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複雜的心情合而為一,這就是現在的我,師傅。」
似曾相識的自我介紹,是少年過去從化為心聲的師傅那裡聽回來的說話,但是對於面前的卡勒艾里克而言,卻是未曾出口的「遺言」,準備在將來自己徹底消失之前,說給下一位繼承者的話。
在「心聲」也融化在靈魂之中的時候,少年終於明白到這段話的意思。
承載了雙重的自我靈魂、加上刺客的意識、和魔女的碎片。
當心靈的容量達到上限之時,所有內容物將會合而為一,形成新的「自我」。
「你是來自未來的小劍?但是特地回到這個時間點的理由,應該沒有吧?」
機敏的卡勒艾里克光是整合在這幾十秒內發生的事,便已得出了結論,對方就是自己和小劍的「未來」,所以才會知道這麼多,還能使用同樣的能力。
完成融合並不代表就會擁有全員的記憶,然而留下的性格特質卻會影響著本人的潛意識,因此按照計劃,融合後的他應該了解到最有效解決黑騎士災難的方法,而不應該來到這裡和自己對打。
正因為不能理解這點,現在的刺客對這位來意不明的紅髮少年仍有保留,手中依然握著小刀警戒著。
但是彷彿連他的這一點想法都看穿了,少年這樣回答。
「我不是小劍,也不是你或者芙蘿蒂雅,因為不想捨棄名字的關係,就讓我自稱為劍吧。」
莫名的感情隨著響徹的話語衝擊全身,卡勒艾里克瞪大雙眼,咬緊牙關地壓制內心的動搖,但是意料之外的回應已令他不自覺地鬆開了小刀,掉在地上發出金屬的回響。
「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要回來,那是因為我決定了要拯救所有人,包括你在內。」
也許是內心的波動通過念力所引發的現象,此刻一道旋風席捲草地,拂拭著他的臉龐,隨著髮絲的飄揚,刺客的心隨之動搖。
「你什麼都做不到,我是沒有未來的。」
「即使如此芙蘿蒂雅還是這樣做了,多年來不斷重置和你之間的回憶,就算不惜如此也要讓你活下去。」
什麼也無法反駁,明明心中有千萬思緒交織著,卻無法組織出一句像樣的話,感覺只要一旦說了出口,便會背叛了某人的感情。
劍還是原來的自己,只是突然多起來的感情和想法讓他做出了這種不像自己的事情,一邊想著一邊朝著山脈的方向走去,回憶起那個多次造訪的魔女之地。
「我有想要拜託你的事情,希望你保護艾香、妮娜和哈恩,直到我回來之前。」
劍在擦身而過之時,對呆然佇立著的師傅輕聲叮嚀道。
接著,劍又停下了腳步,在最後補充著說:
「我隨時都可以重來一次,但是你現在所做的決定,將會決定你的未來。」
當他回首之際,劍的身影已在無聲無息之間消失不見了。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討人厭的來著?」
露出了釋懷的微笑,卡勒艾里克半開玩笑的呢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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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在眨眼之間翻山越嶺,來到了某個高原斷崖之上,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彷彿帶有呼吸起伏的詭異黑城堡。
「怎麼辦?有點害怕呢,她應該不會二話不說的扔個火球來吧……」
一邊像個瘋子似的發出大笑,一邊以顫抖的聲音喃喃自語並邁開步伐。
驀然,天色大作,風雲變色,整片藍天被以城堡為中心湧現的烏雲所籠罩,徐徐地浮現出人的臉孔。
劍頓時冷汗直流,仰望著暴怒的天空露出一臉苦笑。
「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呢。」
倏地,雲霧中猛然降下巨人的手臂,瞄準劍的佇立之地。
轟隆的一聲,搖動大地的巨拳直接轉化為衝天的龍捲,劍隨著輕鬆拋出的匕首巧妙地閃開攻勢。
可是俯瞰地面的雲之巨人卻接連不斷的降下制裁的鐵鎚,並在打失的瞬間紛紛變化成狂暴的黑龍捲,眨眼之間地上已出現了五條以上的大型龍捲風。
「唔唔!」
