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彻夜监视一楼,我们也没能阻止第二起杀人事件的发生。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玩弄于手掌的猴子,对犯人的罪行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死者是张霍涛,abc战队的中单选手,为人轻浮张扬。头发被染成黄色,耳朵上打着耳钉,这一特征令我们一眼就辨认出了他。
寂静,寂静,雨声,啜泣声环绕在客厅内。
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正在被恐惧的水刃撕裂,冰冷的恐惧感从脚底板蔓延至天灵盖,即便坐在温暖的海绵沙发上,也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张霍涛……吗?」
春香姐看起来十分镇静,她率先向客厅里的人确认着。
「看起来,是的。」
刘龙一改他雷打不动的姿态,舔了舔嘴唇,索性将身子埋进沙发中,结结巴巴的回答。
「那么尸身在哪?」
我站起来说:「我去他房间看看。」
春香姐眼神飘忽,但她还是尽力忍住,站起身来回应我说。
「我和你一起去。」
黄霖皱着眉头,不安的说。
「我,也一起吧。」
「我也去。」
「还有我。」
白娅和刘龙也跟着站起来。
我们五人走上二楼,来到张霍涛住的204室前。
204室的门是闭上的,不过当我轻轻一拧门把手时,门就轻易的被打开了。
门刚被打开,一股石油浆特有腥味夹杂着人死后产生的臭味就扑面而来。就像是回忆起娱乐室内的场景一般,黄霖和刘龙他们赶紧捂上口鼻,生怕把胃袋吐出来。这股臭味直戳喉头,刺痛难耐。
与其他房间无异,204室进门左手边是卫浴间。进门整整三四分钟的时间里,我的眼睛和鼻子都在经受浓烈氨臭的折磨,眼睛被辣的充满泪水,鼻子也快要失灵了。
屋内的窗帘被拉上了,整个房间黑乎乎的,我随手打开开关,室内的场景才展现出来。
占据眼球的是被石油液染了个遍的床单,以及一具失去脑袋的尸体。
我将想要干呕的喉管压了回去,朝里面走去。走到尸体附近时,我喊了白娅的名字。
「白娅。」
「怎么了?」
「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插嘴的是刘龙,他捂着口鼻,声音模糊的插嘴说。
白娅眉头紧锁,解释说:「如果是砍头致死,那么石油会溅得很高。但是你们看,石油全流在床单上了,所以他是死后才被砍头的。」
正如白娅所言,人死后一段时间内石油压会降低,所以石油不会飞溅。
但是床上和床周围都很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这就令人好奇了,即将被杀的人会不反抗吗?
当我将目光转到床头柜时,一件看起来非常熟悉的东西正摆在那里,准确的说是插在那里。
是一把忍者镖。
「啊……!果然是他啊!」
扑通一声,只听某人倒在地上,并声嘶力竭的呐喊。我转身朝那人看去,站在最后排的刘龙脸上的器官簇成一团,惊恐万状的指着室内。他的双脚拌在一起,应该是想要逃跑的时候摔倒了。
「刘龙,怎么了?」在他身旁的黄霖赶紧把他扶起来,担心的问他:「怎么突然慌成这样?」
「那,那家伙!是他啊!他变成鬼回来找我们了!快,快跑啊!」
那个总是一张扑克脸的刘龙竟然慌成这样,这令我倍感意外。但同时,他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还没等我叫住他,刘龙就一股脑的跑下楼去了。
「春香姐!别让他做傻事。」
我赶紧叫住春香姐,让她去阻止刘龙。我猜刘龙很可能会冒雨离开公寓,暴雨在山上活动是很危险的行为。而在场的人能阻止刘龙的,只有春香姐吧。
春香姐点了点头,追着刘龙下楼去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朝床头柜走去。这次也和上次一样,在忍者镖的下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复仇开始」。
我们将现场大致的检查了一遍,并且照下照片。
我思考了一下说:「我们得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我去叫李教练吧,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他应该会听我的。」
黄霖看起来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环视了一下现场,然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主动说。说实话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我还在想该怎么去说服李正,让他出来。要是和他朝夕相处的黄霖去的话会轻松得多。
我点了点头,将钥匙环上208室的钥匙拿下来,递给黄霖,黄霖小跑着就朝右手边尽头处去了。
然后我们分头行动,我和白娅下楼去召开集会,黄霖则去叫李正。
可是还没等我将204室锁上,右边尽头处就传来喊声,那喊声从不间断的雨滴声中穿过来,清晰无比。
「我绝不出去!你给我滚!」
「教练!」
「快滚!」
不一会,黄霖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他苦笑着说:「如你所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递还我。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说:「他不想来也没办法……」
说完我们便朝楼下走去。
春香姐和简皎奧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拉住想要往雨中跑的刘龙,在我们到达客厅时他们已经聚在那里了。
