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偌大的餐厅显得空荡荡的。厨房早就下班了,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一个络腮胡子、梳着大背头的大叔正像个流氓似的叼着一根牙签,慢吞吞地擦着盘子。
时不时的,还有意无意地瞟这边一眼。
——这一点让拜伦心惊胆战,以至于差点把叉子扎到自己的手背上。
他确实是已经脱离哈尔的万年封冻办公室很久了吧?但是连一个厨房大叔有如此的震慑力,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魔窟啊!
不仅如此,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烫金桌布和银光闪闪的刀叉,这些在拜伦从前的生活中都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他知道荆棘骑士团的实力不可小觑,但没想到会夸张到这种程度——光是一个团长和一个餐厅就令他震慑不已。当然,后半部分大概还是得归功于他的见识短浅。
世界观屡屡受到挑战的拜伦对自己的前程十分不安。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大话了——要问为什么的话,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对“这个世界”,实在是知之甚少,已经到了孤陋寡闻的程度。
比如——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迅速地瞟了桌对面一眼。
贝栗亚瑟坐在那里,正一边啜饮红茶,一边用小叉子切着一块烤得非常诱人的甜桃派。而在她的旁边,则站着一名身披盔甲、英气逼人的年轻骑士。
……不,与其说“站着”,不如说是“飘着”吧。
而且,那模糊透出背后的桌椅轮廓的半透明身姿——不管怎么看,都跟传说中的“鬼魂”一模一样。
他和刚才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一本摊开的杂志。每隔十分钟左右,就会伸出手翻过去一页。
——但是,鬼魂能自己翻书吗?
拜伦又迅速地低下了头,颤巍巍地端起红茶,结果撒了自己一身。
“……怎么了?”
——他鬼鬼祟祟的行动终于被贝栗亚瑟觉察到了。虽然以时间来说,觉察得有点晚。
拜伦郑重其事地放下红茶杯,清了清嗓子:
“……嗯,咳,这个……贝栗亚瑟,虽然你一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似乎没有跟我说明什么的打算 ……但,不管怎么说,在我的认知观念中,‘那个’再怎么说也是个不得了的灵异现象……所以……你能跟我解释一下那个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看起来跟你很熟的神奇物体是什么吗?”
贝栗亚瑟盯着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拜伦看了十秒,突然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说起来,我还没跟你介绍过苍月?”
站在她旁边的“鬼魂”也抬起头来,显得很惊讶。
“的确……虽然我已经在有轨巴士上见过拜伦阁下,但拜伦阁下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吧。会受到惊吓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是我疏忽了。”
他说话的声音也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似的,有着奇妙的回音。
“居然说话了!”——拜伦一边在心底呐喊,一边拼命往椅子里缩。
“不,请您不用害怕。的确如您所说,我算是‘灵异现象’中的一种——但,与您所想的并不相同。我是附着在贝栗亚瑟殿下的爱剑‘苍月’上的灵魂,在战斗中会对贝栗亚瑟殿下进行能力范围之内的援助——绝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灵、灵魂……?!”
贝栗亚瑟点点头。
“苍月他已经在这把剑中沉睡了五百年以上……但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能以这种状态存在,也不知道自己生前的身份。我们并肩作战已经很久了,他在关键时刻帮过我很多次。我可以保证,他是可以绝对信赖的对象。”
拜伦看着神情坚定不容一丝质疑的贝栗亚瑟,张口结舌。
“难……难道说,克洛威尔他们都接受了这个鬼魂?!而且他这样满世界乱晃,不会引起骚乱吗?!”
“……不仅是哈尔和克洛威尔,这个骑士团的所有人,包括一部分其他骑士团的人,都接受了他的存在。因为他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就能够轻易读出祈愿者,或是异端的‘曜力名片’。”
没等拜伦开口,贝栗亚瑟便紧接着补充道:
“也就是你的曜力的‘名称’。曜力跟人一样,也是有名字的。从‘名称’中,我们可以对曜力能力做出大概的判断……你的‘极目’,就是苍月读出来的。”
“……怎样?”
“不知道。”她答得异常干脆,“苍月没有告诉过我。至于引起骚乱的问题……事实上,只有祈愿者和异端能够看见他。这些对什么都已经司空见惯的人,是不会对一个幽灵大惊小怪的。”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但你现在这样不就相当于对他一无所知吗?”拜伦不依不饶,“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他留在身边……不会太危险了吗?”
