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遵纪守法的平民百姓而言,进警察局的次数,一生之中应该是寥寥无几。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在校园中,一般学生也不可能时常进出教导主任办公室吧?

要不就是为办理什么公文证明,要不就是干了什么值得批评的坏事。

难怪易天枢会觉得自己或许是人类史上第一个为求生存而冲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的人了。

放在一天之前,向警察开枪这种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就在明知这种行为会招来怎么样的后果,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

回过头来看,易天枢已无意考究自己的性格是不是比想象中要杀伐果断,但无疑是被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只要稍有差池,他与雾岛琉璃谁都别想逃出那个检查站。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不得已为之。

再说啊,“那家伙”本来是巴萨耶夫的同党吧?

虽然她甘愿主动成为人质,甚至跟自己同坐一辆车,但所谓的“吴越同舟”终究是建立在“手里有枪”这个大前提上的虚伪情谊……不,敌人之间,除了你死我活以外,怎么可能有其他情谊可言?

如果自己当时是手无寸铁呢?

她还会愿意对自己言听计从吗?

怎么可能。

那么,自己又何错之有?

明明应该是这样子的……可易天枢越是这么劝解自己,他就觉得这套说辞的开脱意味越是浓重,心中的罪恶感也随之变得愈发的汹涌而不可收拾。

他背叛了美星。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接着,她舍命挺身保护孩子的一幕、及时将自己从陷阱中拉回来的一幕、为己方顺利逃离检查站不惜劫持人质的一幕,浮现眼前。

也许……她真的是想把自己和雾岛琉璃送回蓝区而已。

可易天枢需要的,不是“也许”,而是百分之一百能将雾岛琉璃平安无事送回圣瓦尔基里学园的办法。

结果,美星成了“祭品”。

唯一的安慰是,在警察展开进一步反击行动之前,美星已经晕倒在他的枪柄下,并被他以“涉嫌袭击特务”这条罪名逮捕,才不至于被警方斩草除根。

考虑到现在相模灰区的局势,警察也不可能真的把她送上法庭,顶多是蹲几天号子,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以她的性格,大概会气得上窜下跳吧。

不过就此别过的话,以后应该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易天枢渐渐认同心理辅导老师的“良心裁剪论”。

在这个丛林法则比《六法全书》管用的法外之地,伦理道德必须让位于生存。

既然不可能同时拯救得了所有人,就必须有个先救谁后救谁的排序

他不要当“孤独的幸存者”,他要和雾岛琉璃一块活着离开这里。

只是美星丧失意识前留下一句话,令易天枢有点在意。

“警察……都是片冈。”

在与美星聊起任侠电影时,她曾提起过这个人物,貌似是《极恶非道2》的角色……可别说第二部了,就连第一部易天枢都没看过,怎么可能知道片冈是谁。

但按常理推论,死在主角枪下的……果然是反派么?

也就是说,前不久才将自己从大批民兵围攻中解救出来的、而今就坐在自己身边的警察是……

不可能。

这想必是美星对在难民问题上不作为的警察产生的偏见吧。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草木皆兵了?

尽管易天枢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留下的这个心眼,在不久之后竟救了他一命。

……

当真正踏入相模灰区警察署的一刻,易天枢着实是吃了一惊。

本以为这里应该跟设立在蓝区的警察本部差不多,都是造型中规中矩的政府建筑,然而呈现于他眼前的,与其说是警察署,还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小型要塞……又或者说警察署本来就是由战争时期的防御工事改建而来。

高墙围绕,以凹多边形分布在警署四周,狙击手与固定火力点相互照应。这样一来,使得无论进攻警署哪一点,防守方都可以使用交叉火力对攻击方进行多重打击。

在现代战争模式中,这种棱堡设计原本是已被扫进历史博物馆的陈列品,但人们惊喜地发现面对宁恩的人海战术,这种古老的防御手段居然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往后才逐渐发展成前哨军事基地的标配。

不仅如此,墙壁四周满布反坦克壕沟,水泥路障林立,把通向警署的道路截成三段,有效阻止汽车炸弹袭击,即使在外围爆炸,墙体与沟壑留有足够的缓冲地带。

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除去哨卡以外,警方更是在道路中间横停一辆74式坦克充当活动大门,以确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以民兵现有的武器装备要在短时间内攻下这座固若金汤的要塞,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这恐怕正是警察署之所以能在相模灰区保持永久中立地位的原因吧?

