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清晨六时闹钟伴着不远处军营的起床号响起。
太阳的光线透过门帘下端的缝隙射进房间,揉揉眼睛,下床,换衣服,洗漱,背上书包直接出门,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向着约定的起点走去。
与往常一样的夏日清晨,泛着淡蓝的天空下吹拂着微风。到达公交车站,时间正好六时三十分。
唐璐没来。
时不时也会迟到的吧,这是人之常情。
我喝着牛奶吃着路上买来的小笼包,淡淡的酱油香味与酥软的口感。带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看着《围城》。
几辆公交车开过,太阳也慢慢向天空的高处爬去,手上的《围城》居然翻看到方鸿渐前往国立三闾大学的片段。随身听上的表盘显示已是七时三分。唐璐没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迟到的话我也会很麻烦,于是选择乘上下一班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今天要对廖杰说明清楚,朋友的忙我会帮到底。
像往常一样走到班上,翻找抽屉里那本《挪威的森林》。
本应可以直接抽出这本书,因为我把它放在抽屉书堆的最上方。但翻找了不久,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的书失踪了,同时失去踪迹的还有桌子下方书堆上放着的柏拉图《会饮篇》与弗洛伊德。
无可奈何放下书包,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的右下角写上寻物启事。走到教室后方把牛奶盒丢进垃圾箱。一眼看见《会饮篇》在垃圾桶里面,右下角出现幅度巨大的卷角。
我的第一反应是拿起垃圾桶旁的扫把,用扫把在垃圾桶里翻找其它书的踪迹。果不其然,我所遗失的书本没有例外全部被扔了进去。
忍住没有发作。默默把书本放在桌上,用面巾纸做微不足道的清理。其它人都在不停写着作业,好像没有人注意到黑板上的告示。正好,走到黑板前擦掉已经没用了的启示。
不想去怀疑任何人,但是这样的情况绝对是人为的。书不会自己被扔进垃圾桶。周五的大扫除也不会让整整齐齐放在抽屉里的书本被扔进垃圾桶,况且如果大扫除时被扔进去现在我也不至于能够找回我的书。嫌疑人不是简单的想让我丢失喜欢的书本,他要让我看见。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做法幼稚但是很有成效。
但是谁会对我做这样性质恶劣的事情呢?我想不出来。平日我在班上基本上一言不发,尽量避免去招惹任何人。
昨天合唱队的那个女生?她的座位空着,有完璧的不在场证明。
我所认为嫌疑最大的人已经可以排除了。虽然书受了损伤,不过没有丢失就是万幸了。罢了罢了,好好上课,中午像往常那样在天台等待唐璐好了。
转着笔看着窗外。想着上周发生的种种与这周一开始发生的让人火大的事情,注意力不知不觉投向远方。手肘的皮肤感觉到桌面的凹凸不平,空调运转发出噪声,空气中弥漫着的汗味,这一切都让我莫名觉得心烦。
好不容易下课了。走到教室外面靠着栏杆望着天呼吸新鲜空气。不自主向一班的教室里瞟过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黑色马尾与那一身百褶裙。或许她今天请假了吧,身体不适之类的。
昨天她是那样开心,回想起她站在站牌前喝着奶茶笑着的样子,回想起她能够在包容了我的任性之后仍然露出那样让人欣喜的笑靥。我很幸运能够与之相遇,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笑颜,在霓虹灯下映出的面影。
我有些担心她现在的情况。抱着这样的心情直到午休。
我走上了认识以来一直一起吃饭的天台,向着正对校门的方向望去。校门前的庭院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与格子印花校服裙子的女生,体态看上去非常熟悉。一旁站着一位出奇高的女性与西装革履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性。大概是女孩的父母。一旁的秃头男性我认识,是德育处主任。
