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就一个月前。

 

那天晚上在下雨,女主角她才办完事。

 

其实当时她并不喜欢抽烟。

尽管她斜靠在窗台正在慢慢悠悠地在抽一支女士烟。

 

细长的烟雾钻过窗隙慢慢向外挤去,但是更多烟雾慢慢地徘徊在眼睛附近。

其实她也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泽野先生喜欢。

    

泽野先生是她的恩客。

 

刚刚从这个隐秘淫靡的安乐窝出去的,有正常人生的男人。

他的乐趣就是在一番云雨过后靠在这窗台慢慢点上一根烟。

不说话,面无表情,烟云有如实质地盖住了他的眼睛。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是她很有兴趣。

对于一个自己正常人生被毁得支离破碎的人而言,观察其他的潜在者是一种乐趣。

于是她也学他的动作在窗台上慢慢抽烟。

 

雨滴细细密密地蹭挂在玻璃上,将窗外的世界糊得一片混沌。

她不由地笑了起来。

真是沉默无言的乐趣啊,泽野先生。

   

索然无味。

她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乌黑色的长发上的斑点已经在之前的沐浴中尽力消除掉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肮脏。

烟燃到了尽头,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床。

之前的活动太过于剧烈,以至于自己没什么力气去收拾这滩狼藉。

 

认命地找到窗台下的拖鞋,她驾轻就熟又跌跌撞撞地往客厅走去。

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很轻松地就进入了浅层睡眠。

这是她上学的时候在熬夜做魔法课题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然后小小打呼片刻之后又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冲杯咖啡继续没做完的课业,再顺便在帮忙的学弟头上狠狠揉一揉,得意地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一种青春的明媚。

只是这种场景再也不会了。

她在梦里自嘲的笑了笑,两颗晶莹在现实中的脸上滑过。

这种几乎是自残的感觉她长期存在。

吃过药。

酗过酒。

主动失眠。

精神法师的治疗。

 

她惶恐在梦里。

不过她已经学会了自我宽慰。

假装安慰自己的把戏什么的,她还是算得上擅长的。

就在她即将和往日一样,真正地踏到梦之殿堂的时候。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睡意。

 

愤怒地冲到门前。

一定要给这个笨蛋推销员一点厉害看看,这次干脆把他上门推销的那些智障假矮人制品塞到他嘴里去好了。

她捏紧拳头,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女,她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用手轻轻拉下把脸下半沿盖的严严实实的围巾,只露出一双大大的、很灵动的碧色眼睛。模模糊糊的白气透出围巾翩然而散。

“请问,贾太太的房子还招租吗?”

她的声音有点软软糯糯的,像来自南方的雪。

不过发抖更多一些,大概是淋着夜雨一路跑着过来的吧。

迷路的小绵羊。

她抖抖头发,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看见少女背后细密的雨丝而感到深秋寒意的她旋即裹紧了自己的衣领。

“这里是旅馆的亲,不提供月租服务。”

少女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脑袋,鼻尖埋在了围巾里,自说自话。

“这可怎么办啊?”

她的太阳穴那块的皮肤微有些发紧,在深秋的早晨堵在不相干的另一处门前来租一处并不存在的房间,而且别人好心好意告诉她了她也不赶紧离开,这个人的粗神经真是让人头疼!

“我说,小妹妹。”她把开始摸索门把,之前压得麻木地手有点不听使唤:“离家出走找不到住的地方就赶紧回家去吧,这个时代可不打算陪你们这些小朋友来欢笑玩耍。回去吧。”

摸到了门把,她如愿以偿地带上了门。

但是关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又多了句嘴。

“其实你去楼下问问那个大哥哥吧,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多的房间。”

关上了门,她满意地点了根烟,让阿六去头疼这个事吧。

和她没啥关系呢。

 

等醒来已经到下午了。

她随手把几案上的元素钟拨到地上,然后安逸地伸了个懒腰。

好像因为帮助了那个小鬼,自己心情罕见地还不错。

她哼着歌浇了浇花,洗漱一番,然后给自己收拾出了一身厚衣服,再花了点时间上了个淡妆,她有点心虚,好像这样貌似不能把自己的睡眠不足带来的细细小小的问题掩盖住。

要么自己再休息一天?

算了,自己是老板娘怎么能带个坏头呢?出门!开店!

天人交战中,她打开了门,那个少女蹲在一旁,用下拉的帽子和围巾将自己的脸完全盖住,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团。

她有些无奈。

“那个大哥哥那儿你没去试么?”

听到还算熟悉的声音,少女抬起头,晃晃悠悠站起来,捏着拳头捶着自己背,明显是蹲久了腰不太受得了。

“去了,他长得好可怕,我不敢说话。”声音沙哑而疲惫。

阿六可怕?

好吧,是有点,毕竟从杀场上下来少了半张脸,说话都不利索。

“好吧,”她搔搔头,站出来开始锁门,“接着找下一家吧,祝你好运。”

“等等。”

她感觉那个少女牵住她的衣角,这让她有些介怀。

“嗯?”

但她还是忍住了,问了一句。

“其实,我可以和你合租吗?”

