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雷鸣交加的无光之夜,一位好侦探发现了一具尸体,锋利的刀刃剖开了她的胸腔,玫瑰色的血飞洒柱旁,凭着多年的经验,那侦探认出这手法狂放又异常专业,想必一定是一位智慧又变态的凶恶歹徒,才能犯下如此的罪孽。那尸体的脸上只有最后一瞬的惊恐,这伤毫无疑问地带来了瞬间的致命,以及在这一切结束后,一轮月光才伴随着闪电姗姗到来,它冷漠又无情地瞥视了一眼这人间的小小惨剧,便飞快地溜走了,连多一道雷声的停留也不情愿。

【寡头】

调查走到了尽头,那侦探仍然一无所获,偶然间,他途经电器街,偶然看见了某企业的广告。激情、温馨、动人又富有感染力,用一个极端的故事诠释了他们广泛的业务面,侦探的脑中有一个不好的想法,这很有可能会是一条线索,他们一定准备好了,或许在这座城市里也就只有他们会犯下这样的案件,如果有人要求他们如仪式般地这样处理,那么专业与狂野当然是并存了,而且时至如此,也没有其他可以调查的了,于是他踌躇了半秒,便拨通了那电话。

“请问。”电话另一边并没有任何声音,于是侦探先开口了,“你们提供能完全并有效地危害他人性命的服务吗?”

“非常抱歉……”电话另一边是个女声,“我们是刚开通电话咨询的,可能有些怠慢。您是说谋杀?我们有各式各样的可以选择。”

“比如呢?”侦探说,“比如直接而致命的谋杀……是不是与你们的企业精神冲突了?”

“杀人也是一种公益,尤其是对于那些平白无用地过度消耗社会资源的人,对于那些不生产只是消耗又说不定会危害到好公民的活尸人,杀人是一种非常好的公益。”电话另一头说,“可是我们只做公益,从不杀人。我们准备好了一整个分公司,就座落在关岛,有一批优秀的员工在那儿——但说实话,没人要求我们这么做。”

“没人要求?”侦探插了一句,“怎么会没人要求,是个人就有两个想杀的在。”

“您看,虽说我们至今为止的大多数事都完全为了公益,在某些方面,没人要求、没人察觉到的坏东西,我们也会去处理掉,但……我们也是正经企业。”电话另一头回应到,“这意味着大多方面我们都会具相关的业务进行洽谈,就像我们会把最好的香蕉以最低的价格卖去宇宙尽头的茶餐厅一样,有人要求我们就会这样做,而且我们总为客户考虑,所以……这代表没人要求我们就不会做。庖大厨要是不订货的话,我们总不能拉上一船香蕉撂他门口吧?所以先生,就像您说的,您有想杀的人吗?我们太久没开工了,但手艺绝不会衰退的。”

“其实我也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啦……没事做的心情我当然能理解。但遗憾的是我并不是人啊。”

“那么很感谢您的咨询,您懂的,现在纯正的人类是越来越稀少了,我们多么怀念当年……是个人就有两个想杀的。”电话那头声音时断时续,“回见了,好侦探,祝你幸运。”

侦探意识到,它可以直接要一个答案。既然对方提供各式各样的服务,它完全可以雇一个只属于它的私家侦探,或者它可以直接买到答案,直接的、迅速的——就当是吃了一块三明治,但探寻答案却是它的活,也是他的生活。它当侦探是为了正义、审判、社会公理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要回归到它身上的是一种生存信念,它便是侦探,没人能抢它的事儿做。

可是它的确需要一个线索,一个并非是答案但却指向答案的线索,而它意识到自己是在完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的案件,因为那一夜它正在室外步行,若它只是在火炉边喝着热可可弹琴读书,便不会遇见任何案子,但这说不定并不是个例——侦探想到——这很有可能是一次连环杀戮中完全随机的一环,在这种想法的催促下,侦探决定前往警局一探究竟。

【月侧幻想】

“这里有雷。”年轻警察局长嚼着虾子说,“我的意思是,书上这么写了,说你今天会来。”

“书?”侦探问,“什么书?”

“啊,没什么,不过是又一本年代久远的古书。”警长把手向桌下探去,“我父亲的母亲的父亲的父亲,也就是几任之前的坐这里的人,把这本书传给了,我父亲的父亲的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而这本书上写了,你今天会来。”

“那书还——”侦探愣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想对我开一枪来着?”