然而,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过去秦羽遥经常叨唠的这句话,在刚刚经历完见习部队遇袭事件的易天枢听来,简直是至理名言。

如今,他却只能祈愿自己以后还有能听她唠叨的机会。

下车后,易天枢便与其他两人分道扬镳。

在经过卫生兵现场处理后,雾岛琉璃的伤势趋于稳定,随后被送至医务室接受后续治疗;

至于另一位被他逮捕的小太妹,怕是下手太重,至今仍昏睡不醒,只得由重装警察像是捏小猫一样把她抬去拘留室。

负责接待他本人的,则是一个长着国字脸、官拜警视的中年人。

与进出警署的邋遢大叔不同,他的身材高大而壮实,双目又如猎鹰般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稳重感。

估计是考虑到身份的问题,才由署长本人亲自担当“接待员”这个角色吧。

比起刚一见面就对他人评头论足的自己,这个自称“中井笃郎”的男人倒是十分热情地领着他走进警署。

本以为既然外围防御工作做得如此完美,作为核心区域的警署防护等级一定是有增无减,但实际上内部布局与印象中的警察本部并无太大区别,基本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入口处,易天枢甚至能看到某个大腹便便的当值警员在呼呼大睡。

他被送到报案室等候,与他一同下车的警员则向中井笃郎简要报告了车队遭遇易天枢等人的经过。

按照规矩,在正式进入警署之前,易天枢必须交出身上所有武器。

事实上,上一回光临警察本部时,对方也做出了相同的要求,就连蒋绫罗都不得不乖乖照办,更不要说某位连实习特务的门槛都没够得着的菜鸡了。

易天枢心里也明白,这是相当合理的要求,毕竟无论世界上哪个国家都不可能让警务人员以外的持枪者进入警署。

尽管如此,还是会叫人产生一种不安定感。

因为从行为上来说,这与“弃械投降”没有多大的差别,都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他人保护。如果对方一旦变卦,自己只能任人鱼肉。

可这次弃械的对象不是斯拉夫烈士旅,而是警察。

既然植根于相模灰区,要说所有警察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也总比草菅人命的恐怖分子要强吧?

在他们手里,雾岛琉璃也会得到妥善的处置。

只要对收益与风险进行衡量,易天枢相信没人会傻到为留下一把手枪而不惜在这种时候跟救命恩人翻脸。

看着眼前少年从身上各个角落搜出一堆长枪短炮,中井笃郎嘴上没说什么,却难掩双眸透出的讶异之色。

“这些枪都是你抢来的?”

“有两把是从我同学身上捡来的。”

易天枢对枪支的来历不愿多谈,中井笃郎也基本能猜到他口中同学身上发生的事。

“抱歉……”

并非是因为有人死了就用上“抱歉”这种客套话,他似乎真的是因为没能挽救那两个素不相识的女生而在难过着,又或说是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失望。

为一扫现场沉重的氛围,他又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像你这种见过那样的场面后还能这么冷静的年轻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正因为是非常时期,所以才需要更冷静不是吗?”

毕竟死者为大,将尸骨未寒的人当作谈资,未免太令人心寒了。

既然当事人有意尽快结束话题,中井笃郎也不再强人所难,继续带着他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而易天枢则是一边亦步亦趋,一边暗中观察警署的布局。

视野范围内能看到的警员,大概有20人,加上巡逻队、守备队,总数约为50人,相当于防卫军一个小队的规模。

说到武器装备方面,考虑到相模灰区治安状况的“复杂性”,从坦克到手枪,应有尽有,但最常见的武器,要数别在警员腰间的格洛克手枪。佩枪连带弹匣,共有45发子弹。

火力有限,但抓紧时间的话,要杀到办公大厅一侧的军械库,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旦成功夺得突击步枪和防弹衣,足以杀出一条血路。

易天枢之所以考虑得如此细致入微,更多的是为防患于未然。

凭借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与火力凶猛的装甲部队,中井笃郎等人得以与光复运动平起平坐,但这种平衡显然不是什么“互不侵犯条约”。

易天枢不清楚当时除尤里·奥洛夫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也不清楚在警方的反击行动中他们有没有奉行赶尽杀绝的原则,但有一点是他能肯定的,只要有一个幸存者看到警方救下自己的这一幕,尼古拉·巴萨耶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以光复运动的动员能力来看,届时灰区警署要面对的,将会是成百上千人的围攻。

在一切通讯手段失效的情况下,这将是一座孤城。

沦陷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连这群警察都是泥菩萨过江,怎么能指望他们尽心尽力地保护两个陌生小鬼?

