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我中午去给你送便当吧?”夏橙一脸兴奋地说。
“……”
江夏脸一黑,想到他前几年每次暑假都要因为食物中毒住院的残酷事实。
“橙子,我觉得我自己做就好了,不劳烦您了。”
江夏尽量保持镇定,并且极力劝解。
“没事啦。”
夏橙小手一挥,颇为大方。
“我今天心情不错,勉为其难地帮你做一份爱心便当。你快去上学吧,我中午给你送去。”
江夏莫名湿了眼眶。
这么懂事,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妹妹!
江夏还想挽救一下自己,可夏橙已经转身兴致盎然地看着电视。
他无助地收回手臂,不禁想着是不是应该趁早先定一个医院的床位。
他有预感,用到它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南城高中高三部,上午的最后一个课间。
湿暖的季风从南边打开的玻璃窗外吹进,穿着夏季制服的少年少女们正为着未来努力。
铅笔在光影下来来回回,写不尽的青春和回忆。
江夏靠着南方的窗子,风轻轻撩动黑色额发。
“咚咚咚……”
轻轻地,有人在敲窗。
江夏嘴里叼着笔,看见窗外的小小身影,不禁愣神。
是夏橙。
小丫头穿着粉红色的裙子,黑色的齐肩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而跳跃。
她的手里是黄白色的小熊饭盒,满满的温馨感。
江夏眼眶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一扇门为自己打开。
门上挂着一盏红灯,写着急诊两个字。
江夏深吸有口气,然后对着夏橙挥挥手。
大致还有十分钟就到午餐时间。
夏橙探着头看到坐在江夏右后边的任雨萌和九歌,显得很是高兴地挥了挥手。
任雨萌微微一笑。
只是尹吴九歌正拿外套蒙着头睡觉,倒是没有看到。
下课铃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江夏合上书,然后走出教室。
“走吧。”
江夏摩挲着夏橙的头发,然后两人一起向餐厅走去。
随便找了个位置,夏橙献宝似的把手中的便当放在桌子上。
江夏眯起眼睛,有些不忍心看便当盒里的东西。
便当打开了,一股诱人的香气从盒子中传出来。
江夏一愣,然后就看到一份精致的便当安静摆放在盒子里。
色泽,香味,无可挑剔。
夏橙对江夏的惊讶感到很满意,她勾起嘴角。
“怎么样,想不想吃?”
江夏挑了挑眉梢,然后拿着筷子开动起来。
这是一份可以征服舌尖的便当,江夏大快朵颐之后,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这真的是你做的?”
江夏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夏橙脸一红。
“当……当然了,不是我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江夏冷汗直流,看着夏橙躲闪的眼神,长叹一声。
“橙子,听哥哥的,以后撒谎别结巴。”
……
“夏橙。”
任雨萌的声音传来,她端着餐盘,身后是一脸疲惫的尹吴九歌。
“这不是小橙子吗?”尹吴九歌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指着夏橙说道。
“萌姐姐,九哥。”夏橙甜甜地叫道。
两人坐了下来,九歌瞬间就趴倒在桌上。
“你是猪吗,睡了一上午了,还没睡够啊。”任雨萌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九歌无力地抬着头,“累啊。”
“四月尾就是学园祭了,社团里事情很多,凌晨才睡。困死我了。”
说完,九歌再次打了个哈欠。
“学园祭?”任雨萌楞了一下。
“说的也是,四月份快到尾声了呢。”
“江夏,学园祭那天一起去看九歌吧。”
任雨萌转过头看着江夏,表情很认真。
江夏摸了摸鼻子,还没回答,夏橙就欢呼起来。
“好啊,我还没看过学园祭呢。”
江夏苦笑一下,点点头。
中午的时光结束的很快,在江夏百般叮嘱下,夏橙坐上电车。
车厢在一片林荫中穿梭而去。
江夏的公寓,门轻轻打开。
阳光从门外的天际垂下,房间里,一个小男孩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金色的阳光在白色发间跌碎,男孩湛蓝的瞳孔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路德维希,我回来了。”
夏橙站在阳光中,如同一个精灵。
“所以,这是你的同学?”
傍晚回到家的江夏被突然多出的小男生吓了一跳。
“是啊。”夏橙端着饭碗,点点头。
“他是德国人,和我一样大。”
江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名叫路德维希的德国小男孩。
从上到下是棕色的外套,下身穿着泛白牛仔裤,头发是纯粹的白色。
湛蓝的瞳孔中有一丝局促。
“你好,我是夏橙的哥哥。”
“你好,我叫路德维希。”
江夏眉头一挑,对路德维希这么纯正的汉语很惊讶。
“既然你是来找夏橙的,那就先住在这里吧。马上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那谢谢了。”
吃着饭,江夏突然好笑的看着夏橙。
“丫头,上午的便当真的是你做的?”