那把警用左轮很明显哑火了,虽然他的动作流利又专业,但他很明显不是侦探要找的那个人,而且他在器材的选择上也并不是始终如一的,这样一个没原则的犯人可入不了侦探的法眼。

“我可不是想向你开枪。”局长说。“我是想向门开枪。”

他稍微转动了一下枪膛,这次很明显奏效了,子弹穿过了侦探的身体,打在了门上,那可能是某种暗号,又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尝试。

“总之在那时候,也有很相似的案件,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一宗案卷被他抽了出来,“你想要就拿去好了,这次又是哪个小姑娘倒霉了吧。”

“不是个小姑娘。”在局长的冷笑中,侦探说,“是个伪娘。”

“嗯,那就对啦。”局长还是没停止冷笑,“就和书中写的一样,比上次更加凶险异常了。”

在一座谜城,梦的边沿。月光之下,它读尽了案卷。里面有诸多线索,都与现实吻合。只是还缺一物将之串联,那便是异族的言词。

就在阴鸷的血气中,他想推开高塔的门扉,向那最后的吸血鬼、异族们的亲友,问上几个——她必须回答的问题。

“可是好侦探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陷阱。”在街边喝汽水的花生酱先生穿着夏威夷花衬衫拖鞋短裤戴着花环露出腿毛说,“那就是本大爷早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你是——”侦探望了一眼月亮,“那里的人?但看着不像啊。”

“有什么像不像的,这汽水还像番茄汁或者别的什么红浆果汁一样呢。”他说,“但其实这是血,O型的,不过多了点气泡和清爽口感。”

“你有什么事?”侦探有点不耐烦了,“我们还得把剧情推动下去呢,你别在这里碍事。”

“我们正在推动剧情啊,好侦探,你在调查的那怪物是个诱饵,就是为了你小子这样的人。”他还说,“你也是个诱饵,为了你我都不懂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目的。”

这时四周起了浓雾,虽然在这梦之边沿,离月亮很远,但在雾之边陲,却那么接近那片未知的领域,仿佛只要穿过那浓雾,保持内心的平静,便能看见一片海。

“而我,我很久没回故乡了。要不是看见了你,我都快忘记这茬了。”花生酱先生张开双臂说,“借这难得的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家长,你意下如何啊?”

在场的它们共同抬头看了看天色,互相笑了起来,它们像兄弟一般搭着肩膀,花生酱先生告诉它这雾是会吃人的,这是小时候听来的古训,而它说,它也曾听过。

【月之暗面】

在雾中,它们的身体逐渐被侵蚀着,少有地,它们感觉到了人类般的疼痛。远远的,一位不朽的黑影观望着它们的身体,并且不知是从何处的,传来了悠远的歌吟。

在雾中,看不到月亮,也感受不到雨滴,但可能是天气渐好,它们尽在一道模糊的闪光中,听到了歌声里夹杂着的轰隆雷鸣。

“我们得赶快了。”花生酱先生直接把它扛了起来,“不然我可赶不上晚宴了。”

它一路狂奔,在雾中似乎撞到了些什么东西,但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推开了,它最终跑出了浓雾,拽着那侦探的头,穿过城市的公路、街道、楼房,在港口将他一把丢进了海里。

远远的,他叉着腰,望着那略微翻腾的海水,以及最终趋于平静的海面,花生酱先生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它将手摆在眼前发现那竟是一张人皮,还牵连着一套经典的侦探方格衣。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打扮,再看了看手上这张人皮,开始大笑起来,口中漏出诸如还是本大爷有品位一点的话语。

他重新看了看周围,犹记得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算太好的时光,而在这里还能看到月外之月这件事则是他最大的欣喜,

——因为这座城市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看不到月亮的,那时他还没出生,但他记忆犹新。

月光下,他在城市里随意地走动了一会,向街边的小贩买了一套胡子眼镜,那小贩承诺这胡子绝对是真正的胡子,而上面的鼻子也绝对是真正的鼻子。

于是,花生酱先生还是不喜欢这座城市,本能地讨厌这座城市,生理上地厌恶这座城市,心理上地觉得反胃作呕。

他可惜自己没有学会像那位不朽一般可以眨眼间去到另一个地方,不然他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多停留这么一个眨眼间。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烟斗,但那并不是烟斗而是用来吹泡泡的。

他向地铁站走去,为了更快地离开这里,又不至于丢脸地向月外之月寻求援助,不如买上一张车票,方便又快捷。

“为什么?”那不朽在之后的一次晚宴上向他询问,而他正大口地塞着自助餐,“你知道那书的重要性。”

“嗝,相信我没错的,我自己都——嗝——”他把手里的两只羊腿放下了,“我自己都不信那群老乡。”

随后那位不朽笑着往他肚子上来了一拳,虽然只是普通的一拳,但足够让他把刚才硬塞的东西吐出来了一些……

在这种场合之下,尤其是在这么多淑女的包围之下,他可能又要不可避免地多一些诨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