苍月很有涵养的静站在一边,拜伦不礼貌的发言并没有让他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贝栗亚瑟放下了勺子,默默地看着拜伦。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拿起靠在桌边的长剑,“唰”地将之抽出剑鞘。
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中,仿若水晶的剑身中折射出剔透而凛冽的光,封存在里面的两枚细长的深蓝色碎片像星空一样闪耀着。
“看到了吗,拜伦?剑身里面的,是苍月的记忆碎片。”
贝栗亚瑟平静地说。
“的确,我不知道苍月的底细,也不知道他是以何种方式维系存在——但,他既然能将他最重要的东西交予我,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苍月他,是我重要的朋友。”
拜伦语塞。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只能呆呆地看贝栗亚瑟认真地把剑收好。
——突然,他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
苍月的的记忆碎片有两片。
一个人一生只可能有一片记忆碎片,而这个自称“苍月”的幽灵……居然有两片?
“等等,贝栗亚瑟!”
想也没想,拜伦急忙开口。
“那把剑,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俩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贝栗亚瑟忽然愣住了。她与苍月面面相觑,脸上居然闪现出一丝慌乱的神情。
而拜伦依然在喋喋不休地问着:
“我怎么想都还是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片记忆碎片啊?那把剑到底是谁给你的?你会不会是被人骗了……噗哇——!”
一声巨响。
拜伦的头忽然被一只力大无穷的巨掌给狠狠地摁到了桌子上。紧接着响起的是男人像雷鸣一样的怒吼:
“臭小子!我在厨房那边观察好半天了,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毛头小鬼吧?!”
出现的人正是刚才那个擦盘子的中年大叔。拜伦整张脸被死死地压在桌面上,一边拼死挥舞手脚一边发出闷闷的惨叫。
贝栗亚瑟看看他,又看看突然施暴的“凶手”,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劳伦斯大叔……他快窒息了。”
“你不懂,贝栗!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小鬼,不让我好好教导一下,今后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光是看到苍月就吓成这样,以后怎么作战?!”
“……我觉得他不是被苍月吓成这样的。”
“好了,你别管了。快起来,臭小子!”
劳伦斯放开了拜伦惨不忍睹的后脑勺,一把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咳、咳咳——!干嘛啦,放我下来——!”
“倒还挺精神!但是只有这种程度是不行的,完全不行!来吧,让我劳伦斯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男人的热血——!”
说着,劳伦斯拖着拜伦,不管不顾地往厨房方向走去。拜伦的挣扎完全无济于事,只能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消失在了厨房的门后。
门,“嘭”的一声砸上了。
贝栗亚瑟无言地望着,摇了摇头。她转回身子,拿起小勺继续吃着还剩一半的甜桃派。
只是,她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苍月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厨房的门后面,拜伦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扔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好痛……”
他一边摸着撞疼的脑袋一边慢慢地坐起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把他弄得狼狈不堪的劳伦斯却已经悠闲地靠在了流理台边,叼着牙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尽管一身白衣厨师装扮,但那健壮的体格,和敞开的衣领中露出的胸膛上的伤疤,都让拜伦相信,他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厨师。
——但,这又怎样?这样就能随便欺负无辜的新人了吗?
拜伦气得半死。他刚想扯着嗓子吼点什么,旁边却突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这孩子都被你吓傻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神经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个抱着一堆盘子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比劳伦斯年轻一些,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色的厨师制服,宽发卡将一头齐肩鬈发箍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锐利的双眼。她利落地把盘子收好,然后狠狠地剜了劳伦斯一眼。
劳伦斯耸耸肩,立即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知道,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也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得多……但你不觉得这是种可以避免的伤害吗?”
“你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会让她更受伤。”
拜伦听得一头雾水,甚至都忘了要站起来。这时,女人不再管被驳得哑口无言的劳伦斯,转头走向坐在地上的拜伦。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将他拉了起来。
“我是餐厅的副主厨,梅莉莎。”她简洁地说,“没有受伤吧?我们并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谢、谢谢……”
拜伦吞吞吐吐的。好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
“你们……是贝栗亚瑟父母吗?”