中井笃郎若是临阵倒戈,易天枢也不会有多惊讶,只会更加坚定他保护自己的决心。

所以才有必要趁现在将警署内部的一丝一毫铭记于心。

因为在易天枢眼中,这些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事关生死。

……

易天枢不是没有尝试记下警署的平面图,无奈内部构造之复杂远超他的想象,只得感叹不愧是军用设施。

之所以将通向指挥部的路线弄得如此曲折,恐怕是为将入侵要塞的狼级宁恩拖入巷战的泥沼,防止这些怪物长驱直入。

但对于路痴而言,这难以称得上是“友善的设计”。

好不容易跟着中井笃郎来到署长办公室,原以为通过如此复杂的迷宫后会有什么宝藏在这里恭候各位冒险者的大驾光临,孰料这间办公室远比易天枢想象中的要朴素得多,几乎就是在蓝区随处可见的公务员单间。

要说有什么奢侈品,恐怕就是那台有点年头的液晶电视和蓝光影碟机。

中井笃郎事先已经解释过,由于外界的混战,警署也是被“大关机”殃及的池鱼之一,好在有独立发电机与备用物资,才不至于使警方陷入困顿,但在这种非常时期,把仅有的电力花在看电影上……

易天枢无法判断这究竟算不算浪费行为。

毕竟人类不是死物,总是绷紧神经,局势也不见得会因此好转,不如拿出一点娱乐精神,好好放松一下,为之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当然,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电器本身,而是屏幕上的画面。

跃然其上的,正是北野武主演的作品。

眼看易天枢被电影画面深深地吸引住了,中井笃郎微微一笑。

“你也对任侠电影很感兴趣吗?”

“也就是看过几部而已。”

他的视线,仅是因一个名字而定格。

片冈。

在画面中,这个比起刑警更像是漫才艺人的秃顶男子,正嬉皮笑脸地从“黑道专业户”北野武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

不用多想,易天枢也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美星口中唠叨的“片冈”,毫无疑问是“黑警”的代名词。

这、这只是她的一家之言而已……

比起来历不明的小太妹,眼前的警察大叔不应该是更值得信赖的存在吗?

这个小太妹在一开始可是明目张胆打算置自己于死地,中井笃郎却是二话不说就将重伤的雾岛琉璃送去了医务室……但她真的被送去医务室了吗?

易天枢本来想尾随她直至抢救室,可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中井笃郎一把拦下。

“你就算跟她一块去医生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对吧?”

回想起来,单方面接受他的说法,却没能坚持己见,着实是下策。

毕竟逐个击破也不是什么新招数了,奈何刚从虎口脱险的自己头脑一片混乱,一时半会不可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只是有一个问题,易天枢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如果中井笃郎真的与巴萨耶夫狼狈为奸,又为什么要救自己一命呢?当场打死不是更省事么?

这个矛盾点,成为易天枢选择继续相信中井笃郎仅有的一点理由。

他只能由衷地希望美星所说的“片冈”,是指少数害群之马,而不是整个警署。

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也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但认真想想的话,靠这种苍白的祈愿,真的能保护自己和雾岛琉璃吗?

易天枢只是觉得,这样的愿望,怎么看都有点不祥的意味,总有种接下来就会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

讽刺的是,比起美好的心愿,命运更热衷于看到当不祥预感应验时,人类会做出何种反应——

当中井笃郎生怕电影中警匪交易的情节会让人产生不良印象,在堆满文件、钢笔、烟灰缸、啤酒罐的桌面上忙于寻找遥控器时——

率先映入易天枢视野的,却是一台崭新的PS10。

“这个……是您的游戏机吗?”

“诶?”

中井笃郎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低头看向少年目光的着落点。

在视线与游戏机接触的一瞬间,易天枢分明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仓皇,迅速将PS10扔到办公桌的抽屉里,很不好意思地做出一番解释:

“啊,抱歉……这是我来这里赴任之前,我女儿送我的礼物,说什么有这个小东西在,我就不会这么无聊……哈哈,现在的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原来如此……听中井先生这么说,您难道是新官上任?”

“怎么可能,我来这里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在撒谎。

这台PS10要真是几年前买的,不可能崭新如此,但如果说这是什么人最近才送给他的“礼物”,一切就说得通了。

是自己错怪了美星。

她说得没错。

灰区警署已经变成了“贼窝”了。

但易天枢很清楚,现在才来内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借口带雾岛琉璃离开这里才行……还必须是一个不会打草惊蛇的借口。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跟中井先生说一声谢谢,十分感谢警方能在那种危急关头向我们伸出援手。”

“这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但正如你所见到,灰区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也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中井笃郎飘忽不定的眼神,令易天枢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

“倒不如说中井先生愿意冒着被恐怖分子发现的巨大风险将我们带来这里,我觉得我说再多句谢谢,都无法偿还这份救命之恩。”

“我们其实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但我却丢下该做的事情逃跑了……”

“逃跑?”

