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起，本公司所有人无限期休假，大师，可能世界很快会恢复正常了，谁知道呢，沉浸在悲伤中的家伙赶紧恢复过来，不要到了那时候还一副惨兮兮的状态来上班哦，我可不想开除你们，毕竟这世道也没几个活人了。”
他最后听到人类的声音，距离现在到底有多久了呢，两个小时？二十小时？两天？两周？不，应该更长，为什么是‘二’？谁管啊。大概，是他看到墙壁上挂钟的指针停在了十二点的位置吧。本已被死寂所占据的空间，连它最后的、顽强的挣扎时所发出的滴答声也将失去。
肮脏的食用器皿堆满了洗碗槽，上面的油渍早已显固态。水龙头口吸附的水滴，断开之后轻轻撞在餐具上，散成更细微的水沫。
狭小的房间积满灰尘，仿佛用手指随便一划就会变成灰色。
这里，简直可以称为废墟。
但是，有人住在这里。
“……”
地板上传来轻微的呻吟，那是将死之人所处状态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那么，这个人快死了？
未必。
因为——
“水！”
躺着的他猛地抽动了一下，以仰姿抬起了上半身。慢慢地、飘飘忽忽地站了起来，晃了好几下之后才抓住了重心。这可不是将死之态，他只是单纯地、使不出力气罢了。
“呜啊！”
他冲到了洗脸台，粗鲁的拧开了生锈水龙头的开关。清爽的水流一下来就灌进了他在下面守着的嘴里。
“咕啊咕咕嗯嗯呃嗯嗯……”
水流的声音消失，剩下的是他狼狈往后退、结果撞在墙上的身影。他的身体很虚弱，连大口喝水也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好不容易被打破的寂静很快又要沉寂下去，但仍有他急促切细微的喘息残留着。
“疼，好，疼……”
或许是自己终于受不了这过于可怕的气氛，他发怒了。
没有对象，只有空气接受他的怒气，将之消化。
片刻。
厌倦了睡眠的他经过心理斗争，迈起了孱弱的步子，决心到盥洗间清醒一下几乎磨灭的精神。
“里见他？这个人……是我？”
镜子的里面，显现出来的毫无疑问是人的模样。
只是，镜子里的影像，上面的眼窝已深陷，眼底的墨色如同污垢，被如此包裹着的眼睛里映射出来的是全无生气的呆滞目光。头发呈现着散乱的姿态，星星点点的胡渣和消瘦的双颊瞬间让主人的外观年龄增加了十年不止。
这充满不吉之气的人，竟然是活着的。
“哼哼、哼哼哼哼……这个样子，一定，会被骂的吧…………”
他气力不足，勉强挤出来的笑声听起来十分扭曲，连他自己也觉得恐怖。但是，情感这种东西不是早就麻痹了么，自己真的感到恐怖吗？他怀疑自己，不愿意相信还残留有感情意识。
“啊，是吗，暴露了啊。”
意外地，他的眼神变得有那么一点清澈。
像是失败后那般垂头丧气，他用手捂住了那张缺乏水分变得粗糙的脸。
还是整理一下仪容比较好，就这状态出去，光是被看见就足以引起人的戒心了——心底的意识希望他这么做。要是被当成罪犯吸引来警察那就不好了，今天还有必须做的事情呢。
对了，担心完全没必要的，警察机关什么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呼……大概要花，一个小时吧……”
环视了一眼周围，每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似乎依旧刻有往昔的痕迹。
在心底身处，不禁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仅限于过去式的影像。
……………………………………………………………………………………………………………………………………………………………………………
“哥哥！”
比电视机还过分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这样子下去，肯定会被近邻们投诉的。
为此，他做出了某个决定。
“知道啦，电视机就不关了，所以你给我安静点。”
他和自己的妹妹在‘吃饭的时候该不该关电视机’的争论上又一次落败了。
……
“呀呀，哥哥就是善良呢，每次都让着我。”
“为什么被称赞了我还是很火大啊，关于这一点你又没有什么头绪？”
“也就是说，要一起洗澡来降温是吧？哇哇哇，哥哥真是一个腼腆的孩子呢。”
“说说说说什么呢……我这么腼腆还真是抱歉了啊。”
感觉到不可能战胜，他选择了逃避。
在那之前，碗里的饭还剩下不少，由于家规第一条就规定‘不可浪费粮食’，他只好以跳过咀嚼的阶段直接把饭咽了下去。即便那是妹妹最近做得做好的一餐，依然是对味蕾发难的水平。
“咕啊……”
伴随着如同窒息的呻吟，洗碗槽里又多了一套要清洗的餐具。
没死掉真是太好了，他打从心底感到幸运，同时也为吃一顿饭也要被逼到死亡线上的自己感到悲哀。
“哥哥，你脸红了吗？”
“才没有，而且我可是背对着你啊？”
抵不过脸颊不争气的反应——即使那是非常微弱发热现象，他也不愿意被看见。所以选择了以背对的方式等待脸颊上的红色散去。
“那点事情，用耳朵听都知道了哦。”
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耳朵有这种功能我可没听说过！”
“哼哼哼，这可是我们家优秀基因潜藏着的技能哦。”
“开……开玩笑的吧？”
他似乎对这个崭新的信息很感兴趣的样子，竟然不顾自己原本想要掩饰的东西回到餐桌席上，盯着妹妹看的目光就像发现了没见过昆虫的小孩那样兴奋。
“没错，是开玩笑的。”
小孩梦想中的世界被毁灭了。
一把写着‘过分’的铁锤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喔喔喔，没想到哥哥真的脸红了呢……”
妹妹的惊叹声透露出小孩子特有的可爱气息。但是小孩子的的天真有时候是很伤人的。
他原本像茶壶滚开后冒着热气的脸，此刻就像被从上面淋了冷水，似乎都能从鼻孔里喷出冷热相交的蒸汽了。
“你……”
纯情遭到无情地践踏，他的脸色变得非常恐怖，一副要化身为猛兽吃掉妹妹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对待家人时的那点温柔，不搭配的两者混合起来有种滑稽的效果。
“家庭暴力……吗？哥哥要对我施暴了吗？？”
妹妹往后坐一步，用袖子挡住了半张脸，假装要掩饰惊讶的表情。
