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去氣息,將自身隱藏在叢林之中,紅髮的小劍現在所注視著的,是另一名仍然保持著天然褐色髮絲的自己。
「好辛苦,要死了,先讓我休息一下!」
「人的生命才沒有那麼脆弱,給我跑啊。」
這個時候的小劍仍然接受著無名的地獄式訓練,每天早上都要繞著整座奧維卡城跑上一圈。
所以理所當然地,在那名不爭氣的徒弟旁邊還有著那位保持著小孩模樣的卡勒艾里克。
「我們還有過這樣的時間來著?」
在對面的兩人尚未察覺的情況下監視著,看到曾經的自己那副窩囊相,紅髮的小劍不禁感嘆道。
接著,對面的情形終於出現了變化。
隨著褐髮小劍重新跑到城門的正前方,第一階段的訓練便宣告結束,紅髮的小孩亦通過瞬身的技術暫時離開了。
(你突然回來探望自己到底想幹甚麼?)
「看了還不懂嗎?一個世界裡只要有一個我就足夠了……」
(喂喂,你該不會是打算?)
還沒有待他說完,小劍讓沾上了毒草汁液的魔法匕首飛向力竭倒地的另一個自己。
當刀刃輕鬆割破他小腿上的肌膚後,便靈巧地轉了一個急彎,遂直飛到小劍手裡。
用隨手撿起的乾草抹去毒液後,將匕首收回腰包裡,接著小劍便從叢林中起身,逐步靠近那個陷入昏迷狀態的褐髮少年。
「那只是能讓人一瞬間陷入沉睡的藥而已。」
一邊把誤會解釋清楚,一邊抱起失去意識的自己。
「所有人我也要救,現在就是改變歷史的時候了。」
把彼此的額頭貼在一起,小劍以凝重的聲線念起咒文。
這是與過去的自己所進行的禁忌魔法,正因為所有的經歷都如出一轍,基本上就是兩個相同的靈魂互相重疊,照理說應該不會產生什麼異變才是。
帶著如此的想法,小劍才會極力創造出對方不曾見過自己的情況下完成魔法,如此一來才能確保雙方在共有的記憶中沒有一絲「出入」。
(笨蛋,你要是這樣進行融合的話……)
然而在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中,卻傳出了某道焦急的聲音。
「Soul Fusion !」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當魔法的光芒於城門前迸散四方之際,從物理上合而為一的軀體把流進血液的催眠毒和運動後的體力透支感也一併融合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睡意把獲得新生的小劍又一次拉進意識的深淵。
這樣子下去的話,恐怕又會陷入不知被誰叫醒,然後回過神來又發現時間已經過去許久的狀況中吧。
一想到辛苦爭取回來時間優勢就要被白白浪費,焦躁的心情就迫使著小劍睜開眼睛,把匕首剌進大腿中,通過激發痛楚來保持清醒,同時仰天嘶吼。
「啊啊!」
使人發麻的冷汗從肌膚中滲透出來,他以幾乎咬破嘴唇的力度支撐地面,奮力地爬起身來。
頭上的髮絲依然是鮮艷的赤紅色,可是經過反覆融合的身體反而變得有點虛弱,意識中交織著突如其來獲得的龐大資訊量,以及曾經的記憶變得加倍鮮明的混亂感。
但只要看到從地上多出來的一套衣服,小劍就知道第一步的計劃已經完美達成。
「走吧,艾香她們應該快要回來了。」
從大腿上拔出染血的匕首,小劍隨即踏起蹣跚的步伐走進奧維卡城中,往那個在記憶中從未到訪的冒險者公會進發。
1
一踏入公會的大門,隨即傳來一眾醉酒大漢的喧囂聲。
在邊境小鎮中的冒險者公會,在形式規格上一般沒有核心城鎮那麼嚴謹,所以除了一系列的任務公告欄及前檯的管理處外,其餘空間都用作餐飲形式經營,故此經常聚集了大批不常幹活的獵人在此暢飲作樂。
而小劍身為屈指可數的精靈族同行者早已聞名奧維卡鎮,當他的身影一出現在公會之內,立刻成為了注目的焦點。
