有些沉迷在进食中的“残渣”已经注意到了这里。
这个女人所谓的老公就是其中之一。
“先离开这里，诺伊斯你也是，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一边护着需要自己保护的三人，黎雨霏一边命令着，任务的首要目标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一直傻傻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那个曾经叫做小艾的“残渣”......黎雨霏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时间和心力去了解。
很可能......这个包间中的异变并不是个例......很明显这次的受害者在变成残渣之前会有明显的食量暴增的现象。
“该死的‘暴食’......”
黎雨霏很清楚这次自己要面对敌人的特性，这个一直以来都极为神秘的怪物一旦出现就绝对会造成巨大的灾害。
必须要在一切太晚之前阻止他......
解决掉两个跟过来的残渣之后，黎雨霏从外面狼狈地关上了包间的门随便再走廊上找了把椅子将其狠狠的堵上。
“小艾......为什么......要杀......她？”
“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诺伊斯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从黎雨霏第一次接触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明显的感觉到诺伊斯的与众不同。
自己接到过很多这种从“死神”手中护卫猎物的任务，几乎所有的受害者在第一次面对残酷真相的时候精神都会产生非常大的动摇，就像现在这个断了线的女人一般。
“小艾......”
而诺伊斯却表现得极其冷静，那种冷冰冰毫无变化的表情甚至在自己开枪射杀第一个扑过来的“残渣”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完全游离于事件之中，给黎雨霏一种她根本就是一个局外人在客观观察整个事件一般。
“理由我之后会和你解释。让事情变成这样真的很对不起，这是我们‘必要惩戒’的失职，简单说你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什么话还是等脱险再说吧。”
下意识地避开了诺伊斯冷冰冰的眼神，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只有小学生年级的女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简直......简直就像是，记忆中只有一个人能给黎雨霏这样的感觉。
“好。”
没有多问，诺伊斯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传来咚咚撞击声的木门。
轰隆~~轰隆~~
诺伊斯刚回答完毕，黎雨霏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产生了一股明显的震动，这震动明显到差点让体弱的雪霁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地震？”
“别慌，这不是餐馆内部传来的......应该是更远处的地下。而且如果是地震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