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啊哈,难得你主动打电话给我,意外啊」

「意外是多余的」

「因为真的很意外嘛,我们的289次通话之中有289次是我打给你的诶」

「你这计数也是多余的啦」

「才不多余呢,我可是为了今天才特意做这个爱心记录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你」

「哼哼,哥哥才是,别当人家是不谙情愫的小鬼头啦。你的心思我可是了如指掌哦」

「这样,也好,省去多余的解释。那个,小尔,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嗯嗯,说吧说吧,我会把哥哥的每一个音节都给听下来」

「不用这么认真……总之谢谢你了,你是个好妹妹,现在家里我也只能和你说说真心话了」

「不用谢的啦,我们可是亲兄妹诶」

「那,我要说咯」

「嗯,来吧,听着呢」

被通知了担当大半科目的老师辞职的当天晚上。缺乏陪伴的我在寂寞病半夜发作的折磨下,想起了家里的妹妹,强忍不住之后拿起了手机拨通她的号码。

经历了搬家乡下、转入异状频频的乡下学校、被母亲大人抛下变孤家寡人再到被固执的同学判定成她们小团体的一员,期间我积累了太多再不说出来就要变成毒液腐蚀身体的苦楚。在这难过的背景故事下,是独自一人蜷缩房间裹被子寻找着慰藉的我的身影,手机的号码簿里找不到一串来自朋友的数字,最后便成了从妹妹那里寻找安慰这样的状况。可怜兮兮的是我,但妹妹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不仅没有讨厌我这个失败者的哥哥,还经常委屈自己陪着我度过那些更应该和学校的朋友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常年下来我对她的感激已不是道声谢谢就能解决那么简单,可就是想为之付出些什么我也不够格,就像现在不仅什么都做不到还得依靠她的声音来治愈自己。

「那个,小尔,我,我,那个……」

「慢慢来,别紧张,哥哥的心意我会一分不差收下来的,放心吧」

妹妹总是这样,顾及我,照顾我,简直是母亲大人2.0

「我,我那个啊……」

「说,没事啦,我在听啦」

「呼——呼——我讨厌她们啊!!!!」

「……」

「小尔?怎么了吗,怎么没声音了」

「哥哥,你再说一遍」

「啊啊,我是再说那群女同学啦,我今天也是被她们搞得很惨,她们老是合起来……」

「嘟……」

我以为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妹妹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会这样?

失去倾诉对象的我,除了继续僵在被窝里,不知下一步做什么好。该死的空调,要不是你,我就不用缩在这里了呢,哈哈……哈……

好空虚……

然后啊,坐了大概有三十分钟吧。

手机响了。

-快接电话哥哥-

-快接电话哥哥-

-快接电话哥哥-

那是妹妹在上一次生日录给我当生日礼物的手机铃声。

啊,太好了。我没有被抛弃呢。

「喂,小尔吗?」

「哇,哥哥,难得你主动打电话给我,真意外」

「诶?这通电话是你打给我的不是嘛」

「哥哥一定是寂寞了才想起我这个妹妹呢,虽然对此不满意但我还是很高兴的哦」

「不对啊,我刚才打的电话不是被你挂了……」

「——闭嘴」

我闭上了嘴。

「……」

「——说话啊笨蛋」

「怎么这样,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那你的话还要不要说啦」

「要的,我说我说」

妹妹果真如我所想,是个好孩子呢。虽然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单我的倾诉到头来还得是她呢。

安下心来,一通漫长的谈话开始。

我亲自向妹妹讲述了自搬到乡下以来的种种,虽说不过几天的事情,我却有太多可以说,而那些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

预定的转校日我由于身体不适,没有按时出席,神圣的转校生介绍仪式被挪到了第二天。本想着第二天要更努力好好介绍自己给新同学留下好印象的我,却迎来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个上学日。在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我发现那里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宛如坟场一般,不对呢,坟场在对待尸体上应该更加人性化,于是我很快惊觉自己是遇上了杀人现场了。惊慌之下,我在那群尸体面前表现了一个正常人在遇上这种状况时该有的魂飞魄散,嗯,其实那更像是一场直播吧,因为啊,我碰上的其实是一场大型的恶作剧,那群死尸原来都是人假扮的!而我之后的不幸,就是从那一场尸横遍野开始的。

事后,我认识了事件中心人物的三个女孩——因为整个学校其实就她们三个学生,其他尸体都是临时请来的群众演员。虽然不喜欢她们,我却有点钦佩于她们的行动力和号召力。

最热情的是叫师师的女孩子。貌似她从我搬家的第一天开始就和母亲大人打好了关系并获得其信任,直母亲大人把我扔下自己一个人回家她便成为了我名义上的照顾生活的人。作为身份象征,她甚至拿到了母亲大人给的门钥匙。我的苦难大多数与她有关。

接着是不像名字那样会去撮合别人的红娘同学。她长得比较娇小吧,事实上也用姐姐称呼另外两名同学,我总觉得我们和她不应该是一个年级的。

最后是身材精悍体力充沛的昭君同学。大大咧咧足以概括其所有的女孩子。气势上比男孩子还野性,但是胸口的起伏却凌驾了师师和红娘一个畜牧场,这一点上她倒是比谁都要女孩子。

然而还有一个人,但是她住在天上。平时躲在照片里被摆在课桌上和大家一起上课。是班上唯一一个我没有机会见到其真容的女孩子。对她的评价都还在想象之中。

而关于我出席的那所学校,目前就五个学生,教师组到这个点上则只有一人,是各种意义上存在感都相当微妙的一所学校。除此之外,它还有许多其它的秘密,例如我们五个人都刚好被分配二年二班,而且二年一班这个班级连教室都是不存在的;又例如有三个年级却没有一年级的教室;再例如学校人烟稀少却出现有人经常打扫的痕迹——像这些,都是资历尚浅的我所不了解的,并且我也不希望去触及这些秘密,只是它们就摆在眼前,不去在意反倒要浪费精力这一点让我很苦恼。

我完全没预料到,自己会掉进一所如此怪异的学校,在怀疑父母送我来这里的用意之前我先是对自己能否健全地活下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于是,就这些?」

「亲爱的妹妹啊,就是“这些”让我每时每刻都体会着不同口味的头疼啊」

「那好,你等着」

「等?什么」

「没什么,哥哥你就尽量在保持自我的前提下勉强活下去吧」

「啊,我会的,谢谢你了呢」

「嗯,没关系的,哥哥的节操我会想办法保护下来的。先这样吧」

「喂,等一下……」

电话被挂断,久违的和妹妹的说话就此结束。

我还有一些话想问问她的说。

不过也没关系,她粗鲁的挂断电话并不让人在意,仅仅是和亲近的她说过话我就已经倍感亲切,而且还重新获得了坚强生活下去的力量与希望。

朋友这东西究竟有多好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想要身边至少有一个互相理解的人而已。妹妹虽好,但那人不应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