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望着远处庭院处发生着的事情。女孩子在与父母争论着什么,表现的异常激动,她的母亲想要抓住她的右手,却被她用力甩开。她低下头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什么,至少在我所处的地方无法听见,但我想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她伸出右手的手指顶起鼻梁上的什么东西,向着天台的方向望去。我想她看见了我。
我意识到了什么。
烈日的炙烤让水泥地面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热量,我把耳机收入口袋向着庭院的方向跑去。站在女孩子的远处向着她的方向伸出视线。
我们在远距离对视。她是唐璐。
我只能站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她与父母争执,德育处长在一旁无言抽着一根烟。这是学校他怎么能够抽烟。我对这无关的情况格外在意,在意带来烦躁,烦躁自己的无能为力,对于那根烟,对于唐璐。
我看着中年男子伸出他的右手以肉眼可以感觉到的巨大力量扇向唐璐的脸,那副红色的半缘眼镜被拍下,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男人伸出右脚用力踩了上去,树脂镜片发出爆裂的声音。
“快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啊。”我反复催促着自己,身体却像被冻结了一样迈不出任何一步,勇气却好像被阳光蒸发似的灰飞烟灭。
终于我冲出去大声喊道:“那边的,快点给我停下。”
德育处主任顶起他的眼镜,粗大的手指像毛虫一样让我恶心。他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一言不发。
中年人缩回手,嘴角微微向着右上角颤抖了一瞬。唐璐低着头在一旁抽泣着。高个子女人站在唐璐身旁想要摸摸她的头,唐璐反抗似的用右手挥开。
场面陷入了沉默。
我直视着中年男性,咬紧了自己的牙齿。冲出去想要一拳砸烂他那副没有表情的瘦削的脸。
“你他妈谁啊,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我感觉到自己脸颊已经因为大声呼喊挤出了纹路。
男人站在原地,我的拳头眼看就要击中。他没有闪开。
唐璐像触电一样的跃出身体,挡在男人面前。我急忙站稳脚跟像柱子一样停在她跟前。
“请不要妨碍我们家里的事情。我们没见过面吧。”
我看得到她的眼角在不停颤动,瞳孔里流动着一种坚决,和那永远无法消散的一抹悲伤,然后低下头,双手握拳向内弯曲,双拳握的很紧,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因为手臂上看得见筋肉的抽动。
她脸上的表情无法被看见,但我能看见不停滴下的眼泪。
“保重。”我说完死死咬住牙,转身向后走去。那男人还是无所反应的站在原地。
德育处主任走上来拍我的肩膀。
“来我办公室喝杯茶。”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装裤。德育处办公室充斥着烟草燃烧染上的焦味与本身的香味。电热水壶冒出白色的蒸汽,他熟练的拿出一饼普洱,置在玲珑杯里。
“胃不是很好平时就只有喝点普洱了。”他笑着把热水倒进杯中。
我不停想象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想象着我如何把男人的脸砸成碎片,心情无法平静。
“泡好了,给。你叫夏澄是吧。以后叫我老张就行,我是教高三毕业班生物的。”他笑着递过纸杯。感受的到从纸杯壁上传来的热量。紫黑色的茶汁传来厚重的发酵茶的香味。我呡下一口。好香醇的茶!
