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夏今天还不能来上学吗?”
邻座的少女趴在桌子上,慵懒地打着瞌睡。
时间是午后,地点是枫城市立一中放学后的教室。
“这个时间问这种问题未免为时过晚。”
坐在她身边眺望窗外的同桌,面无表情地对月雪的问题发出尖锐的评论。
“我也是中午才来嘛~明明伤都好了,为什么还是不来学校呀~”
标志性的尾音拖长,换做别人的话大概会听得浑身酥软吧。
也就只有“冰山面瘫”这样的性格,才能从这声音里找出关注点来。
“是你治好她的吗?”
“我好歹也是个见习巫女,既然有素材就顺手帮个忙啦~”
“是吗。”
顺手帮个忙——月雪说得相当轻描淡写。
那个附着在颜苏夏身上的,是雾魇施加的“酸蚀诅咒”——媒介魔法的一种。
虽说媒介魔法的解制相对容易,但对于人类来说已经难于登天。
即便能够使用“万象御币”,要彻底清除术式需要的力量也绝非是区区一个普通巫女能够承担得起的。
更何况那种级别的媒介也不会对普通人作出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你不够关心苏夏哦~”
彼岸瞥了月雪一眼,后者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关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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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彼岸。”
初升的太阳透过窗帘映照着整个房间。
时间是几小时前的早晨,地点是颜苏夏的卧室。
刚刚醒来的苏夏的脸上,原本的犹豫和疑虑已经一扫而空。
彼岸却不知道,现在要如何面对这个微笑的人类少女。
——她决定去背负了他不希望她背负的东西。
五年前,彼岸在枫城的中央喷泉第一次遇到颜苏夏。
感知到苏夏身上微弱神格反应的瞬间,他就明白这个少女将要承受的沉重使命。
那是无法逃离的命运,是载于“未来”这本空白史书上的既定事项。
然而之后的接触和保护,却让彼岸心中“命运难以避免”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不想看到那个结局。
——不想看到九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
或许颜苏夏并不会想那么多,也不会害怕什么。
所谓的“拯救世界”根本不是这个少女会考虑的事情。
她喜欢他,想要帮助他,仅此而已。
而在彼岸——莱特玛尔的心里,“恐惧”这种极少出现的心理却在逐渐生根发芽。
这位拥有强大力量的鲜血贵族,对那个他曾漠然视之的未来产生了抵触情绪。
和颜苏夏一样,他的想法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她而已。
而现在的结果,就像法院给抱有侥幸的囚犯彻底下了死刑判决一般,无情宣告了“不可逃离的命运”。
——不想看到那个结局。
“我说你啊,莱特玛尔。”
变换了性格的声音打断了彼岸的思绪。
瞳孔转变为紫色的少女倚靠在床上,皱着眉头斥责少年。
“‘关心’尚且不谈,‘信任’都做不到吗?”
“反正我本来就不相信人类。”
“现在任性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看惯了生死的冥界公主,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虽然只是为了同调‘吉格弗利’帮助执灯者恢复力量,能看到血族之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倒是不枉此行。”
刻薄却不失必要的讽刺下,彼岸从怀里抽出蔷薇银枪指向床上的少女。
他过去未曾流露真实感情的脸上,现在交织着焦躁与矛盾。
潘多拉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彼岸——面对苏夏的外貌他无法开枪,那只不过是愤怒之中的下意识举动。
“这个人类做出了对她来说十分沉重的抉择,不要让她失望。”
“......”
察觉到失态的血族之子在潘多拉的劝诫下终于恢复冷静,放下手枪走出了卧室。
或许明明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会在“命运”真正来临的时刻被破坏得粉碎吧。
走出玄关,彼岸狠狠朝围墙上踹了一脚,大踏步离开了颜苏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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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什么呢?”
月雪的声音把彼岸从记忆里拉回到现实。
“你们阿肯瑟亚人的性格我不明白呢,明明有话直说就好了。”
一语中的的吐槽,彼岸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月雪对他施加了读心魔法。
但月雪确实只是个人类而已,假如以彼岸为目标施放魔法肯定会被后者察觉。
“也不是想说就能说得出来的吧。”
“ええ、そうかな(诶,是吗)?”