「這不是我們的修行者大人嗎?」
「喂喂,隨便找兩個精靈妹子來替自己工作的生活什麼的,真令人羨慕呀。」
「就是嘛,呀哈哈!」
就在小劍拖著疲竭的身軀走到窗檯詢問之時,一位光頭壯漢走了出來勾搭他的肩膀。
「喲~來開個價吧,我對金髮的精靈很有興趣哦。」
之前那些針對自己的蔑言尚可以默默忍受,但是當珍視的同伴遭到別人侮辱,漆黑的情感隨即衝擊腦門,怒不可遏的小劍用念力使對方猛然彈開,然後直接撞破牆壁飛出街外。
全場頓時一陣肅然。
「這傢伙有這麼厲害的來著?」
「剛才的是魔法嗎?」
「居然一發就把牆壁打穿了!」
無視著此起彼落的驚嘆聲,顫抖地緊握著的拳頭始終沒有放鬆的跡象,如果那個男人此時站起來的話,小劍想必會毫不猶豫地投出腰側的匕首吧。
因為無論在精神還是肉體上都正面臨崩潰邊緣,讓怒火中燒的他維持理性思考的餘力根本就沒有。
驀地,噹啷的聲響隨著玻璃酒杯的互碰而傳出,小劍下意識地對聲音作出反應,誤以為是不滿者的反擊而倒退一步,同時將整個空間的刀劍、桌椅升上半空。
「小劍?」
就在此時,少女的聲音從大門的方向傳來,阻止了事態進一步走向失控的局面。
緩緩地解除了念力對物品的控制後,小劍神情呆滯地望向聲音的主人——頂著一頭可愛的女性短髮、以單薄的皮革裝包覆小麥色的肌膚,五官立體鮮明的艾香。
在她旁邊還有那個標準的美少女——手持靈木長弓的妮娜。
將秀麗金髮束成單馬尾,身穿著緊身綠衣,其雪白的肌膚和豔紅的嘴唇形成了強烈對比,大海般的湛藍眼眸在閃爍著生命的光輝。
現在這兩人仍然健康地活著,那個血光橫飛的日子、只能眼光光的看著她們的身軀無力地倒在地上的情景彷彿昨夢般虛幻。
「艾香、妮娜,太好了…...」
「什麼嘛,還以為是那個變態特地來鬧事,原來是你嗎?呃,不對,這些都是你幹的嗎?」
妮娜很清楚自己沒有看錯,一踏進門的時候確實是武器漫天飛舞的狀態,而且旁邊牆身還被撞穿了一個大洞,若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少年絕對無法憑一己之力做到。
正當她猜想無名會否正藏在附近而左右環視之際,不顧大腿傷勢地跑起來的小劍將妮娜緊緊地抱住。
「咦?咦咦,幹甚麼,突然之間的……」
不顧妮娜驚慌失措地發出的叫聲,也不理會艾香震驚得屏住呼吸地投來的視線,小劍反而更用力的、深深將纖柔的身體擁入懷裡,通過直接傳來的體溫確認對方真的存在於此的事實。
即使這是以作弊的手段所得到的溫暖,為了寧願捨棄世界也要讓希望延續下去的諾兒,小劍已決心把它守護到底。
「妮娜,最喜歡妳了!從今以後就讓我來保護妳,再也不用擔心了。」
「嗯?!」
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妮娜的臉蛋就像叮熟了的紅蘋果一樣漲紅,不知所措的定住視線,連手腳的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
緊接著,伴隨著傷痛回憶與失而復得的感動交雜而成的表情,小劍將擁抱的對象換成了旁邊的艾香。
「艾香,妳的使命也好、所背負的責任也好,全部交付給我吧。」
緊緊摟住少女的肩膀,紅髮的少年已做好了犧牲性命的覺悟,而大膽地向她許下諾言。
「你、你你這樣子好奇怪哦?」
「就是嘛,如果是被那個變態惡作劇了的話,我待會兒就替你教訓他啦!」
然而,對於不明狀況的她們而言,這個樣子的小劍反倒令人更為擔心。
這個時候,冷靜下來的小劍才醒悟自己剛才到底幹了什麼好事,為了逃避那些從背後投來的刺人目光,他連忙不迭把二人一起拉出冒險者公會。
「不好了,在被要求賠償前趕緊逃吧。」