“我们就长话短说了。”他双手撑着凳子的扶手,慢慢坐在电脑椅上,打开电脑,“最近老腰不是太好。嗯。唐璐的事情你都听说了是吧。”
我抬起头,对老张的态度非常惊奇,而且他居然知道我和唐璐认识。我还认为他会很严肃的对我说教。
“是的。我认为他父亲所做的不可理喻。”纸杯被我抓的有些变形。
“没办法啊。唐璐她的家庭情况非常复杂。我想你也是听她说过的。她有点来头。”老张喝过茶,吐过一口热气。
“嗯。”我微微松开手低下头,不想与老张对视。
“你知道她是男孩子吧。”老张一字一顿说过。
“是的。她的情况我都知道,请您说清楚今天叫我来这里的目的吧,说好要长话短说。”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她。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个任务或许只能拜托你。你知道唐璐为什么今天为她所做的却冷漠拒绝了么。”老张叹过一口气,“这孩子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我说过,她有来头。但今天你这愣头青就这样冲过来了,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跟你说明了。”
我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把杯子放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用双手蒙住脸,闹子里一片混乱。
“她两天前有对我说过,信任的人只有夏澄一人,出事了的话请务必告知夏澄。但是,能够照顾她的只有你一人,我知道这样的话你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唐璐是个好孩子,如果就这样废掉了真的很可惜。”
“我愿意。”我顿下我的头。
“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了啊。你这家伙看的多想的也多,但是思维总是一根筋啊。”听见了班主任的声音。
“白老师。”我不自主的抬起了头。
“你犯规了,谈恋爱之前没有对我说清楚。不过下不为例。”白老师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收进口袋,“夏澄,唐璐想要见你。”
“跟她说老地方,就是那家咖啡馆。”我喝下一口茶,可以稍稍放下心了。
“她在短信里有提到。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好好听张主任说说。”白老师信步走了出去。
“回到正题,”张主任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我相信你对唐璐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然后她的情况也很特殊,选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一部分也是基于这方面考虑。你所要做到的大致是帮她解决心理上的困难,她很多东西不愿意与我们说,不过我想你一定知道不少吧,当然不是让你向我们透露,仅仅是听她倾诉就好了。不过刚刚那种情况请你务必不要出手。她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没事可以来我这里喝杯茶。”
“知道了,谢谢张老师。”我点点头,转身出去。
“不要忘了去见她一面。过来拿张假条,现在就去。这份责任学校和你都必须承担起来。”
“哦哦。”
走出校门,看看随身听上显示的时间,十二点四十,她应该已经到咖啡馆了吧。
乘上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我没有带耳机,倾听着夏日的纷扰。汽车向前运动,阵阵清风吹进车厢内。不知不觉汽车已经停在了市中心覆盖着玻璃幕墙的大楼之前。快步向着城墙 的方向走去。
到咖啡馆的时候已经一点了。下午想要赶回学校的话时间上存在不少困难,不过赶回去又能干点什么呢。之前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我不在乎多去浪费这一点。
门外的花草有些萎蔫。呼吸着咖啡馆内西餐与咖啡的气息,比起外面显然是要凉快不少。
走上楼,唐璐坐在我们上次喝过咖啡的位置上,小薰坐在对面,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洋装,显然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
唐璐神态和上次有些相似之处,低着头敲击着桌子。身上的校服已经换掉了,穿上了一件墨色的连衣裙。
小薰对我招手,示意让我坐在她旁边。与我所想的一样啊。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小薰没有笑,以一种近似严肃的语气说道,“叔叔的确有些过分,我想你能够了解在这之前璐璐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吧。”
唐璐伸出着的右手突然握紧拳头,她转过身向我扑来,双手不停用力敲击着我的胸膛:“夏澄你个傻瓜。”她带着哭声嘶喊着,平日里整整齐齐梳着的刘海已经乱了。下面露出她紧紧闭着的双眼,我能看见刚刚那一巴掌的红印刻在她的脸上仍未消去。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不爽,即使是用着没有什么力度的捶击。
小薰坐在一旁不说话。唐璐打了一阵像是没有力气一样的停了下来,趴在我的身上一个劲哭着。我环抱住她。
小薰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走向了二楼的门外。
我们保持这个姿势良久。
“对不起。本来应该谢谢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唐璐爬起来擦擦通红的双眼,转身玩起桌上的调料瓶。
“眼镜坏了可碍事?”
“本来就没近视,那是平光镜。”她稍微睁大眼睛又恢复原状,好像在适应着没有树脂阻隔视线后的光线。
“你没事真好。”我拍拍她的背。
“你有事就不太好了。我爸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圆滑和冷酷的完美结合体,在外对他那些狐朋狗友点头哈腰,在家对我就是那样一份态度。”
“所以这样就不认我了么。”我冷笑。
“啊,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啦。”我望向天花板。
“那个时候真是多谢了。你被张主任拉走不久之后我爸就走了。”
“那个男的今天为什么要来。”
“过来劝我回去。”她仍然低着头。
“你不是说早就没有联系了么?”