“そうだ(是的)。”
母语脱口而出的月雪没承想得到了同样语言的回应,不禁轻笑出声。
“你会说秋叶列岛的语言?”
“待过一段时间,大概几年前吧。”
九年前的“血魄灾变”结束后,前去支援的莱特玛尔和洛雅维留在秋叶列岛,协助卡戎之手和幸存者重建秩序。
在支援前对情况不甚了解的莱特玛尔,震惊于卡戎之手方面提供的损失报告数据。
原本拥有数千万居民的秋叶列岛,短短半年内其人口就锐减到不足千万。
这个种族的弱小,悲哀和坚强,在席卷而来的灾难面前一览无余。
不过,秋叶列岛的话......
“月雪,二班是不是还有一个同样来自秋叶列岛的转学生?”
对于社会规模严重缩水的秋叶列岛来说,同时有两个转学生转入阿肯瑟亚的同一所学校,应该是很少见的事情。
虽然不指望两人互相认识,但掌握一些情报的可能性值得考虑。
“很遗憾,我不认识那个人。”
月雪直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展现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中午刚来的时候我倒是有去找过,但听说他今天并没有在学校——名字是‘一宫川澄’,不过也就知道这些了。”
昨晚破坏结界的“樱之舞”术式,大幅度提升了“袭击者来自秋叶列岛”的可能性。
在卡戎之手排除其他近日进入枫城的外籍人员之后,没有不在场证明而需要调查的也只有月雪凉织和一宫川澄两人。
从声音判断的话,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是月雪——况且月雪看上去也没有受伤。
如果那个堕邪使的确是一宫的话,因为受伤没有来学校也是说得通的。
“不过比起这些,学校的气氛更令我在意呢——大家都像提高了警惕一样,对待别人冷漠得很。”
彼岸没有做声。
那个迅速传播的“地下铁吸血鬼杀人事件”,造成了现在隐藏在社会中的恐慌。
始终保持缄默的枫城警方,在调查无果后只采取了加强地下铁安保的措施。
在这种情形下,对外来人抱有怀疑的心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来自秋叶列岛的人。
毕竟在普通人印象中,那是一个因为对魔法研究过度而引发了灾难的国家。
“你还不回家吗,彼岸?”
见同桌没有回应,月雪当即换了一个话题。
“我的话,一会还......”
“啊,对了~!”
还没听完彼岸的回答,月雪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抓住了同桌的手。
——好大的力气!
彼岸就算在人类姿态下也从未因为普通人的手劲感觉到痛楚。
“今晚是枫城的‘丰收祭’对吧,一起去看看如何?”
“但是我......”
年龄已逾千岁的血族少年,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这个怪力少女。
“也稍微陪我一下嘛,‘冰山’君。”
——恢复力量大概能抵抗下来......?
月雪用大到足以让彼岸出现这样念头的力气,无视抗议拽着后者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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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了?”
阴暗的房间中,两个人背对背而坐,各自面对着电脑屏幕。
一边的屏幕上显示的大多是一些医学案例和治疗技术,而另一边则写满了代码。
“共鸣模块已经比较稳定了,不过能量还是不够啊。”
戴眼镜的少年快速敲击键盘,紧盯在屏幕上快速游移的光标。
“要是碎片多一点就好咯,闲院老师。像上次一样能量够的话......”
浏览着前沿论文的另一个人皱了皱眉,鼠标停在某个精神复苏课题的报道标题上。
“遗迹碎片的魔力都用完了吗?”
“还没用完——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了吧。”
程序的界面上跳出两个窗口,一个呈现着波动图像,而另一个则是对比式的柱状图。
波动图像始终无法越过悬在其上方的“最低限度线”,标有“内容能量”的蓝色光柱也矮了“监测能量”的光柱一头。
“共鸣持续性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是超不过最低能量连基本形态都构建不起来。”
“啊啊啊啊——!!”
推门而入的少女,因为没有光线而被满地的书籍绊倒,手中的文件散了一地。
“痛痛痛——我说,又关灯是要做什么啊?”
“浅澈,平地摔这种属性就算不关灯也会表现出来的吧。”
“这哪里像平地了!”