我没有多等,开口问:「昨天晚上你们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我将目光投向满脸慌张的刘龙。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黄霖呢?」
「我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离张霍涛房间最近的两个人都没有听到声音,我捻着头发,继续问刘龙说。
「你刚才说的:『他变成鬼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刘龙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环视客厅里的其他六个人说:
「以前的abc战队有一个中单,他,他因为一次比赛和我们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就跑出去了,没想到之后就失踪了!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据说是被人杀掉,尸体丢在了山里。」
刘龙眼神游离,但声音依旧刚毅。
「因为他生前最爱玩的英雄是劫,所以看见忍者镖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肯定是他啊,肯定是他回来复仇了!」
刘龙说完,神情恍惚的躺在沙发上,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下。紧接着无言的沉默笼罩了整个客厅,所有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好。就连我自己也一样,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脸,那此刻我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
我恐惧的来源在于尽管我从来不信蛇神鬼怪,但有一件事情还是令我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娱乐室里中间的那张麻将桌上有十张麻将,而公寓里恰好有十个人。
麻将的消失顺序是白板、一条。难道是从0到1的排序吗?代表0的门板消失,刘能就被击碎后脑勺惨死了。代表1的一条消失,张霍涛就被砍下了脑袋。那么当二万消失的时候,下一个人也会惨死吗?下一个人是谁?是战队成员?还是我们三个外来人之中的一个?又或者真是什么恶鬼要将十个人全部杀死?
我看了一眼白娅和春香姐。
不,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刘能淡黄色的脑髓从碎裂的白骨缝中流出来的样子,张霍涛尸首分离石油液洒满床铺的样子都还历历在目。他们在死时经历的痛苦肯定非同一般,这种痛苦如果降临在我们的身上……
想到这里,一股冰水灌顶般的震撼感令我颤抖起来。众人的脸色也不好,此刻我们的脸色一定是一样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上还是第一次,这次我们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身处砧板上的鱼肉,走错一步我们都可能会像刘能和张霍涛一样死去。
沉重的空气和不详的猜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将我的猜测告诉众人,若是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就得不偿失了。但是如果不告诉他们,那发生危险又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不早些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这样的预感不断从脑袋里冒出来。我看着窗外的雨水,与昨天相比小了不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确实得尽早离开这里。
但是,尽管我没有说,身处绝望中而突然茅塞顿开的刘龙却突然将这个话题提了出来。刘龙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一大步跨到我面前,双手用力抓住我的双肩,面容狰狞的看着我喊道。
「侦,侦探!」
由于他太用力了,我的肩膀被他抓的非常疼,我用力去扒开他的双手,但完全不起作用,根本拗不过他。我只得喊疼抗议。
「疼疼,别抓那么重。」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麻将消失了什么的,是吗?第一张是白板,第二张是一条,那里总共有十张麻将,而我们也恰好十个人,是不是那家伙要把我们全部杀掉的意思???」
刘龙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他抓着我摇来摇去,差点让我晕过去。尽管白娅一直在旁边求情,但刘龙却像完全听不到一样,用他充斥着石油丝的双眼盯着我。
「冷静点!」
这时春香姐站了出来,她用她那奇异的蛮力强行抓住刘龙的关节,然后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猛地一捏,刘龙的双手就像失去力气一般从我身上离开掉。
但是显然众人的注意力没有从刘龙的发言上离开,当他们听到刘龙的话之后,眼神变得急切起来。
「龙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十个人?」
「对,啊,队长,你在说什么啊?」
「字面上的意思!」刘龙像是放弃了一样,大吼一声,然后又癫狂的笑起来。「哈哈哈哈!都得死,我们都得死!」
