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弦月之下,高塔顶端的顶级俱乐部中,一位身着红色洋装的少女正等待着今天的主菜。而窗外一个影子正晃动着,等待进入的时机,随着客人们按各自的爱好享用完了一盘盘美食、连闲聊的谈资与美酒的耗尽而离开后,那少女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侍者与那晃动的影子同时踏入室内,一把绯色的匕首当作见面的礼物被插到了长桌的另一头。 “卡门小姐,这是您今天点的佳肴,您带来的食材非常珍贵,但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厨师只能做到这样了,若有不满的地方,不用强行忍耐着……”
弗拉德·佩什·卡门,这世上最后的吸血鬼。她点点头示意侍者离开,而同时室内装饰用的巨大铠甲们也漫步着离开了,连蜡烛上装作烛光的萤灵也飘飞出了窗外,唯有那一丝弦月还恰到好处地把光撒到了室内,让我们能看清这两人的身影。
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又熟练地以最好的方式切下了那菜肴上的一小块精华,张开嘴、放入口内,那如蛇舌般细长的舌头盘了盘、捋了捋,随着她将那一小片脏器用尖牙去轻轻挤压、一滴不剩地享用着那美妙至极的汁液,她也露出了极为幸福的满足神情。
“三百四十七粒米,二十六颗绿豆以及五十六粒谷子,请不要让我分心,范海辛先生,就算我们是朋友关系,我也会因为你妨碍了我享用这美食而生气的。”
然后她又不满起来,用餐刀轻轻地指了指眼前的男人,另一只手不忘继续重复着刚才的步骤,每一口都那么令人满足,对她这以追求究极美味为目标的存在来讲,这可能是一生中少许称得上足以铭记的时刻了。
“另外呢,范海辛先生,我的存在可是被大众得知、并乐于接受的,与教会约定了成为世上最后一位吸血鬼的我,多多少少也是受世人们爱戴与倾慕的迷人的反派角色,你现在跑来说因为你是个吸血鬼猎人,所以必须要把人家钉死,未免太不识趣了。”
虽然她这次咀嚼显得没那么开心,但在感受到那汁液涌入口中时依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除去那两颗过于尖锐的虎牙,她的其他牙齿也如鲨鱼般锐利而锋利,金色的双马尾在月光下显得无比高贵,而那由无数个圈叠成的赤红双瞳却在那一丝阴影中散着不吉利的光。
“如果是来求人家帮忙的,那么范海辛先生就不该打扰人家啊,这份美食很有可能是人家最近能吃到最棒的了,要是用餐过程出现了什么意外,打雷啦、爆炸啦,或者是吵得令人家心烦的尸群,人家可能会因为生气而——随机地选择一些不好的方式来平息怒火喔。”
虽然她这样说着,但实际上见到对方还是很高兴的,从她的健谈就能看出这一点了。但毕竟她现在享用的是在怀春的少女体内熟成了七年之久的脏器,陪伴着对方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妙时光的奢侈品,说是这份爱恋的化身也绝不会有任何人产生疑问。
“啊,范海辛先生不会是想分一点吧?不行的不行的,虽然我们是挚友,但是最多也就给范海辛先生这俱乐部的高级会员资格了,这盘菜我是绝不会分你一点的,而且你是人类吧?我记得你也只是个会偷看别人裸体的变态,多少有点猎奇、鬼畜罢了,与那些食人的彻底变态是不同的嘛。”
她像陶醉酒乡的高傲天才少女般,一边轻轻用餐刀在空中画出没人能看懂的符号,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嘲笑声音,全然不顾对方堆积满脸的愤怒。
“是是,我知道了,取出这颗心脏之前应该寻得你的同意——但你要往好处想啊,你有那么多的情人,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也及时给她换上了一个更好的,最多休息半个月她就能跑跑跳跳地和以前一样了,你也得好好督促她进行康复训练啊,跑来人家这里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眯起双眼,放下刀叉,轻而短快地发了一声“呐?”,然后又继续享用着那份美食,至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被她仔细地服下了,每一刀都无比精准,甚至考虑到了余温。
“或者说,范海辛先生突然变成道德战士了?要我来解散这个俱乐部吗?当然,当然可以啰。”
咽下那干瘪的一小片后,她补充到
“其实我也很讨厌在场的人啦,要是是非吃人不可的食人魔们加入这俱乐部,我倒没什么意见,可他们大多都是人类嘛,而这也只是鲜红宴会的余兴罢了,要是不止这小小的食人俱乐部,连整个鲜红宴会都解散了,那大家就得回到以前为了一颗内脏而求遍天下,诅咒着哪个愿意捐献配对的刚好死去,或者整天蹲在研究室想着人工模拟的日子了。”