夏橙只顾低着头吃饭,绝口不提便当。
“哈哈。”江夏笑着,夏橙的头埋得更低。
路德维希挠挠头,突然懂了什么。
他看着夏橙,温和的笑了。
夜幕降临,繁星高挂,江夏关掉灯。
人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南城最高的天台,他突兀出现。
“Start。”
魔法阵再次出现。
蔚蓝色的水晶光芒辉映着江夏的侧脸。
一望无际的世界上,一定有着他的伙伴在等待着。
他要找到他们。
这一刻,他心里有一场海啸,静静咆哮。
可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江夏还没有机会真正见过。
意大利,佛罗伦萨。
在地中海地区古老的诗歌中,佛罗伦萨还有一个名字——翡冷翠。
世界之城,文艺之都。
神性和人性在这个城市的每一条青砖街道上交织。
阳光从天心随意挥洒下来,佛罗伦萨的巨大风车在缓缓转动。
长满青苔的河桥横跨住阿诺河畔,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冷的光芒。
翡冷翠东北方向,艾菲索莱山的一个山岭。
不知从何而来的迷雾冰冷的覆盖住山林,常年不散。
杂草疯长,旷野中满是寂静。
很快,寂静被一团杂乱的脚步声打破。
一从穿着黑色袍服的队伍迅速而冷静地从山坡跳下,沿着河岸很快消失。
过了很久,迷雾中浮现出两道身影。
他们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退回了迷雾深处。
一个小时后,几架漆黑如夜的直升机从山岭中轰鸣而起。
螺旋桨锋利如刀,连成细密的光影。
左右舷翼上,酱红色的鸢尾花徽记一如鲜血般灿烂。
巨大的阴影如同大鸟掠过翡冷翠的上空。
中国南城,夜已深。
城市西边,老路躺在摇椅上,看着天空上的满星。
今夜温凉,这座名为古舍的建筑物只留一盏残灯。
老路就是古舍的老板。
古舍的装潢色香昏黄,近百件的骨瓷、字画、山竹雕刻无声隐没在黑暗中。
秦时明月,千万年没变的星光泠泠在古舍中堂。
老路眯着眼睛,抽着一个考究的烟杆。
古舍四周没有别的建筑物,显得相当寂静。
老路眯着的眼睛却在这时忽然睁开。
他扭头,向右边看去。
那是一条从黑暗通往光明与喧嚣的青砖长路,路灯没有打开,只有无边无尽的暗影。
黑暗中轻轻地传来一点声音,路上有人在走近。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老路浑浊的眼瞳中。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是老板吗?”
对面先开了口,面容模糊不清,但听着声音,年纪不大。
“时间过了,不卖东西。您请回吧。”
老路抽了一口烟。
“我不买东西。”
那声音很沉稳,听的老路眼皮一跳——这话还有下文。
“我找竞技场。”
老路眉毛一掀。
他浑浊的眼睛眯地愈紧。
“您怕是走错地儿了。”
“没走错,就是这儿。”
说话的间隔,那声音靠近了。
老路第一次看清这个身影。
大致是一米八多的身高,一头黑色短发。
他带着白色的猫脸面具,只从两个空洞中看到一双漆黑的眸。
冷冷的,锋刃如刀,和夜色一样锋利。
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老路就站起身来。
没必要打什么马虎眼了。
“谁介绍你来的?”
老路轻咳一声。
青年摇摇头。
“没人介绍。”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老路的眼睛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猫脸面具后,青年人轻轻开口。
“这里适合我。”
“所以我来了。”
老路眉梢一挑,满脸的皱纹慢慢紧起来。
“跟我来吧。”
老路说道,然后转身走进古舍。
竹藤大门推开,一股沉重的尘土味飘出来。
年轻人跟着老路走进来。
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没有挂任何东西,只有一个青铜兽首挂壁被硬生生嵌在上面。
老路握住青铜环,使出很大的力气,将青铜环向外拉出。
一阵刺耳的锁链声在古舍内缓缓流淌。
年轻人好像听到无数的转轴、齿轮在这一刻突然苏醒。
他看向墙壁后面。
冰冷的水汽从墙壁后轰然袭来。
黑暗的甬道之中,仿佛有蛰伏的野兽慢慢睁开双眼。
老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身形没入黑暗中。
年轻人伸出手,矫正了一下猫脸面具的位置。
在他过去的十几年中,生活平淡无奇。
直到今天,他才感觉命运之门向他洞开。
命运往往一种,人的选择却往往不同。
他选择,紧紧抓住。
于是,年轻人走进黑暗的甬道。
青铜壁挂的墙壁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