“我还有很多同伴被巴萨耶夫的人俘虏了……明明看到她们被当成人肉靶子……我却抛下她们逃跑了……”

一时间,易天枢声泪俱下,令中井笃郎不禁为之动容。

“这是谁不希望看到的事……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么自责。”

“我真的很想救她们……但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如果是由警方出马的话,我相信——”

话还没说话,就被中井笃郎硬生生打断了。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中井先生不是警察吗!”

“我们是警察,但也仅仅是警察而已。”

“难道就是因为你们跟那群恐怖分子签署的什么秘密协定吗!”

易天枢越说越激动。

反观中井笃郎已不见之前的仓皇之色,只是沉着以对。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说好了——从那群民兵手里救下你和你的同伴,我们已经破戒了,如果继续向其他人伸出援手,就等于再三挑衅光复运动那群疯子,一旦开战,我们毫无胜算,后果是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人都得死——我得死、你得死、我的部下得死,你的同伴得死……对于你同伴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想必她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会因此痛哭流泪,但我的部下也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我不想让他们痛哭流泪,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与独断……”

“那就请中井先生把枪还给我。”

“你一个人能干什么?”

“总比躲在这里苟且偷生要好。”

易天枢也不晓得这句话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但中井笃郎微微瞪大双眼的反应,似乎是触动了他内心的某根琴弦。

“或许我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是指……?”

中井笃郎没有回答,转身走进隔间。

“比起枪,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一杯能烫死人的咖啡。”

以为易天枢已经完全信任自己了,他才敢转过身去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

将大剂量的镇定剂混入咖啡之中。

“好让你的脑袋能随着咖啡慢慢冷静下来。”

这一冲击性的一幕,终于道破了那个困扰易天枢多时的矛盾点。

为什么当初中井笃郎会选择救自己与雾岛琉璃一命而不是当场击毙。

答案,再简单不过。

对于一条优秀的猎犬来说,活蹦乱跳的猎物,显然要比两团冰冷的肉块,更能取悦主人。

“等你完全冷静下来以后,我会尽快用电话联系远东圣瓦尔基里学园,由她们来接手这件事。”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一下中井先生。”

“嗯?”

中井笃郎突然觉得易天枢的声音好像变得很近……自己与他之间应该保持着好一段距离才对。

“受到‘大关机’波及,您又是怎么打通圣瓦尔基里学园的电话的。”

一转过头来,他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易天枢。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巨大的蚊子狠狠地咬了一口,怔怔地转动眼球。

闯入他余光中的,是易天枢握住的钢笔。

刺进去的部位位于耳下十二公分左右。笔身的一半都直直地刺进了脖子。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中井笃郎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就因为你是巴萨耶夫的同党?”

“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嗯,一清二楚,东和刑法第204条伤害罪规定‘伤害他人身体的,处十五年以下惩役或者五十万元以下的罚金’;205条伤害致死罪规定‘伤害身体因而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我倒是觉得中井先生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什么……”

“东和法律可管不到这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把我和我同伴的命交给一个跟恐怖分子眉来眼去的黑警。”

中井笃郎并没有立马反驳,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我跟光复运动之间——”

这回,轮到易天枢打断中井笃郎的讲话。

“如果是我误会的话,我向您道歉,但我和我同伴不想继续给您添麻烦了,所以说能劳烦您送我们一程么?”

话已至此,易天枢明显是不打算给对方留下周旋的余地。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装“好好先生”了。

“你以为自己能走出这里的大门么?”

“我能否走出这里的大门,毋需您操心,只管乖乖跟着我走就是了。我刚才那下可是避开了气管、神经、动脉,但如果您的情绪波动太大,肌肉一旦发生收缩,我就不知道笔尖会刺到什么地方了。”

易天枢的威胁,听起来就像是向朋友打招呼一样客气。

这一招,是从巴萨耶夫身上学来的。

用语言来掩盖恐惧时,不要一下子就把所有背好的台词抖出来。

事实上,他的头脑远没达到可以称为“冷静”的状态。

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公民教育,都在耳边警告他,袭击警察是多么严重的犯罪行为。

如果除去滥用私刑未遂的那次,对于一个此前犯过最严重的事不过是闯红灯的16岁少年来说,这个任务的难度无疑是陡然剧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是从身后发动偷袭,中井笃郎无法看到易天枢的表情。光凭声音,根本听不出这个少年是故作镇定还是确实有所觉悟。

对峙近一分钟后,在精神上,中井笃郎服软了。

这个少年是货真价实的亡命徒。

只要能了解这一点,他之前能从巴萨耶夫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生天,也就没什么值得稀奇的了。

“如果您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们就出发咯?”

一把将PS10揣入兜里,易天枢挟持着中井笃郎,一步一步走向办公室的大门。

劫持人质的戏码再度上演。

不过比起美星那次,易天枢倒是觉得自己这一回的表现要自然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