然后,她稍微地休息了一下,轻轻地摸了摸肚子,长吁了一口气,站在椅子上“哈哈哈。”地高傲如笨蛋般笑了几声,最后才老式地坐下来,又往口中放了一小片。
“还有就是钱啦,范海辛先生你也是吧,虽然真的想要钱,完成几次猎魔的委托就能拿到,但到底够不够她延续生命呢?我也没特意让她觉得自己受了我的恩惠,而是亲自督造这颗‘珍馐’的制作,特地让一位我能找到长得最慈祥最像老医生的大叔被她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命,她那种笨蛋绝对是不会发现的啦,现在也是这样喔。”
她连续放了两片在嘴里,捂住嘴却也漏出了“唔嗯……”的高度赞美,然后又强行忍住把余下的部分一起吃下、一口气让这美味全部爆发的欲望,重新开始一片片吃起来,时至如今已有三分之二被她吃下了,由于剩下的酱汁还比较多,她略显排斥地用餐刀小心地、像是小刷子般把酱汁驱赶到一旁,大概是在后悔当初怎么不直接吃未加工过的。
“这次呢,我们也只伪装成车祸,但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个出租车司机是我们的人,而在我们的保护下她可是连皮都没有破一点,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一根电线杆而已!而那周围的住户可是都收到停电通知了!所以人家完完全全没有一点错,你这笨蛋范海辛!”
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像在赌气的小孩子般把剩下的一个边角直接放入了口中,那巨大的冲击感让她紧靠着椅背,又用双手捂住了嘴,眼睛半睁半掩,与陶醉于恋爱中的少女没有了丝毫分别,最后呢,她脱力地趴在桌子上,轻轻地吮着自己的食指,在那余韵中几乎丧失了思考,却马上精气地拍桌子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面前还有客人在。
“失礼了,恕我直言,这的确很有可能,不,我非常确定这一定是我近些年可以吃到的最好的佳肴了,但我绝不会因此而感谢任何一位神明,反而会感谢你,我的挚友——要是没有你,她绝不会像这样美味。”
她用拇指抹了抹嘴边的汁液,又像吻般将其一点不剩地享用完了,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那别在腰间、却在之前一直不发出响声的金铃,小声告诉那收盘的侍者一定要在下次找到这样好的素材前找到一位更好的厨师。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呢,范海辛先生?”
在这样的冷却后,对方的愤怒也逐渐地被平息了下来,卡门也得以变出一对小小的翅膀,却像宣示着翅膀只是装饰般漂浮了过去。她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在极近的位置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在下了一个定论后,她凑近对方的耳朵,小声说
“我注意到你布置的那些陷阱了,今天你是打算来和我决战的吧?”
那温热的吐息传入了范海辛的耳中,而的确,今天没有任何一个‘客人’有真正地离开这座建筑,他们信任的怪物保镖们也悉数如杂鱼般给这个男人以不同的却又同样高戏剧性的方式解决在今夜,高效而艺术,就像是一部小说、一部漫画、一部电影般,只留给了观众一个微笑。
然后,那世界最后的吸血鬼,弗拉德·佩什·卡门,挥挥手震碎了这室内所有的布置,掀开了那从一开始就不讨她喜欢的穹顶,在碎晶之雨中,摔烂了一个装满血液的酒杯,张开那不定型的鲜红双翼,背景里、管风琴正高声唱着庄严而恐怖的音曲。她飞向天空,拟着世人对她的腻断,摆出了吸血鬼应有的姿态。
“如那无尽的怪异流言,我们终有一战,这便是我们的命运,这是无关爱恨的终曲,我们中必有至少一个将永远死去,但当新的故事开始,我将归来、而你将永远传承下去。”
随后,她说着一些自己也极为厌恶的话,说着她将变为世界之王,说着她将成为必要之恶,说着这世界将会被邪恶所笼罩,说着对方是这疾病唯一的解药。
而最后,在一场激战中后,当一切的计谋都用上了,一切的道具都废掉了,范海辛终于将一枚受了祝福的长桩插入了她的心脏,在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后,那日出的光芒之下,他自愿地让她安静地吸着自己的血液,他们互相搂着,不离不弃。
“你果然是个笨蛋呢,范海辛。”
在杂志封面的拍摄之后,她换上了一身更加符合少女的流行服饰,戴着大概能让别人认出她不是那封面人物的墨镜,挽着范海辛的手站在一家店前。
“哪有带吸血鬼去居酒屋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