刘龙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不如说他完全就是个疯子,无神的瞳孔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他一边说着些绝望的话,一边踉踉跄跄的离开客厅,不久之后传来了大步上楼梯的声音,刘龙就这样离开了一楼。
似乎是担心他,邮玲也紧跟着他上楼去了。
我看着刘龙和邮玲的离去,回过神来才知道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将我的发现告诉在场的众人:
「在娱乐室中间的那张麻将机上,也就是坏掉的那张麻将机上原本并成一列放着十张麻将,从白板到九筒的顺序排列着,麻将被黏在麻将桌上,不用力根本拿不下来。而在刘能死后,我跟随你们去娱乐室看你们打麻将,在那时我发现了麻将白板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听完我说的话,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十张麻将十个人,没有比这更明白的寓示了。没说一句话,我的嘴唇都在颤抖,每次呼吸身体的热量仿佛都在流逝,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这般的恐惧。
我看向白娅说:「而在发现张霍涛脑袋的时候,我再次发现麻将一条消失了。还有昨天晚上,我和白娅两个人彻夜守在一楼,我们可以保证这期间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人上下过楼梯。」
白娅看着我点了点头。
「听,听你这么说,真的是鬼吗?!」简皎奧不禁惊呼出来:「因为,除了鬼之外还有谁能把一颗人头放到娱乐室去?」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我根本没有用来反驳或者解释的话。我不知道该看什么,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眼神一直游移不停。见我束手无策的样子,春香姐说。
「总之先等雨停了,然后我们就离开公寓吧。」
「嗯……」
过了一会,黄霖和简皎奧就回二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我、白娅和春香姐三人。
和着湿气的风仿佛穿过玻璃窗直接吹了进来,冰冷的空气令我如临凛冬。面前的两个女孩正注视着我,我不知道她们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我本能的错看和她们相对的视线。如果生命直面威胁之时人就会变得如此懦弱,那我并不会感到羞愧,反而会觉得生命正是源此才可贵。
现在我们三个都可能是杀人鬼的目标,仿佛有三把冰冷的铡刀正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一般,我下意识的选择了躺在沙发上瑟瑟发抖。剩下的人的死法会是些什么?开膛破肚?剖心放石油?肢体分离?各种痛苦的死法涌入脑中。
就在我险些陷入自己的妄想中时,两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我险些冰冻住的双手。微笑着的两人正在看着我。
我很怕死,但更怕的是失去她们。
我抓住颤抖的双膝,握紧拳头说:「我们来讨论对策吧。」
三人集思广益的结果。
事件大概不会在白天发生吧,所以昨天彻夜坚守的我和白娅先行休息,这期间春香姐在一二层之间巡逻,特别要注意娱乐室,因为犯人的杀人行为与麻将的消失是有关系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犯人是在杀人前拿走麻将还是杀人后,但肯定与麻将有关。
等到晚上,我们再和另外几个人商量,如果我们能待在一起,那自然就不用怕躲在暗中的犯人了。如果有人不同意,那么我们也可以拿出备选方案,通过我们三人对一楼和二楼兼顾的看守来阻隔犯人的作案时机。
计划是如此,但愿不要出现不好的变数。
我一边躺在床上,一边想着。等待着深眠的召唤。
我们结束讨论,随便吃了些早餐,然后我们三个就分开了。我回到房间用热水冲了一个澡。
回到床上的我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整。距离与春香姐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将身子深深埋在柔软的床垫中,因僵硬而疼痛的肌肉也因此得到放松,温暖而柔软的床仿佛要夺走我意识般,温柔的包容着我。窗外雨水击打窗子的声音犹如母亲温柔的抚摸,如安眠曲般的声音一点一滴的滋润着我这疲惫不堪的大脑。
沉溺在这股将要带走我的倦意之中,我放空一切,不再去思考。
一声粗暴的呼喊瞬间将我从沉眠的天堂拉回这冰冷的地狱。
「侦探弟弟!」
听到声音,我马上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我的身上滑落,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走廊上吹进来。紧接着一个手足无措的慌张人影也跑了进来。
是春香姐。春香姐表情凝重,神情慌张,只听她大声说。
「麻将,麻将消失了!」
麻将!我一听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我看了看春香姐的脸,她露出就像是在等待生死未卜的急救中的家属一样表情。
我连鞋都没穿,直奔一楼的娱乐室。此时的地板异常冰冷硌脚,走廊和楼梯也比以往长上数倍。空气在我耳边高速流动产生炸裂般的唰唰声,与此同时它还将我身上的热量卷走,让我全身冷冰冰的。