“我放得下他放不下。老顽固。”她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我能感受到她话语里一股寒气。
我把双手放在桌子上,鼓起腮帮:“阿姨看上去是一个好妈妈。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却给人一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感觉。”
“今天是这样,你没有见过那女人凶残起来的样子。”
小薰站在门外抽着一根烟,望着外面的天空。隔着一层玻璃——即使玻璃是透明的——我们所看见的天空仍然有所不同,就像我们的关系——她不能恰当的了解我和唐璐,我们也无法完全的了解她,所以没有办法做到没有间隙的交流,她选择暂时离开,她明白自己牵线人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小薰,是你表姐么?”我望向天际。
“是的。我叫她薰薰,她叫我璐璐....当然以前叫做成成。小时候就经常一起玩呢,稍微大了才分开。本来以为她已经出国了,没想到还能够有机会在这里再一次遇见她,就是上一次。”
“听她说好像是的。七月底就过去了,去加州理工。”把目光转向唐璐,她已经坐直着无神的望着桌面,“你有想过要出国么,或许会比这里好。”
“那男人不给我出去。”她抬起头直视着我的双眼。
“也是出于家业考虑吧。”
“除了家业不会考虑其他的东西。”她皱起了眉头,明显有些不悦。
肚子有些饿了,碰巧这时候服务生端上了三大盘西班牙海鲜饭与三杯柠檬水。小薰推开玻璃门走进室内,坐在唐璐身边。
“这段时间承蒙你的关照了,我替璐璐谢谢你。”小薰点头致意,“接下来的日子里准备带着璐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璐璐也答应了。”
唐璐点点头,伸出手搭在我的右手手背上。我向她笑笑:“好好放松一下。”
看来老张给我的任务暂时可以放下了啊,对于唐璐,我仍然不能放心,她的情况时刻可能发生负面的变化,小薰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是离开学校一段时间,或许对唐璐会有一定好处,这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别担心啦,一周这样就回来了。”她的左手和右手叠在一起,这或许是一个星期之内能够让我接触的最后一次她身体的温暖吧。
“保重。”
气氛不知为何有点沉重,我和唐璐的盘子剩下了不少,只有小薰一个人不知死活的大口大口把烩饭扒进口中。在吃的慢这方面两人之间莫名的默契。
唐璐低着头,右手握紧了装着放着冰块的柠檬水的杯子,看得到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这个时候我们心里所想着的大致上是同样的东西。对彼此的不舍。
“这样就分开了还真是有点不舍呢。”唐璐抬起头苦笑,过了这么久通红的巴掌印还挂在上面,她原本白净的右侧脸颊有些红肿,“不过我不在的时间要坚强哦,不要像昨天那样做个爱哭鬼。”
“我才不是爱哭鬼。”
小薰仍然不停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完全不注意我们的对白,眼睛都不抬一抬。唐璐的吃相比起她来说要好多了。
唐璐照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整理刘海。
我不停喝水。也许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吧,至少对于彼此的需要会稍微淡化一些。
“请你记住一句话,不要因为需要而相爱。”我脱口而出。
唐璐有些失神,稍微睁大双眼。点了点头,笑道:“嗯。”
“年轻人真是好啊,可以恬不知耻的说出这样肉麻的台词。”小薰嘴里嚼着饭食,吐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感觉脸上有些热。
CD机上放着的是《Fly Me To The Moon》。就让唐璐去看看木星与火星上的春景吧。
“今天真是多谢款待。”
“你不也没吃多少么。”小薰操着有些慵懒的语调,“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不用客气。”
“所以你们准备去哪里呢?”我对此有些好奇。
“从深圳出发,坐着火车去上海。”
“要是从我的老家的那个小城出发就好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去怎样?”
