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声】

说一件今天发生的怪事:我在午夜的月光下游荡——就像所有冬城居民都偶尔会做的那样游荡——时,撞见了一个忧郁致死的灵魂。

“嘿!”我当时说,“你不是本地人对吧?”

“哇喔”这灵魂有一口隔壁学院的独特口音,“你就是那位——能给我签个名吗?”

诚然,即使是隔壁学院那样的地儿,偶尔还是能出两位不算太差的家伙,但凭着一位高洁的脱口秀主持人的品行,我还是婉拒了他的签名。

“那么至少——”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来我们的聚会吧,都是些名角!”

“但我还要准备节目呢!”我说,“我可忘不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那忧郁致死的灵魂似乎有点惊讶,甚至可能惊讶得没意识到我还仍然以活物的方式存在着,它脱下满是飞蛾的矮帽鞠躬并说:

“您不该让自己看着比灵魂更加虚无缥缈。”

是,我承认,同胞们。诚然我们往外播出节目的时候,是用了太好的摄像设备,导致我过分的忽略了自己的物质实体,今后我将注意这点。

怎么注意?好问题!首先,我会让这根骨头更像根骨头,让这块皮肉更像块皮肉,然后我还会整理着装,以及重新锻炼面部表情……

【哄笑声】

另外,欢迎来到冬城学院脱口秀,今天我们将主要谈及一位来交流学习的美少女。

【喝彩声】

嘿,我的确有说她是一位美少女——至少外观上是一位人类美少女——但你们也不用这么兴奋,她可惹不起的,光从她所携带的武装就能看出来。

这位穿实验袍的防毒面具少女身边所环绕着的那一团雾气,其实非常接近于我们城市周边的雾气,那可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但那绝对和我们接触的不一样。

常在冬城居住的一定都知道,嘛,至少大部分都知道,我们的雾气包含着纯粹的疯狂与转化,它将带给任何想穿过雾气的存在一点儿微小的变化,而且……

这种变化就像我们最爱的,如同浸泡在迷海之水般的变化,如同畅饮了迷海之水般的变化,这些绝对不是水的东西将通过你的鼻腔,进入你的肺部,然后无论你之前是什么

——你现在都将是我们的同胞了。

但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比如我们的好邻居,月亮上的善心可人儿,它们就大多是不用管这什么雾的,也不能说它们是有意拒绝,只能说它们习惯了之前的生活罢。

【感叹声】

可这位少女带来的雾,却又有着别样的不同,我们冬城的护卫,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自发的民兵护卫,那些有着小獠牙的亲。

它们发现了有新的来客从地铁下来,自然会上去询问,当它们发现这里有鲜肉,忍不住就想上去给一个拥抱,但雾,那灰白色的雾却从车厢一涌而出,将可怜的它们推开并狠狠地撞在了墙上,现在它们只好在社区医院接受治疗,连与我们共度佳节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有人愿意捐款给它们以升级獠牙,可以追踪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血色犬类足迹并最终找到它们中的一个,别担心,它们都挺好说话的,只要你掌握诀窍,也就是绝不暴露一丁点儿的皮肤在它们眼前,它们那最原始的嗜血渴望就不会被激发。

【逗乐声】

接下来,有人如果看见了这位来交流学习的交换生美少女,请通知冬城学院管理部,因为她真的在城市里迷失太久了,我们甚至怀疑她不只是来交换学习的这么简单。

【电波杂音】

哼,有趣。同胞们,看来我们这温馨的小城迎来了一位真正的不速之客。也许你就要问了,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又为何这时来到这里。那么,我能告诉你的是,就在我们脚下三千四百六十七公里的地方,对,就是我们亲爱的邻居,【学院】,现在正当一个特别的节日,一个古老、悠久而又对异族来说无比重要的节日,它在久远时有用远古的语言念成【永夜祭】,而我们用现在的语言来讲,恰巧也是【永夜祭】。

【嘈杂声】

没错,就是那个【永夜祭】,还记得多年前的那场火吗?之后来我们城市推行新型医疗互助的那群异族——思想古怪到真以为能和人类长久共存的异族——它们真是爱死这个节日了,每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地球上的天空,也许是月亮上的苍穹,便会裂开这么个口子,从中往我们的世界排出些奇怪的东西……

但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即使我才活这么一小段时间,并不了解迷海的全部历史,但绝不会是天空中裂了个口子这么简单的事,她要是觉得能在这里找到些什么,那她可就错了