強烈的颱風撲面而來,幾乎被吹得無法呼吸的劍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悲鳴。
已經無法忍受這種胡鬧的場面,劍在一怒之下索性直接轉移到大門之前,一邊用力的搥打著門,一邊發出大吼道:
「住手,老婆婆!」
下一個瞬間,沉重的木門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完成開關,在這短暫的間隔,劍被一道白皙的影子疾速的扔進城堡之中。
飄浮的身影將他壓制在高牆的掛畫之上,手中握著鋒利的銀刀散發出魔器的邪惡氣息,用力抵在劍的胸前。
「臭小子,現在誰是老婆婆了?」
在幽暗的空間中浮現的是芙蘿蒂雅盛怒的臉龐,以及轉成焰紅的髮絲,看到如此一幕,劍乾脆放棄抵抗,一臉無奈的說:
「真是受夠了,和你們溝通都非得這樣子不可嗎~?我好歹也替妳阻止了喜歡得不能自拔的小明的自我犧牲哦?再坦率一點地向我道謝然後實現我的願望也是可以的~」
語畢,芙蘿蒂雅整個人頓時噗通一聲的變成了粉紅色。
「你、你你說什麼傻話!誰喜歡那傢伙喜歡得不能自拔了呀。」
只顧著用雙手掩蓋羞紅的臉頰,劍隨即件隨著鬆開的銀刀一起著陸到黑耀石的地板上。
對差點兒刺中左腳的銀刀感到一陣驚嚇之後,緊接著傳來的,是緩緩從天而降的低聲嘀咕。
「的確,有股複雜的氣味呢,你說吧,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現在的話,只需要汝獻上一半的壽命即可。」
「我願以一半的壽命,換取妳的處女之身,嗚嘩?」
魔女小姐頂著一張撲克臉,隨手一揚地撒下數道致命的火焰流。
連跑帶跳地逃竄著,好不容易才避開攻擊的劍趕在對方再次凝聚魔法之前舉手阻止她。
「且慢,玩笑就開到這裡吧,和妳不一樣,我的時間可是很珍貴的,簡單來說,我希望借用諾兒一段時間,現在我很需要她的力量。」
彷彿能夠看穿靈魂的銀色眼眸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劍,芙蘿蒂雅拓著下巴稍微沉思一下,接著頭也不回地彈出響指。
魔法的水滴從指尖落下,於地面四散開來,隱藏在暗淡磚塊下的電路隨之浮現靛藍色的光芒向外擴散至牆壁、天花之上,直至遍佈整個空間,此時某道牆身開始像機械般扭曲、變型至一扇門扉。
「和妳一起的話,似乎不會感到無聊。」
無視著劍苦笑的揶揄,芙蘿蒂雅親自前往門的另一側,引領那個身穿雪白長袍的少女移步至大廳中央。
長度及腰的綠髮,失去焦點的翠綠雙瞳,諾兒曾經的身姿再次呈現在劍的面前,現在看到這一幕,心中總有難以言喻的感慨。
「你打算怎麼做?」
「稍微需要妳的幫助。」
劍注入魔力到右手的時之刻印中,它隨即發出了耀目的光茫並組成了一組二十位數以上的排列,緊接著,這串數字便轉變成地上一個暗淡無光的魔法陣。
「這樣的話就不需要他的犧牲了,但是我的魔力還不足以驅動這個魔法,能夠幫我一把嗎?」
一瞬間,芙蘿蒂雅只能啞然失聲的盯著少年看,彷彿了解了什麼似的,她深深的頷首,以輕柔的聲線嚅囁道:
「你選了一條不得了的道路呢。」
然後,當諾兒站上圓心的中央之後,芙蘿蒂雅輕鬆的張開掌心,對時光魔法陣貫注魔力。
一陣炫目的閃光過後,指針的魔法陣隨之消失,在此之上的,是呆然地張開嘴巴,一臉震驚表情的月之國魔法師諾兒。
在少女的眼前,是兩位陌生的身影,一位是渾身散發出懾人的魔法氣息、以銀色為主調的神秘女人,另一位則是有著似曾相識的臉孔,可是給人的氣氛卻完全不一樣,讓人充滿安全感的紅髮少年。
「時間是準確的,讓她回到即將被奪走魔法的瞬間。」
「為什麼要選那個時間?」
「沒什麼,只是為了省下些解釋的時間。」
看到兩人在聊些意義不明的內容,諾兒終於無法按捺焦急的心情,向他們提出疑問。
「請問兩位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諾兒一臉困惑地握緊拳頭的模樣,讓劍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惡作劇似的用食指抵在人家的紅唇前,一邊溫柔的說。