一路上我高速思考,从我躺下到被叫醒不知经过了多久,我在移动中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时间是10点20分,距离发现张霍涛的尸体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也就是说在我们上楼之后,春香姐就进行了巡逻,在某次进入娱乐室时发现麻将消失了。
春香姐没说消失掉的麻将是哪一张?不过不管是那张,到娱乐室以后就会知道。
那么麻将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可能的时间应该是从发现张霍涛的脑袋到春香姐巡逻的这段时间里。只要询问一下马上就会知道。
在跑完足够我思考这些问题的距离之后,我终于率先来到娱乐室。
娱乐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一推开门,一股石油腥味就扑面而来。说起来那个脑袋还没处理,我屏息看向室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一鼓作气跑到放着脑袋的麻将机前,沿着盆子的侧面,我看到了并排摆在一起的麻将。
如春香姐所言,麻将又消失了一张。大致数完张数之后我开始查看究竟少了哪一张。三筒、四万……七条——
八条不见了。
我想回身去向春香姐做询问,但她却不在那里。春香姐去哪了?不,不如说她从最开始就没跟我下来。
我看了一眼缺失三张的麻将序列,转身朝楼上跑去。
麻将的消失顺序看来并非按照0、1、2这种升序的方式,这次消失的是八条。这就意味着是哪一张麻将消失与某人的死亡没有联系的意思吗?
不,要下结论还太早。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显然春香姐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她将麻将消失的事情告诉我之后就连忙将房间内的众人重新召集了起来。等我重新回到二楼的时候,大家已经聚在那里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来了。」
邮玲一个一个的点着人,在看到我上楼之后指着我数出七。我看了看在场的人,我、白娅和春香姐三人必定是到齐了,而战队那边则是邮玲、刘龙、黄霖和简皎奧四人。
邮玲松了口气说:「太好了,都来齐了。」
我也险些跟着松了口气,但在我见到黄霖的放松的脸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
为何这样说,那是因为今天黄霖曾经去叫李正,但是被李正厉声呵走,我对这件事情映像深刻,所以一看见黄霖自然就想起了李正。
「李正呢?!」
听到我的惊呼,众人才一副意识到的样子。我赶紧将裤兜里的钥匙串拿在手里,一路狂奔向右边尽头处的208室。
我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才将钥匙拿稳,将钥匙插进孔里然后一拧,解锁的声音沿着钥匙和骨头传到我的内耳。见状我猛地一推门,但门却没有被完全打开。门被打开一点,从露出的缝隙中我可以看到连接在门内的链条,原来门是从里面被闩上了。
「李教练!」
我朝室内大喊,然而回应我的只有风声和雨声。
「李教练,在里面的话快回应啊!」
黄霖也不死心的喊道。然而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时黄霖急切的指挥说。
「撞门吧!」
「嗯!」
我点点头确认。黄霖走到我身旁,我们二人侧着身子,将手肘抱回胸前,对着口号。
「一、二、三!」
「嘭,磁啦,嗒。」
碰撞声,锁链震动声,闩子破坏声。在这一系列的声音结束之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
面对眼前的场景,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正脖颈上挂着一条草黄色的麻绳,这条麻绳令他脖子看起来怪异不堪。气管或许是被勒断了,看起来一点都不自然的。李正正双脚悬空,面容狰狞。舌头伸出口腔,长长的摆在外面,如果细看甚至能看到舌根。他一动不动的挂在屋子中间,已然死去。
李正吊死在了房间里。
屋子里十分昏暗,凭借着外部昏暗的光源我们才能勉强看见里面的景象,我打开电灯开关,然而咔嗒声毕,房间里的灯也没有亮起来。
灯泡坏了吗?我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机的闪光灯打开,点亮室内。
在场的众人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短短两天里就有三个人死亡,这无疑是一个可怖的事实。
下一个会是谁?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的想。当假想的目标变成自己时,这份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
「帮我把他放下来。」
我向身后的两个男的说。而走上前来的只有黄霖,仔细一看刘龙已经不知去向了。我烦躁的想到,现在根本没空去打理那家伙,他就不能消停点吗?原以为是个稳重的人,没想到所有人里最胆小的却是他。
仔细一看,春香姐也不在这里,看来她是去追刘龙了。
在我和黄霖的协作之下,李正冰冷的尸体被我们放在了大床上。
李正究竟是怎么死的。自杀?那不可能,因为李正显然够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如果要自杀下面至少得有垫脚的东西,但这里却没有这样的东西。
我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到上吊的绳索上,绳索被挂在天花板的一个钩子上,钩子的出现就像是天生为了挂绳索一样令我心生疑惑。铜黄色金属光泽的挂钩看起来相当结实,尽管我思考了很多,但仍然无法想象出它原来是做什么用的。不对,难道是挂灯用的吗?
