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睿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耀晶上面，顿时，她惊得说不出话。
“看到什么了吗？”九宇问。
“如果你们想知道，最好亲自来看看。”黄思睿回过头来说。
“男性不能成为绫蝶，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么能看到？”
“这很简单，通过灵魂共感。不过……”她把目光投向希德执政官，征求他的意见，“您愿意看吗？您允许我使用充能吗？”
不知是出于顾及还是什么，希德脸上露出难色：“九宇审判官，你把你看到的给我转述就行了。”
“那么，请握住我的手……”黄思睿把手伸过来，脸上虽带着一丝羞涩的红晕，可看上去，她就像一位高贵的贵族小姐伸出手，要求九宇在舞会与她共舞一般。“那个，不要握太紧。”
“我尽量，只是……”九宇在犹豫中还是把右手五指和黄思睿纤细的左手五指相扣。话说这个动作其实具有特殊的意义，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啊！
还没来得及让他想清楚，紫色的流光似乎从无色耀晶发出的白光中分离出来，流入黄思睿的身体中。这时她的背后出现一对大大的蝶翼光晕，她的整个人发出幽幽的紫色光。
“要开始了。”她轻声说。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出现，完全是身临其境的感受。他看到了许多在资料中一笔带过的事情，包括几十年前世界各国发生大战的情景，他们为了尚未成功开发的耀晶而战。时间又过了几年，他看到了一位高大的中年人，他猜想那就是克尔钦，黄思睿一直尊称老师的人。克尔钦先生在二十年前与当时尚年轻的希德还有一大批不认识的科学家建造天城的情景。最后，他看到了克尔钦在一次钻探中无意发现这颗不可思议的无色耀晶时，屏住呼吸而又睁大眼睛的样子，敬畏与好奇同时在他脸上浮现。
“如果把自己身体的灵能振动调到与耀晶吻合，那也许有更多的交流，能看见更多。”黄思睿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九宇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到了克尔钦的目的，通过黄思睿前几日安放的装置，让整个天城的耀晶能量循环系统崩溃，发生可怕的大爆炸。这些缺口似乎是克尔钦在设计之初就有意留下的。
“但是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从平时的一举一动看来，老师对天城的恨也许还不如反抗组织，平时也从未说过要把天城彻底毁灭一类的话。为什么？老师要做得如此决绝，不惜把自己一手设计的城市以如此彻底的方式毁灭，根本不在乎里面生活的几百万居民？”
九宇听到黄思睿的声音。在意识中，她不用动嘴唇也能和他交流，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共感。
“这不仅仅是对天城放逐自己的一种报复。思睿，他一定是看到了更远，也更可怕的东西，也许当时也有一位绫蝶像你现在做的这样，把能看到的东西与他共感。”
“那么，就让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思睿深吸一口气，将灵能振动调至与无色耀晶完全的谐振。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感差点让九宇和她倒下。
九宇听到思睿的声音，一个发狂的女王一般的声音：无限的可能，如果我拥有它，我就是世界上最强的绫蝶，我能战胜一切敌人，毁灭一切恨我的人！
不，这远远不够！我能改变一切！甚至，我能改善地球的气候，让降水更加丰富，让田里的农作物更旺盛的生长。这样，世人都将俯伏在我的脚下，称呼我为女王……
九宇感到思睿在越陷入其中的时候，她的心越来越恐惧。不是这样的！她只想了解为什么她的老师要毁灭天城！
终于，整个天穹像是书卷一样的翻开，出现一个“新的世界”：在几年之后，后来的灵能师彻底开发出无色耀晶的功能，并能把它的部分功能适用在所有天城居民上。不管是不是绫蝶，都能靠它满足自己所有的需要。人可以不用劳动而天天享受各种物品，并且能通过耀晶的“幻境”功能满足自己精神上的所有需求。从此，人类的精神开始堕落，他们丧失了进取心，而沉醉于“幻境”给他们带来的精神享受：一个丑女人可以在其中让自己面貌倾国倾城；一个穷男人可以在其中让自己坐拥金山，怀抱后宫三千……整个天城因此走向慢性死亡。
九宇感到胸闷得难受，呼吸就要停止。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快，快停止啊！思睿！”他用尽最后的意念，拖扯着黄思睿。整个世界开始扭动，变形。直到黄思睿的灵振脱离了无色耀晶，整个幻想世界在一瞬间崩溃。