浅澈随手抓起地上一本厚达三公分的书,朝回头吐槽的少年脸上甩了过去。
正面击中,鼻血四溅,效果拔群。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阵列,把灯开起来。”
“我不喜欢光呢~”
阵列一边擦脸一边懒洋洋地调出灯光控制器,打开了顶灯。
“又不是吸血鬼,怕什么光。”
浅澈踢开脚边乱七八糟的书堆,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
阵列扭头看了一眼浅澈,结果刚止住的鼻血再次喷薄而出。
“浅澈......把你的衣服和裙子整整。”
闲院同样发现了问题,强忍笑意提醒衣衫凌乱的少女。
“闲院老师,我想给这个家伙施以天诛。”
话还没说完,比前一本还要厚的书已经飞向了阵列,然后被单手接住。
“不要小看我啊,暴力女!”
“你叫我什么!”
“行啦,你们两位。”
闲院出手及时制止了将要发生的书本大战。
“话说回来,彼岸呢?你没有找到他吗?”
“没有啊,他不在教室。”
浅澈把文件递给闲院,坐到一边空着的椅子上,拍拍裙子上的灰尘。
桌子上的电话碰巧响起,闲院连忙放下文件,接起电话。
“是,我是闲院绯。”
“哎?丰收祭......卡玛利尔大人他?好的,好,我知道了。”
挂掉了电话,闲院再次拿起资料翻阅起来。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去参加祭典,这个‘王子殿下’也真是的。”
“我也想去啊,‘公主殿下’。”
阵列一边回应浅澈的抱怨,一边瞟了后者一眼,然后收获了一脸鄙夷的表情。
识趣的少年把注意力转回到屏幕上,继续敲他的代码。
“对了,闲院老师,关于那两个转学生......”
“嗯?一宫川澄和月雪凉织吗?调查得怎么样了?”
浅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多次以至有些破损的纸条,递给闲院绯。
展开的纸上,清楚地罗列了一宫川澄和月雪凉织的资料,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唯一有价值的,是一宫川澄的相关家庭背景——“母亲早逝,父亲死于血魄灾变”。
“浅澈,你去一下丰收祭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彼岸,把这个情报告诉他。”
“收到。”
浅澈接过纸条离开了房间,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阵列,要是有话想说,大大方方说出来多好。”
“啊?”
手指持续敲击键盘的阵列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闲院绯,满脸不知所谓的表情。
闲院绯抓紧了手上的文件,在一瞬间产生了和浅澈一样想要砸这个家伙的想法。
“没什么,写你的代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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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祭”,枫城特有的节日祭典。
一般来说举行于七月份的下旬,根据往生海气候的问题可能会有所改变。
今年异常炎热的季风,则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为什么要叫‘祭’呢?阿肯瑟亚的习惯性称谓是‘节’才对吧?”
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臂在人群中穿梭着,俨然一对羡煞旁人的情侣。
倒也不是彼岸的性格有多随和,而是人类姿态下的他并没有足够挣开月雪的力气。
“似乎是时间不定的原因吧,‘比起节日来说祭典更加恰当’之类。”
形式也就是传统的集市,倒也有类似于秋叶列岛各种祭典的活动——烟火大会和各式各样小游戏之类的。
基于安全考虑,祭典场地远离了市中心,位于稍偏远的郊区。
“这些也有啊~”
趁着月雪被金鱼和气球吸引的隙间,彼岸总算从可怕的拘束力中脱出了身。
不过既然洛雅维已经和闲院绯传达过情报了,没有收到紧急联络应该不必顾虑太多。
“喂,冰山君!”
怪力再次禁锢了彼岸刚轻松下来的手腕。
“在约会的时候走神,可是对女生的无礼啊。”
“这算是约会吗?”
莫名被卷入状况的彼岸感到有必要表明立场——当然只是说朋友或恋人的立场。
——开玩笑的。
虽然月雪比较开朗,也只不过是在打闹和恶作剧罢了。
“没有在打闹哦。”
一边拽着彼岸一边往前走的少女,轻声低语。
——读心魔法?