梅莉莎显得很意外。而劳伦斯则大笑起来。
“像吗?”他眨眨眼,全然没了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惜大叔我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我们只是受亡友之托,替他们照顾贝栗而已。”
“‘亡友’……难道说,贝栗亚瑟的父母也……?”
“是的。这个骑士团里的人基本都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贝栗,克洛威尔,还有哈尔——都是这样。你也一样吧?”
拜伦看着表情冷静的梅莉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贝栗亚瑟是首任团长和他的副官的女儿。十年前,团长夫妇被卷入荒诞的政治纷争,三人乘坐的马车坠崖,她的父母当场死亡——”
“那么生疏干嘛,梅莉莎。”劳伦斯咬断牙签,吐了出来,“利昂和蜜莉安,他们可是我们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梅莉莎板着脸偏开头,没有再说下去。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马车,怎么会坠崖呢?!”
“我看出来了,你这小鬼,好奇心不是一般的强。”劳伦斯叹了口气,“我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啊……”
“……什么意思?”
“……那件事调查了很久,最后遭到女王施压,作为‘意外事故’草草了之。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但是,谁也不知道真相——除了死去的人,还有在背后动了手脚的人。就是这样。”
“那……那贝栗亚瑟呢?她幸存下来了对吧?她应该记得一些——”
“所以我说——小子,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懂得体贴别人啊。”
在拜伦疑惑的目光中,劳伦斯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他想起了什么,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的确是幸存下来了。但是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因为我们只找到了她当天所穿的小披肩,上面沾满了血……和她的一部分组织碎片。直到三年之后,我们才在某次任务中,意外发现了她。”
“组织……碎片……”
年幼的贝栗亚瑟和双亲一同摔下悬崖,她的父母当场死亡,而她只留下一件披肩和肉体的一部分,销声匿迹——然后又被重新找到。
——那么,她所缺失的,到底是哪一部分呢?
拜伦想起贝栗亚瑟时刻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肌肤,和被眼罩蒙住的右眼。
他觉得胸口堵得慌。
“摔成了那样,她居然还……活下来了?”
“——也许,那已经不算是‘活着’了吧。”
“咦……?”
劳伦斯和梅莉莎交换了目光。然后劳伦斯叹了口气,说:
“拜伦,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吗?”
“说话?我、我不太记得了。”拜伦有点不好意思,“老妈说我比村里的其他小孩都要活跃,不到一岁就会满家跑……不过两岁才会说话,吓得她天天带我去看村里的游医……”
“可你学会之后,也就一直顺利地行走、交谈,直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对吧?”
“……什么意思啊?”
劳伦斯沉默了一下。紧随其后,梅莉莎冷静地说:
“贝栗亚瑟被带回骑士团的时候,处于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的状态——就像婴儿一样。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重新教会她这些东西。”
拜伦呆住了。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等等……那时她几岁啊?怎么会……”
“七岁。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是说,她的一切——都像一个新生婴儿。只不过,婴儿不会有那种破破烂烂的身体,也不会有那种空洞的眼神。”
她那平板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纹。
“我们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我只知道,她被那场灾难给毁了。”
拜伦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难道……贝栗亚瑟她从来没提起过,她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就算她愿意提起,恐怕也没办法做到吧。”劳伦斯摇摇头,“她所失去的,不仅仅是语言和行走的能力。被一同抽空的,还有她的记忆。不要说马车事故,就连她的父母、朋友,对那时的她而言也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们还能期待什么呢?她能继续活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怎么会……”
“也就是说……在马车摔下悬崖的那一刻,过去的那个贝栗,就已经死了。”
——听到梅莉莎的声音,拜伦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种事……”
他想起刚才,自己逼问贝栗亚瑟苍月的来历的时候,她那副苦恼的神情。终于发觉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拜伦握紧拳头,迈步便打算冲出去。
——当然,他又被劳伦斯一把抓住了后领
“你要干嘛?”
“我……我得去跟她道歉。”拜伦咬着牙说,“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怀疑她……老爸说过的,做错了事就必须道歉!”