【冷笑声】

无论如何,据说那【鲜红宴会】的首领可一直等着属于她的裂缝再度敞开,据说她一直等着那纯粹满是血红的世界再度与这个世界相接,然后她会做一些事……

你,对,就是你,你想知道她会做什么吗?你以为我会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不,不不不,大家都知道她会做什么事。

除了你,大家都清楚她会做什么事,毕竟上次杂志上有写嘛,上面有写“当血色裂缝再度开启,她会成为真正的血族,并可以繁衍后代。”

那她现在算个什么种族?这个问题可就没多少人知道咯,不过那毕竟不是我们今天要讲的主题。

【电波杂音】

好吧现在这交换生有点没事找事了,我们可以看见她已经横穿过了学院,径直向迷海走去,对,她来冬城不是为了任何一座艺术馆或者图书馆或者别的什么魅力无限的建筑设施,她只是想前往迷海并对我们最珍惜的迷海做什么怪事,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中途捷住她,否则我们会……啊,稍等。

【电话铃声】

——接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什么?同胞们,你们一定不会相信,电话那头就是我,嗯,对,我自己,听起来有点慌张的我自己,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声音。

“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你不会相信的,我是说,我看见了我的节目——刚在录像带超市看见了我的节目。”

你说你看到了自己的节目?对,我们正在现场录制……你说你看完了?那节目糟透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这的确糟透了,我构思了一整天的节目,在街上一次又一次地遇见那个飞蛾人,但是……”

同胞们,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做过这个噩梦,做过看见这节目但的确糟透了的噩梦,现在我会告诉他他在做噩梦。

“你说什么?”

对,我没听错,我在做噩梦。深呼吸,别想太多,想想我喜欢的,比如草莓圣代和美少女,别把注意力放在节目上,现在我要挂断了,这里还在录节目呢。

真奇怪,同胞们。我记得我可没有带手机上节目的习惯,而且我……等等。

我没做那个梦。

我很多年都没做过任何梦了。

【电波杂音】

【铃——】【铃——】【铃——】

我想我……

【杂音】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马上回来】

好了,同胞们,我想我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像你们知道的,我平时总爱用“浓雾要来了”做结尾,对吧?

但今天不同,你们看看周围就会明白,很多重要的东西都在今天不同了,这满场都是那外来的白色的雾,而且你们也不是我的同胞。

你们这群穿我同胞礼服的木头架子,我可不记得有邀请你们来观看这场秀……不过,既然是你们在这里,那我还是得说一句。

我的的确确被那个交换生给攻击了,而且我不能肯定是只有我一个被攻击的,这雾的确很像我们的雾,它能模糊很多重要的边界,但是……

但是这雾对整个逻辑的破坏也是很烦的,我是说,切换越多的场景,加上越多的音效,这就越能体现出烦人之处,除非我……

除非我如她所想的那样说一句结尾词,然后结束今天的节目,但主动攻击可不是一个好选项,因为同胞们,迷海之畔还有我们的海警队在呢。

【杂音】

我们的海警队已经与她接触了,可以看见一个像今天这样的周三,海警队的庞然巨舰是呈现的油轮外观,以及即使浓雾包裹着那少女,我们也有了对付她的办法。

我们找到了那忧郁致死的灵魂,也就是那沾满飞蛾的人,也就是那指尖停留着飞蛾、胸前挂着没有任何象征意义的银钥匙的人。

然后海警队只是很单纯地将它悬停在了迷海上面——如此老套的做法,永远都是海警队的最爱。而迷海也在往上翻滚着,仿佛正想把它拖入最深处。

由于那位美少女戴着防毒面具,我们看不清她面具之下的表情,以及我们也最终没有确认到她想对我们的迷海做些什么……

但她可能已经不会再打算那么做了。我们出于对她基本的尊重,将那个灵魂还给了她,但说到底,我们并不认为那是有着归属的东西。

那忧郁致死的灵魂已经迷失在冬城太久了,似乎成了一个只会重复一遍又一遍自己日常行为的无聊东西,但也充满了某美少女的怀念不是嘛?

【哄笑声】

同胞们,很高兴你们回来了,那雾已经消散了。据地铁的管理人员说,将所有的雾塞进车厢可费了它们不少功夫。

另外,浓雾要来了,同胞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