唐璐的脸不自然的红了。
小薰笑了,拍拍我的肩:“小伙子,你带着这家伙去就好了,吃的胖胖的,变得白白的,然后一起做羞羞的事情。”
在这方面果然很相似啊。两人能够融洽相处的原因我大致上清楚了。
“好好好。做羞羞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答应啊。
唐璐的脸红透了,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那天晚上她能够熟练的做那样的事情却毫无反应,这种时候却莫名羞涩。
吃完饭大概已经是三点钟了。我说过再见准备赶去学校。
刚准备走出门,唐璐突然向我冲来,背上传来两团柔软的触感。她的双臂从后向前环住了我的脖子,我扭过头亲吻她的额头。努力保持这个姿势与她对视。她的瞳孔偏向上方的眼眶。下眼眶的睫毛很美。
“我不在的日子里注意身体。”
“你也是,这几天好好休息。”
她的手臂松下来,双手放在腰前,站在原地目送着我远去。
离开咖啡馆我的心情有点复杂。时间也不早了,回学校也无济于事,不如回家自己看书消磨时间,转念一想看书也不是很好的选择,罢了罢了,干脆瞎逛一气。沿着马路向着城市的南边走去,在桥上看着远处湖上运转着的游船与岸边密密麻麻的被子植物。买上一听汤尼水,拿出摩托罗拉给张主任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他仅仅是“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想他一定也是让什么事情急的焦头烂额吧。
走过时不时能见到外国人的商业街,吸着汤尼路过清真寺,过马路,穿过隧道,再走几步就能到家。草草在楼下吃上一餐米粉,上楼,开门,然后脱个精光。走到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放水,塞上浴池的塞子躺在薄薄的一层水上,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唐璐不在身边的确有些失落呢。
擦干身子穿上T恤,走进房间打开空调拉上门躺在床上,呼吸着房间里带着书本与木头气息的空气,想一直这样下去然后结束这一天。
隔着拉门上的毛玻璃看着天色逐渐暗下去,先是灿烂的金色,亮度稍微上升,金色不久变成显得有点黯淡的黄色,红色接替黄色,之后颜色逐渐加深,或者说颓废下去,是一种极其惨淡的暗红色。
视线瞟过一旁的闹钟,时间是七点十五分,放空脑袋不久意识逐渐模糊。
大概是晚上九点这样被手机铃声吵醒,手机在床头柜上亮着绿色的光,我伸手抓过,按下通话键。
“夏澄么?”耳畔听见的是熟悉的男声,刚刚醒来意识有些混乱无法判断电话里的人具体是谁。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廖杰啦,明天要比赛了,想要来看么?”
我迟疑了一会,回忆昨日下午发生过的事情。
“算了吧。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唔,好吧好吧,明天早上我们八点钟出发,如果改变主意了的话再联系吧。再见。”他的语速出奇的快,语调莫名让人感觉有一种刻意的上扬,声音的背后传来合唱的声音。
“再见。”
我开始有点搞不懂廖杰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目睹了我破口骂人然后冲出教室的场景,在合唱队全体成员的面前表明了自己对所有人的背叛之后,在一个暧昧的时刻向我发出欣赏合唱队表演的邀请。脑内出现一个俗语: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也是对我的一种挑衅么。
回过头来想起廖杰是我的朋友。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这样的推测不是一种受迫害妄想症的表现么?虽然廖杰是故意的迹象非常明显。我还是把之前的想法简简单单抛之脑后。
罢了罢了,他应该只是出于好意吧,让我看看他们即使假唱也能很开心,在他心里或许我只是一个看到其他人开心自己也会开心的老好人吧。
心里觉得有些可悲。就算相处了相当长的时间,彼此也相互熟悉。各自真正的感受却无从察知。
我开始害怕廖杰与胡权可能一直以来对我极度反感。
到底是他们不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他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久就会水落石出。我怕我没有勇气去接受这个答案。
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唐璐与合唱队,一时理不清头绪。
闭上眼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