“没那个必要。”
说话的是梅莉莎。
“她不会放在心上。她对自己失忆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你懂我的意思吗?你道歉的话,她反而会不明白为什么。”
拜伦难以置信地看着梅莉莎,但她并没有改口的意思,只是瞪了一眼劳伦斯,说道:
“话说回来,劳伦斯,你不觉得你的‘新人教育’有点过长了么?我们得开始做晚餐的准备了。”
“……的确。我也觉得。”
劳伦斯放开了拜伦。他挠了挠头,紧皱着眉头,头一次正对着拜伦,说道:
“好吧,小子。长话短说,我要告诉你的是,既然你是由克洛威尔和贝栗带进骑士团的,他们对你就有监督的责任。也就是说,你会有很多机会,和他们共事。你知道,由于那三年留下的后遗症,她可能会有一些让你无法理解的地方,比如她现在依然做不来‘哭’或者‘笑’这两种表情——但,我不希望那成为你疏远她的理由。无论如何,请你试着去了解她。这是大叔我的请求。”
“‘请求’……说得好听。不知道刚才是谁神经过敏。”
“……我说梅莉莎,你一天不找我的碴会死是吗?”
劳伦斯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梅莉莎不理他,径直走到拜伦面前:
“你是叫拜伦吧?你经历过什么,我们也都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像平常一样与她交往就好。”
“……嗯,我知道了。”
拜伦点点头。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又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
“可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那天……在月湖森林,她被诱拐犯强行带走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臂被扭断了。可是,当我赶到他们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她的手臂……一点事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劳伦斯和梅莉莎都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拜伦觉得自己简直都快窒息了的时候,梅莉莎轻轻地开了口:
“……那是,灾难留下的诅咒。贝栗她有着异于常人的自我治愈能力,如果不是瞬间致死的伤,她的身体都可以在极快的速度内治愈它。并且,她也没有痛感。因此她总是在用真正意义上‘拼命’的方式作战——克洛威尔对此非常不满,所以一直在限制她的行动。”
不可思议的内容让拜伦瞪大了眼。
“这……居然有这样的……这不就跟——”
劳伦斯和梅莉莎皱紧了眉头。
——他们不希望再听见那个词。
然而——
“这不就跟老爸讲的恐怖故事里的‘人体改造’一样嘛!还是说,是克洛威尔说的那些拿小孩子做实验的混蛋们的杰作?贝栗亚瑟真可怜,要是哪天让我逮到凶手,我绝对要用那家伙来做串烧!绝对!”
——拜伦怒喊出来的话,却让他们猛地一愣,然后,如释重负般,露出了笑容。
“贝栗并不可怜。”梅莉莎轻声说,“因为……但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解决这个难题。一定。”
拜伦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透过透明的橱窗,他看到贝栗亚瑟依然坐在角落。她的甜桃派已经吃完了,正端着红茶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苍月站在她旁边,还在读着那本杂志。
她应该是放松的吧。应该内心也有那么一丝的快乐的吧。
可是,她却没有一点表情。
拜伦突然觉得很难过。
就在这时,拜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餐厅——是克洛威尔。他应该是直接从哈尔的办公室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
他走到贝栗亚瑟所在的桌边,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笑着跟苍月打招呼,跟贝栗亚瑟说话——
贝栗亚瑟那冷漠的表情,终于有那么一点点缓和了下来。
拜伦出神地望着。他转回头,发现劳伦斯和梅莉莎也在看他们,脸上带着微笑。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梅莉莎阿姨……?”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梅莉莎臭骂一顿的准备,谁知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克洛威尔他的家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也全都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现在只剩下哈尔一个亲人。”
“哈尔?!就、就是那个面瘫的团长?!”
劳伦斯狂笑起来。梅莉莎也微笑着点点头:
“哈尔是他的亲生哥哥。”
“呜哇……原来如此!我就说他们俩长得很像来着……嗯,虽说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但性格都是一样的差劲。呃,你们不会告我的状吧?”
“得了吧,大叔我还没无聊到去玩这种把戏呢。”
拜伦夸张地抚了抚胸口。他继续问道:
“那,克洛威尔又是因为什么,才会成为祈愿者的呢?”
拜伦很想了解,同时也怀着一丝恶作剧的心情。他想打探出一点情报——不然,克洛威尔对他一清二楚,他对克洛威尔却毫无所知,只能整天被捉弄,他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然而,这次,梅莉莎摇了摇头。
“我只能说,那是完全不亚于贝栗亚瑟所经历过的地狱的,地狱。我无法告诉你详细的事,因为和贝栗亚瑟不同,对于克洛威尔来说,那可能是他一辈子的伤疤。所以,那个——就等他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的时候,自己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