这四个字是首先出现在彼岸心里的想法。
然后才对月雪刚才说的话作出了反应。
“你刚才......”
轻微泛着红晕的月雪的脸庞,轻柔的呼吸和柔软的发梢,一并闯入彼岸的眼帘。
然后,这些情景就合成了一副阴险的笑容。
“不是打闹,是恶作剧啦~!”
——这家伙绝对常驻了读心术式,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一瞬间就下了这样的定论。
“啊——那个!”
彼岸沿着月雪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矗立于会场中央的一个巨型塑像。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披轻纱舞动在云彩之间;她的左手洒下水,右手扬起清风。
这个形象,同样也出现于不列颠的遗迹和秋叶列岛的神社当中。
“‘先农’......印象中在阿肯瑟亚是叫这个名字?”
“秋叶列岛的传说中应该叫做‘仓稻魂命(ウカノミタマノミコト)’吧。”
主司食物与收成的女神——也就是神明史中所描述的“丰收之神西芙”。
包括秋叶列岛的“新成祭”在内,中庭各地都有为其举办的形式不一的庆祝集会。
“我们去祭拜一下吧?那个‘先农’。”
“你好歹也是巫女吧,祭拜不属于自己信仰里的神明不会有抵触感吗?”
“我并不相信那些东西,或许也没什么所谓的‘信仰’。”
身旁的见习巫女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彼岸随着她停下了脚步。
“‘神’什么的,不给予信徒‘回应’的话,跟不存在也没什么两样。”
拥有信仰却空无回应的神——彼岸知道其中一位。
在秋叶列岛被称作“天照”的神明——光明之神巴德尔。
而之所以无法回应的原因,彼岸也同样知道。
这沉重的话题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沉默。
“彼岸?月雪同学?”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颜苏夏,以及正推着她慢慢前进的洛雅维——当然,是以人类“程无音”的姿态。
自然而然地,彼岸和月雪还挽着的手臂也都被苏夏看在了眼里。
察觉到气氛问题的月雪迅速松开了手——她不主动这么做的话彼岸倒也没法挣脱——然后朝苏夏跑了过去。
“小苏夏~!伤好了吗?为什么不来上学呀?你也是来祭典玩的吗~?”
“啊,嗯......稍微出来透透气......”
连珠炮式的问题迅速化解了尴尬,彼岸不由得惊叹于人类的社会交际能力。
“那么,接下来的引导就交给我吧~!”
“你是第一次来这个祭典吧。”
忽略了彼岸的吐槽,月雪从容地抢走了轮椅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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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让颜苏夏大人和月雪凉织单独相处吗?”
身着披风,手执长剑的身影,行走于黑夜之中。
周围喧嚣的集市和入夜后燃放的烟花,都不见踪影。
“没关系,冥灯‘吉格弗利’会保护它的主人。”
已经恢复为血族之身的莱特玛尔,进入了幻术位面进行快速移动。
采取这个行动的原因,则是因为洛雅维带来的报告。
虽然莱特玛尔在进入祭典会场时有所察觉,但因为月雪就在旁边,也不好直接向她说明。
假如直说“这附近有几个奇怪的术式”的话,大概会被月雪认为是“小说和电视节目看多了”吧。
“卡玛利尔大人,关于昨晚的事......”
“音魇的问题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不要放在心上了,洛雅维。”
身为卡帕多西亚一族仅存的几位后裔之一,洛雅维在意自己在执行指令时的失职也不足为奇。
但她仅仅是要抵抗音魇的魔法就已经十分勉强,更别说在那种情况下去顾及颜苏夏了。
“不...我不是指这个,而是关于那个袭击者的攻击方式。”
“你是指那个箭雨吗?”
那个细节,莱特玛尔同样注意到了。
朝天空射出箭矢来召唤箭雨,是洛雅维同样持有的术式“轰雷暴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刚恢复意识的洛雅维能够利用这个相似性来制造机会。
在击落堕邪使的术式之后,洛雅维立刻召唤了同样的箭雨,令毫无防备的堕邪使受伤而出现破绽。
“这个箭术魔法,除了我以外理应只有两个人会。”
莱特玛尔知道其中一位——曾任“卡戎之手”理事长的见崎逆,在血魄灾变最后和诺特莱达对决的三人之一。
在血魄灾变结束后,洛雅维师从见崎逆数年以学习对枪械的使用方法,“轰雷暴雨”也是结合霰弹所创造出来的招式。
见崎只是利用了霰弹枪来制造弹雨,而洛雅维则是利用魔法来分裂箭矢。
“另一个是谁?”