~~~
“老师是正确的……老师是正确的……”黄思睿像失神了一般反复念着这句。她停下了与无色耀晶的接触，身上的光晕完全消失。九宇马上扶住了她，因为她看上去非常无力，还在以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在喘气，像是惊魂未定一般。
希德马上让黄思睿坐下休息：“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看来你的精神状态已经经不起再和我共感一次。九宇你看到了什么，能转述出来吗？”
九宇把他看到的一切为希德转述了出来。整个空间沉寂了。
“不，你的老师错了，他不能以这样的方式终结掉天城。”
九宇终于打破了沉寂。
“为什么？”思睿望着他，眼中还有泪花。
“一位伟大的雕塑家，雕了一尊石像，成为了世人称赞的佳品。但他自己对这尊石像不满意，想亲手砸碎它。有人说雕塑家有这个权力，因为是他自己的作品。有人说他没有这个权力，因为伟大的艺术品的价值为人类共有。”
“同样的道理移过来，我会赞同前面一个人，天城是克尔钦先生的艺术品。但我们也明明白白的知道，天城里面的所有人，不是克尔钦的作品。暂且就把他们称为神的作品吧。那克尔钦先生这样做，判了天城几百万人的死刑，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本来不该他自己坐的那个席位。”
“他不能那么做。”
九宇为自己的话下了定论。黄思睿紧紧地咬住嘴唇，她的心中两个念头激烈厮杀着。
“我也终于明白了。”希德缓缓地说，“那时我其实就知道克尔钦先生通过他的妻子——也是一位绫蝶——与无色耀晶有过这样的接触。在那之后，他的言论越来越激进，于十年前被放逐。而他的妻子，也是那个时候遇害。大概是天城不想让任何一位绫蝶离开，就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曾经，世界上有一个叫做希腊的民族，他们有一个神话人物叫亚特拉斯，他可以把世界毫不费力的扛在肩头上，在北非的海岸边散步。但是他是亚特拉斯，如果把世界扛在我们人类的肩头上，我们会马上被压垮！”
希德走到黄思睿面前，蹲了下来到一个与她一样高的位置：“黄小姐，你真的想像克尔钦一样毁掉天城吗？”
黄思睿愣住了：“其实，我一直只是个无条件听老师话的乖乖女。这次，我学会了思考。老师没有告诉我任何一点他想法的细节，而只是叫我去做。相反，我以前认为心最硬的您，反倒最信任我。”
“谢谢你的信任。”
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心中的愧疚感更强烈了。躺在九宇怀中的黄思睿心急下做了一个让九宇震惊的动作：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用最真诚的语气。
“相信我，我要救下天城。”
“我……我相信你。”九宇感到心咚咚直跳，仿佛呼吸不畅一般，“不过，你的手不要握这么紧好吗！”
思睿赶紧放松下来，她清了请嗓子：“世界大战之前，我的那个民族的祖先，有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尽量地以现在的通用语翻译这句古汉语的意思。希德的表情大概是明白了她想怎么做。“无色耀晶确实能实现无尽可能，但操纵它的人是有限的。”
“我授权你以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做。黄小姐，你的智慧和勇敢真令我惊奇。你是未来的希望。”希德拍拍黄思睿的肩膀，像将军授予士兵人物一般。
黄思睿站起来走向无色耀晶，轻轻握住它，缓缓说道：“当改变世界的力量握在手中时，只能选择放弃。我没有战胜诱惑的把握，同时我也看到了整个天城也没有。”
她望向九宇，眼神仿佛请求原谅：“九宇，到头来我老师所想的依然没有错，只是他的方法错了。我将做我认为最正确的事，也许会对天城的人们造成很大的影响。”
“思睿，你无需道歉。没有你，整个天城都将被毁。或许是过几天，或许是几十年后慢性自杀。你怎么做我都支持。”
九宇把手轻轻按在黄思睿手上，她的身子有点颤抖。
“今天就由我们，替人类做出选择了。”九宇说出这句话时，感到心潮澎湃。
“都怪你，刚才那么一说让我下了这种决定。”思睿看着他嗔怪地说，“如果后世的人们要怪罪，责任主要由你负！”
“没问题。”九宇微笑道。
说完，黄思睿从立柱上取下了无色耀晶，顿时整个空间警笛声大作。
“看来你们该走了。”希德大喊道。偷掉了天城核心中的核心，怎么也会把天城警备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来，快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