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被痛殴的部位火辣辣地生疼，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躺在厚实的积雪里，马哥彻底放弃了动弹，无言地望着阴云重新汇聚、并开始飘下雪花的天空。
如果有一天恶灵从世界上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观呢？自己或许无法见证，但他的话，应该能将未来引领至那个方向吧。
缓慢而沉重的踏雪声渐渐接近，并在靠近身边的时候戛然停止。带着喘息，胜利者俯下身发言道：
“结束了吧？”
他那若无其事的语调就仿佛刚才的死斗仅是一场玩闹，但事实上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恐怕连站着也是在勉强自己，也是依靠压榨不屈的意志。
与他这名仅是无条件执行任务的暗杀者截然不同，他那为了信念赌上性命、拼死奋战的精神看起来无比耀眼。
“是的，结束了。”
他的使命到此就全部结束了，以失败、甚至被敌人说服为结局落下帷幕。而在他予以回答之后，光毅朝他伸出了手。
“……”
但马哥没有动弹，克制着不去注视他的手。见光毅执着地保持这个姿势，他在几秒钟后才又补充道：
“这样就可以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或者说也在情理之中，光毅接着在他的身旁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吗？坐在雪里确实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默随即降临，马哥知道他不会原谅自己，而自己也还未真正认可他，战斗的落幕仅仅是因为力量的不足所以未能完成任务。
就在这无言的静谧在四下里流淌的时候，周围的嘈杂声逐渐减弱，甚至再听不见恶灵的吼叫，同时从街道各处升起的硝烟也在渐渐湮灭。
“看来是赶上了。”
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又或者从最开始便信任着自己的战友和伙伴，光毅望着骚动沉寂下去的方向泰然说道。
但这些对马哥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袖手旁观眼见无辜的生命在眼前逝去的罪孽，还是从未有并肩作战之人而未能理解这份信赖的孤独，对一介败者而言都已不再具有意义。
不仅没能除去目标，还把关键的信息透露给敌人，他的作为已经足以被认定成背叛。如今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目标的他，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又该因什么而死呢？
“放着大白不管没关系吗。”
稍稍转移话题，他随口问了一句。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大白的死活——他在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
“在他身上写的术式能够遮断恶灵的感知，他的话没问题的。”
连那样毛糙马虎的人都可以信任，真是不可思议。
“那么，你所说的方法是什么？超越那位先生的方法。”
作为一具空有肉体的躯壳，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抱有微小兴趣的问题，对光毅口中的拯救世界的方法。不过他没有想到，这随口的一问却令光毅乱了阵脚。
“诶？方、方法嘛……”
光毅停顿了片刻，使劲挠着后颈，这是他为了掩饰尴尬或者紧张时的表现，从此马哥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其实我还没想到。”
“……”
和预想中几乎没有一点偏差的回答让马哥再度哑然。明明大放厥词说着不会牺牲任何人，宣称着会以最为完美的方式拯救世界，结果到头来连最关键的方法都没有想到？而自己竟然是被这份荒谬而幼稚的信念所击败？
不知为何，他反倒想笑，却并非出于嘲讽，而是对那个曾经故作清高的自己。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哼笑了两声。
“呵……”
“你、你笑什么！”
光毅有些恼羞成怒，不自觉的提高了语调。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马上就能想到方法！”
“确实是，你的风格。”
马哥做出了由衷的评价，反正这是早就深明的事实，却不想光毅再度朝他伸出了手。
“所以，你也来帮我吧。”
他瞪大眼睛注视着光毅，注视着这只朝欺骗者与背叛者伸出的手。不知不觉中对“终焉”的绝望已经消失，转而被惊讶和希冀取代，也许这就是他力量，能够感染他人的力量，令他这名生活在暗影中的人也可以憧憬未来。
于是，他抬起手臂，将其紧紧握住，并在光毅的帮助下支撑起身体。
“总觉得有你的帮助又能安心不少。”
光毅直白地道出感想，随即又发觉其中的害臊，腼腆地咳嗽了两声。可正当马哥思考着该如何回应之时，突然从一旁传来喝彩的拍手声。
“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真是令人折服的信念！这就是所谓的‘英雄’吧！真是耀眼的身姿呐~”
这并不陌生的轻浮声音立即引起了光毅的警觉，急忙拔起长剑正对不速的来者，身着一席黑衣的神秘男性，布莱尔·海默德。
然而连续的战斗已经将身体的力量尽数抽空，更糟糕的是药丸的药效即将结束，强劲的副作用已经开始侵蚀身体，让他除了游走全身、几乎要将每寸肌肉都撕裂的剧痛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努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竭尽全力不让手中的长剑颤抖，可他那沉重的呼吸以及粘稠的冷汗早已暴露了他的疲惫。
“不过，英雄成功拯救世界的圆满结局，不是很无聊吗？”
用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捂着脸，布莱尔微微地颤抖，随即以狂笑而狰狞的面貌大张手臂。
“所以就请你在此退场吧！为了美妙的混沌！”
疯狂的喊声令空气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接着从布莱尔的身后隆起一个无比巨大的土人偶，向他们洒下遮天蔽日的阴暗。
“攻其不备？胜之不武？我想对于‘英雄’而言，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些词的吧~”
哂笑中，他将漆黑的礼帽丢向天空。
此时距离预言的“终焉之日”，还剩下两天。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