少女們就這樣一頭霧水的被拉著跑,一直跑到隔壁大街為止,氣喘吁吁的妮娜才忍不住叫停他。
「等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只有經歷過長跑訓練的小劍一人,在一連串的劇烈運動後仍然保持穩定的呼吸。
也許是因為毒藥的效力所致,位於大腿上的刀傷縱然血流如柱,但小劍如今已感受不到一絲痛楚,只是冷靜地摘下圍巾作緊急包紮處理,然後他先抬頭觀察天色,再稍作沉思,才緩緩地向二人搭話道。
「其實我正在執行一個計劃,不過在開始之前,必須確保妳們的安全,另外還有許多原因,現在無法向妳們逐一解釋清楚,希望妳們相信我,在事情被安排好之前好好的待著。」
「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在妮娜正要發出疑問之時,艾香一手擋住了她,並往前踏出一步說道:
「我們知道了,相信你哦,小劍。」
艾香簡潔的回覆,讓小劍微笑著頷首。
「唉,既然艾香也這麼說了,話說小劍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妮娜以抱怨的口吻說道,伸出手觸碰少年耳邊的紅髮,一邊確認那是否染成的色彩。
在妮綁眼中,他的頭髮不僅僅是換了一種顏色,而且還明顯的變長了。
「統一頭髮顏色可是師徒之道的基本哦,小妮娜。」
小劍一邊開玩笑的說道,一邊模仿妮娜的動作逗弄著她的金髮馬尾。
現在少年的說話方式,簡直就和某個自稱沒有名字的刺客如出一轍。
不禁令人如此聯想起來,面對意料之外的回應,妮娜整個人愣怔住了。
「師傅應該在找我,就先走一步了。」
自顧自地說道,小劍倏然轉身一跑,並在他起躍的瞬間徹底消失不見,只在原地留下兩名呆然的精靈少女。
就算沒有說出口,小劍也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變化。
不過怎樣都好,只要能夠達成目的的話——如此想道,他回到了城門前,等待著師傅的到來。
驀然碰地一聲!眼前的景色頓時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個紅髮的小孩已經將自己壓制在地。
「你是誰,小劍在哪裡?」
以幼嫩的聲音發出大吼,看上去只有十歲的稚氣臉龐在他面前怒目相視。
(感覺真敏銳。)
操縱著魔法匕首往天上飛去,小劍緊接著帶著無名一起轉移到半空中。
在對方因為震驚而停下動作之時,小劍已經爭脫束縛,並局部黑化右臂,隨之揮出一記重拳。
陷入愕然的無名及時在最後一刻使用相同的招數抵擋攻擊,其身遂被擊向地面,迸散出大量泥沙。
接著雙方同時閉上眼睛,巨大的光團率先從無名手中發出,準確無誤地襲向小劍所在——
雖然封閉了視覺,卻通過死亡預知洞悉了敵方的位置以及攻擊的方向,只是把手一揚,原本應該把大地融化的高熱光線就被小劍操縱著飛往天上,全數注入那把仍然飄浮在半空的匕首中,然後猛然向無名投出。
「咕嗯!」
刺客感覺到就算強化了肉體,要安然接下這一擊仍然相當冒險,於是乎他選擇瞬移到對方背後,隨著空掌揮出撼動空間的念動波。
明明一直沒有張開眼,卻預先捕捉到他的動作並回眸過來,發動與對方同等級數的力量互相抗衡著,氣流之間的迸裂使石地瞬間碎裂、下陷。
從體力的急遽消耗中意識到戰況的不利,刺客不由得從額角滲出冷汗。
在同等級的能量消耗中,身為小孩子體格的刺客會更早一步力竭倒下。
「卡勒艾里克,你輸了。」
和自己有著相同能力的未知少年,喊出了無人知曉的刺客的真名。
不約而同地,二人在同一瞬間解除了攻擊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