“‘一宫川澄’,秋叶列岛人——是血魄灾变之前师从见崎老师学过枪法的学生。”
丝毫没有伪装的动作,这位堕邪使连入学都用了真名。
看上去就像是对鲜血贵族——对莱特玛尔的挑衅。
“卡玛利尔大人,术式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方位感应太模糊了,估计做了伪装处理。”
这点倒是和那个家伙的行为方式不同。
按照他正大光明入学的做法和攻击圣海拉教堂时的态度来看,不爱拐弯抹角的性格显而易见。
那个堕邪使的话,理应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西南320米处,卡玛利尔大人。”
洛雅维突然报出了精确方位——当然,莱特玛尔这边所感知的位置也在瞬间变得清晰。
就像在山野里飘忽不明的通讯信号,因为基站被启用而立即稳定了下来。
那么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有一个术式,被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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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所存在的魔法,很少有附带着华丽外表的术式。
大多数为了追求实用性,都像雾魇所使用的火球和闪电一样简单明了。
这类魔法被统称为“元素魔法”,在不列颠的文献中也被列入了“媒介魔法”的分类之中。
而相对的,另一类魔法则拥有迷惑人心的外表。
不过与其说那是外表,不如说那就是术式的核心,是术式发挥作用的根本。
也就是诸如赤红魔月结界这样的,以“多重位面”为基础运行的“幻术”。
在大量史料记载之中,拥有堪比赤红魔月这般壮丽的外观的术式,莱特玛尔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但当他赶到术式发动的地点时,还是再次被同样的景象震撼了。
“果然......”
樱花瓣,无数的樱花瓣。
幻术的气息——这次莱特玛尔明确地感觉到了。
在郊区没有教堂复杂结界幻术的干扰,术式的构成变得非常明确。
那些樱花瓣,只不过是掩盖内部术式的外壳;在“樱之舞”之中潜藏的大量使魔,才是术式的内核。
而在完全理解了术式构造之后,它就彻底被揭开了面纱——
——“禁忌幻术·百鬼夜行”。
秋叶列岛有所记载,早已于数百年前失传的大型媒介术式。
“又是那个家伙吗?”
不,不对。
单纯使用幻术固然是大多数堕邪使的基本能力,但这个术式却完全不同。
“百鬼夜行”是驱使大量使魔的魔法,而其媒介是——
巫女使用的“符咒”。
和“万象御币”一样,符咒也是被注入了魔力和契约,只会对拥有“巫女”这一身份的人作出回应的媒介。
而考虑那个堕邪使的行动,应该没有使用符咒的习惯。
虽然受堕落血族的影响会改变术式性质,但基本的驱动方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昨晚出现的单翼人类堕邪使,很明显是偏向使用冷兵器的类型。
“卡玛利尔大人,‘风暴将至’提示那个幻术中有人类的反应。”
“人类?堕邪使吗?”
“不,就是人类......”
洛雅维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她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情报告知莱特玛尔——
“非常干净,可以说是‘神圣’的,人类的气息。”
“我看到了,洛雅维。”
樱花瓣散开了。
如同打开了一扇门一般,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缺口。
几个半透明的幻象从这扇门中飞出,朝莱特玛尔扑来。
巨大的狗、燃烧的马车、如蝙蝠般滑翔的怪鸟和长着无数眼睛的幽灵——
“犬神”、“火车”、“野衾”和“百目鬼”。
这些都是“禁忌幻术·百鬼夜行”所役使的式神。
而指挥它们的施术者,就站在幻术的当中——
一位杀气逼人的少女,驱动着无数悬浮于半空的符咒,站在“樱之舞”的中央。
“觉悟什么的,已经准备好了吧?”
愤怒与仇恨满溢于她一字一顿的语句中。
“——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