这时白娅走到窗子边,将窗帘拉开,室内这才明亮起来。
下意识的,我看向床头柜。丝毫不辜负我的期待的,那把忍者镖又插在了床头柜上。这些利器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让我以为他们都是同一枚。不同的是,在忍者镖下面的文字。这次写着的是:「死」。
我将目光移开,借着光亮四下查看,在内侧的床脚边放着一盏看起来很豪华的吊灯。我回忆起自己房间里的灯应该是日光灯,而不是吊灯。那就是说只有这间房间与众不同吗。
在我查看现场的同时,白娅也在检查着尸体。其他人则说着要去找刘龙,然后都离开了。
我停下动作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不能慌,不能慌。我这样告诫着自己。当我重新打量起这间房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更多不同。
首先,进门几米处,也就是在大床的对面放有一张木质的电视柜,木料上刷了一层木红色的油漆,紧贴着墙壁放在那里,柜子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这张电视柜很是严密,没有任何镂空,因此无法看到后面的墙壁。这与我之前见过的房间都不同,似乎只有这个房间有电视柜。
其次,这个房间的灯是吊灯,这一点之前也提到过。
我没有多想,直接走到电视柜旁边,用力想要将电视柜推开。可是电视柜却传来咔咔的响声,纹丝不动。我仔细打量着电视柜,这个电视柜应该没有多重,那为什么打不开?这次我决定换个方式,将双手放在电视柜的边缘,用力一抬。电视柜果然被我抬离了原地。
失去电视柜的遮拦,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显露了出来。看似精密的旋钮,反射着明亮的光芒的铁壁仿佛在告诉我它是多么的坚不可摧。
显露在我面前的是一个50厘米左右高,35厘米左右宽的保险箱。我看了一下保险箱上的把手,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方向朝上的把手存在的原因,电视柜被挂在了把手上,因此只能以向上抬的方法才能将电视柜移开。
虽说开锁是我这个原小偷的专长,但很遗憾的是无师自通的我还没学会开保险箱就已经金盆洗手了。这个保险箱应该是属于屋子主人的东西,这里的人应该都不知道密码。
「小新。」
我被白娅的声音叫住而走到她身边。只听她说。
「尸体上没有太多发现,尸体上已经有了尸斑……所以死亡时间因该是2-4小时之前,窒息死亡。更多的……我就不知到了。」
也就是在八点二十之前死亡的吗。
「幸苦你了。」
「没什么。」白娅看了看我,然后看了看整个房间,开口说:「你不觉得这个房间有些奇怪吗?」
听了她的话,我也环视了整个房间,但是除了灯和电视柜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
「是灯和电视柜吗?」
「不是……」白娅皱着眉头,转着圈到处看。「就是……总感觉有些奇怪。」
是错觉吧。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随后我们关上房间,回到一楼的客厅。
众人再次聚集在了那里,与之前的恐惧不同的是,这次大家脸上更多的是深深的猜疑。也有可能只是我在猜疑,所以看别人也感觉这样。
有一个人与其他人不同。刘龙手里拿着一瓶白酒,对着瓶口大口大口的饮着里面腐败麦子味的烈酒。他的脸红彤彤的,就像是忘却了现状一般,他一边颠笑,嘴里咦哩哇啦的喊着什么。
「全得死!没人活得下来!哈哈哈!死!」
「……」
没有任何人敢去管他,这倒是令他更加素无忌惮了。我无视掉刘龙和吵闹,向众人问。
「从我们上次聚在这里,到这次聚在这里的时间里,也就是六点至十点之间。大家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黄霖率先说:「我、邮玲、刘龙,简皎奧,我们四个人一直都待在我的房间里。」
邮玲和简皎奧点了点头。
「你们在做什么?」
「就是……聊天而已。」
「一直都在聊天吗?有人离开很久吗?」
听了我的话,邮玲皱起眉头,她看起来有些生气。只听她气愤的说:
「怎么?不相信我们吗?如果有人走了很久我肯定会告诉你。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全部告诉你。我们四个人一直在一起,上厕所也在房间上,喝水也喝的也是自来水,直到春香来叫我们之前,都没人离开。」