少女的碧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恳求和期盼,就像她很久以前养过的小狗。

不忍拒绝。

“不行呢。”

她想起了什么,脸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寒冰。

拒绝的很果断。

“求求你了。”

少女双手抱在胸前,仍然在继续恳求。

 

她开始犹豫如何拒绝,然而上天并不给她机会。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少年探出脑袋向这边张望。

是旅店里最好房间的那个尊贵的事妈国的王子,啥正事都不干,就是天天到处找乐子,她可不愿触这个霉头。

她快速拉起少女,拖着行李箱,狼狈地冲少年露出一个勉强得不行的微笑,重新回到了屋里。

少女有些手足无措,两根食指扭在一起,通红。

“那个?这是答应我合租请求的意思了吗?”

“啊啊啊!真是火大啊!”

她不耐烦地应是,习惯性地开始摸自己的裤子侧兜,此时的喉咙痒得厉害。

紧张了就抽烟,这是生活这个老师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正确道理。

其实她很怕麻烦。

 

“算了,你叫什么。”找遍两个裤兜都没有烟,她咬了下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还是不得不选择面对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这时她似乎才有点明白了泽野先生为什么喜欢把脸浸在那片烟云中。

“我,我叫薛归。”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薛归。”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薛归的额头开始发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有身份证明吗?”

摇头。

“有什么可以联系到你家长的地址吗?”

摇头,拼命的摇头。

像猫吃了辣椒一样反应激烈啊。

她暗自吐了个槽。

“好吧,你这次离家出走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

“喂,再不说话,我就要把你送到儿童保护管理局去了。”

“不、不要。”薛归抱住头,蹲在地上,就像一个蘑菇。“求求你,千万不要。”

“哈,我这样做是对你负责。”她假装不耐地翻找自己的坤包,“我这就通知儿童管理局,儿童管理局叔叔就会把你送回去咯。”

“千万不要,”薛归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哭了起来,她哽咽道:“我是从一个小村子里跑出来的,我们村子,前几年来了一群人,他们强迫我们做检查,说是要做什么研究,然后···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回去···”

明月一脸不屑。

“你离家出走的筹划能力不怎么样,编故事的水平还可以。”

“真的,”薛归解开了自己的围巾。

她怔住了。

一根紧紧贴合少女脖子的黑色项圈,这一般而言是记录动物的音像资料和报告位置的,她在店里进的杂志上看过。

问题是她是在魔法杂志上里看到的,对放养的魔兽才这么干。

薛归是人!

她感觉无名火起。

“这群畜生。”她牙咬得咯吱响。

“没、没事吧。”薛归很害怕远远蹲开,缩在门框的一角。“要不,我还是走了。”

“不,你不用走。”她义正言辞,胸中盛满了正义。

但是当她真正拿起笔和纸开始记叙的时候,她才呆住了。

这份口述交给谁比较好?

童管局?

就凭她现在的灰色身份和通缉令上的赏金,她觉得即使是童管局也会对自己比较感兴趣。

 

丢掉笔,她有些气馁。

但是现在她一定可以做点什么,为这个可怜的孩子。

“先说好,我这里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住的地方直到你以后找到新住处。”她用手卷着自己的发梢,开始正经地约法三章,“但是第一,所有费用我们都要分开算,并且这个屋子的清洁就由你来负责,第二,因为只有一个卧室,我去给你问问楼下的大哥哥,看能不能拿一个沙发床过来,这之前你暂时睡下沙发。”

她深深吸了口气:“第三,绝对不要进我的房间,绝对不要。而且在我知会你的时候,就麻烦你出去找地方玩几个小时再回来。”

 

薛归点点头,偏着头想了想。

“不过,我该叫你什么呢?”

“明月。”她拿出自己的记事本,随口读了个名字。

“那,叫明姐好不好?”薛归竟然真信了。

真像那时的我啊。

“所以说你这种小绵羊在社会上怎么不会被别人欺负呢?”明月翻了个白眼,“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第四点。”

她一字一顿,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溢着悲伤。

“别问我过去的事。”

“永远。”

 

尽管小绵羊乖乖应诺了,但是明月还是有点不大放心。

现在想想当时不放心绝对是对的!

她盖上了日记本。

好像什么都没写啊。

茫然地看着日记本设计华美之至的封皮。

还是细磨羊皮,用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不愧她当年杀伐果决,拿着二十个银币就开启了自己文学少女之路。

好吧也许已经不是少女了。

她站起来,看向与衣柜并立的落地等身长镜。

黑色紧身收腰连衣裙,在苍茫草原处,她还是精心用一串银白色吊饰巧妙掩饰,彰显出她已经融入生活了的智慧。

黑发很是凛冽地自然披下,不过离及腰尚早。她留长发留得很晚,毕竟当初跻身暗羽的时候,留长发出任务的大小姐们没几个活下来的,明月可没什么意愿去组成分母。

明月很是美丽,二十二岁的她还处在一个女性最为优美的阶段,曾经的苦难折磨给她带来的是一种水磨过的宁定气质。

然而薛归说这是种受气。

明月心中有点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