「現在的狀況非常緊急,說明能留待以後嗎?諾兒比任何人都要聰敏,肯定馬上就會了解狀況的,而我則是妳所期盼的穿越者。」
比起衝擊性的內容,少年的話語讓諾兒感受到某種可靠的魅力,令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身體就像被石化了一樣僵直起來。
第六感告知諾兒,說不定眼前之人就是那個懦弱的褐髮少年,不僅僅是因為相貌的相似,而且他還說出了自己當日對穿越者說的同一番話。
但如今立場卻反過來了,諾兒難掩臉頰泛起的紅暈,獃獃地點了點頭。
「旁邊這位漂亮的姐姐是芙蘿蒂雅,是個很可靠而且心地善良的好人,如果將來有什麼麻煩的話就來找她吧。」
「別胡說了,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如果妳敢回來的話就做好出賣靈魂的覺悟吧!」
「她肯定是開玩笑的。」
靠在諾兒耳邊說著悄悄話的劍,只是讓她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接著,劍二話不說就牽起了諾兒的手,走到稍遠的地方去。
「諾兒,其實我的腳受傷了,很抱歉,妳能用魔法替我治療一下嗎?」
結果,低聲的交談馬上就招來了芙蘿蒂雅的一聲怒斥。
「你在想些什麼?你讓一個現代的魔法師施行治癒,不就和讓人家傷害自己沒有兩樣的事情嗎?過來這邊,讓我來幫你好了。」
對於劍而言,都是些不知道的事情,但腦海中卻不自覺的和諾兒治療藍月時的一幕聯繫了起來。
但是芙蘿蒂雅這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還是讓劍和諾兒同時被嚇得整個人站直起來。
光是一句簡單的發音,從掌心中冒出來的綠光就把劍大腿上的刀傷癒合如初了。
在因此感到讚嘆不已的同時,劍還注意到自己遺忘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對了,芙蘿蒂雅,妳有多餘的魔杖在嗎?不然的話諾兒也沒法好好的使用魔法了~」
「說什麼傻話?魔法道具的話不是早就給了嗎,你看,就在她的頭上。」
此時眾人把視線移向諾兒頭上的,那頂小巧的藍白色三角帽。
如夢初醒似的,諾兒雙手按在帽子上叫了出來。
「啊,這樣不行的,這麼貴重的東西……」
這個時候,劍也回想起諾兒最初的裝備中也有一頂法師帽,當時她就是把自己的帽子變成了降落傘,他們才得以平安著陸在世界樹上,說不定現在這個也是如此。
想到如果諾兒拒絕收下的話就麻煩了,劍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在寶具庫中探險的過程,於是便急急忙忙的拉著諾兒走了起來。
「那我們走了,在妳反悔之前離開是規則吧?」
「那種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口氣是怎麼回事?真令人火大。」
就這樣目視著二人離開,芙蘿蒂雅完全沒有阻止他們的打算。
對此稍感意外的劍不自然的聳了聳肩,瞥了一眼仍然一頭霧水的諾兒後,便從被魔女稱作「手錶」的時之刻印中抽取出了四組龐大的數字,將之轉化為一道飄浮在前方的指針魔法陣。
同樣地,這是一個因為缺乏足夠魔力而無法啟動的魔法陣。
看到組成此魔法的四組數字之時,芙蘿蒂雅先是驚訝地揚起眉毛,接著便對少年少女的背影莞爾一笑。
「諾兒,能把妳的魔力借給我嗎?」
「月之國經過無數犧牲才創造出的穿越門,居然被這麼輕鬆的重現了?」
從愕然中反應過來的諾兒,連忙與劍十指緊扣起來,藉此將魔力轉移到對方身上。
魔法陣隨之運轉起來,閃耀出與之前無可比擬的萬丈光芒。
在足以淹沒一切視野的強光面前,劍刻意鬆開了諾兒的手。
「為了拯救世界,妳願意和我一起穿越嗎?」
作為回應,諾兒再一次用力的握緊劍的手。
「我有著必須守護的東西,如果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是跨越世界也無所畏懼。」
接著,在二人穿過了魔法陣的瞬間,金色的光輝便完全消失在黑暗的城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