「……」我错开邮玲尖针般的视线,点点头。
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
犯人应该就在这个公寓里,如果所有人都没人不在场证明,那么犯人到底是谁?我想要去思考,可那是个痛苦且不可理喻的可能性,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它。
我沉默的站在沙发中间,刘龙的嚷嚷声和邮玲她们劝导的声音渐渐离我远去,周围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回过神来,我已经置身于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如无月的黑夜般深邃的空旷空间里,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这里非常舒服,温度不热也不冷,也没有烦人的噪声,更没有到处乱流的腥红石油液。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仿佛动一下脑子都会被这个空间所驱逐。
「倒是你们又如何啊?」刘龙的话将我从那个空间中拉回来,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个清醒的人才有的眼睛。「我们四个都不在场,你们三个呢。」
最怕什么,什么就会源源不断的来。
我替白娅和春香姐一并回答说「我在房间睡觉,白娅也在房间睡觉,春香姐在公寓里巡逻。」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是吗。」
刘龙咕了一口酒,像是一只猛虎一样盯着我说。
「……」
如刘龙所言,现在倒是我们三个的嫌疑最大了。见到这突然的逆转,春香姐恳切的说。
「他们俩一直都在房间里睡觉,我也一直在公寓里巡逻,是真的。」
「那么你的嫌疑更大了,整个公寓里只有你一个人到处转悠!你这戏察才是真的杀人犯吧!我就说你们怎么突然混进来呢,原来是蓄谋来杀人来了!」
「我,我没有动机啊,我为什么要杀他!」
面对突然加身的罪名,春香姐慌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开双手解释着。
「动机?谁知道你有没有,我们之前又不认识你。」
刘龙指着春香姐有些难看的脸,毫不留情的说。
「我……是戏察,不会做这种事情。」
「戏察?呵,你是假戏察吧!戏察证也是伪造的吧!」
春香姐一时词穷,惊慌的看向每一个人,最后又窘迫的看着我,她露出像是在向我求救似得眼神。
看不下去的我站了出来,假装镇定的对刘龙说。
「没证据别瞎说,她确确实实是戏察,而且来这里也是我们一时兴起决定的。」
一时激动的我竟然说谎了。
「来这里之前春香姐根本不认识李正他们,怎么会仇视到想要杀他们。」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春香姐是犯人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对啊……!」白娅怯生生的说。「春香姐绝对不可能是犯人。」
尽管白娅是在为春香姐说话,但从她的话中来看,她已经发现了我的谎言。
来这里并不是一个偶然,虽说是一时兴起,但确实是由春香姐指定的时间,制定的路线,而且最后还是她将我们带向不熟悉的山路,一路摸索之下我们才来到这座公寓的。春香姐到底和李正他们有没有仇我也无从得知,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没有长到彼此的过往之事都熟悉无比的程度。至于春香姐不可能是犯人?现在春香姐的嫌疑不正是最大的吗。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春香姐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我们认识才三个多月,我们也是值得彼此信赖的伙伴。就算不是知根知底,我也清楚孙春香绝不会犯下这种罪行。
孙春香绝对不是这种人,对于我和白娅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真的犯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