“……总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最起码也要迫使妹妹在‘关不关电视机’的问题上做出让步，他在心底做出了这个没有出息的决定。
“也……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是亲密到会发生家庭暴力的关系？呜哇……好害羞……”
一如既往的，曲解事实的能力轻松地把家庭气氛保留在了一般融洽的水平。
“来吧，来暴力我吧，哥哥！”
“暴力是名词不是动词啦……不要过来啊。”
结果，变成了他被追着跑的状况。房间明明很小，他们之间的追逐去没能立即分出胜负。大概，他们只是单纯地把这当成快乐来享受了，因为，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幸福。
——
“明明，我们之间是那么的快乐。”
充满死气的让人厌恶的声音将温馨的画面撕碎，在那里洋溢着欢笑的妹妹和他消失在了碎片之中。
世界褪变会它本来的面目，属于这里的他正靠在墙边，呼吸着冰冷而沉重的空气。他看上去苍老而衰弱，但是出门的话却不会引起别人的关心，他的模样只会勾起人的厌恶感。
“差不多，该出门了。”
某个理由支撑着他托起疲倦的身体，走向门口。
“我出门了。”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屋里面，似乎这样做就能得到回应似的。
然而直到关门声响起，空房子都是沉默的。
在街道走过之后，一片宁静。
他的手上多了一束花。来到葬着某人的地方。
他的面容依旧是那么难看，不过凭借之前稍稍的整理，已经到了‘可以出门见人’的程度了。只有，真的能见到人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的目的并不是和谁见面，那么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礼仪，即使精神状态再不好，他也不允许自己放弃这唯一坚持下来的行为。因为，这是自己唯一能的事情了。
“臭丫头，哥哥我来看你了。”
他跪了下来，把花束放到延伸至跟前的石板上。
在更前面的，是一座墓碑。
“把我的事情说给你听哦。”
庄严而肃穆的石道，被茂密的绿色包围住，其间有着一排一排凸起的异物。它们的本质为石料，身体里却寄宿着灵魂，那是生者对死者的眷恋、执着的产物。灵魂作为生者的信仰而存在，它们模样各异，只要一天能成为抚慰生者悲伤心灵的道具，它们则永不消失。同时，这又是一个难过的事实，它们偶尔会把生者的精神禁锢在过去，将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与可能性抹杀。
但是啊，那大概是奇迹吧。
“……那一天之后，每天都忙得要命，公司也关闭了，便利店关闭，什么都关掉了。但是我没有离开我们的家哦，今天也在，和那些逃跑的人不一样，我爱着你，所以，你活过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说着话的他脸上的阴霾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一刻还与他无缘的笑容。
是何种手段才能促进这不可思议的转变？
“……然后啊，我终于把镇上的那些家伙都干掉了，现在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种田，东西还可以拿去人口集中的地方换汽油什么的……”
不一样的‘他’像个演说家一样述说着他的故事。
他是怎么了——这个状况很快得到了解释。
“现在就只有我了，但是幸好，茫茫人海中我把你找出来了，所以我一点也不寂寞，哥哥很幸福哦……”
唯独谈到自己的心情时，眼泪从他痛苦得快要闭上的眼里渗了出来。
原来如此，这个笨蛋，在说谎啊！
这个笨蛋，为了让对方安心、不为自己担心而说着谎。但是，这是对活人才能做的事情啊。他却对着一座坟墓说谎。
所以，他哭了，最终都没有欺瞒住自己——自己的妹妹已经死亡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
啊，尽情地哭泣算了，把花在悲伤上面的力气都用光吧，哭到接受为止。
那样一来，就再也不用给自己添麻烦了。
悲壮而坚决的哭声传遍了破败墓地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谁来打扰，善解人意的灵魂们似乎都静静地守护者这个可怜的男人。
而在它们之中。
“要加油哦，哥哥。”
似乎有这么一个声音，祝福着他。
丧尸潮已经过去数月的今天，一个男人到墓地祭奠了自己死在学校的妹妹。
……
……
自那以来，我时不时都会做梦，是一些糟透了的恶梦。在梦境里，我总是被什么追着，完全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仅是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恐惧感，身体就擅自跑动了起来。不跑起来不行，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被抓住的话，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例如，被吃掉。会被抓住——为什么得想得这么消极不可呢？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这全然是软弱的表现。那么，为什么？大概，丧尸都被赶尽杀绝的现在，我太松懈的错？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再接近我……”
每次入睡，我的眼睛总要在另一个世界睁开。那是与现实世界无限地接近、高楼林立的街头，但是没有人存在。况且，我也不像个人了。
“啊啊啊啊，给我滚开，滚开！”
正因为没有人群，有什么出现的话，很快就能注意到。
“你到底是谁！！不要再接近我啊！！”
我看见了，街道的转角矗立着的光滑得如镜片的铁柱，是路灯之类的东西吧——我在上面倒映的影像里，看见了——红色的眸和张开的牙齿，那是和我一样失去人类身份之物，但是他们完全没有自我意识，所谓的丧尸，就是他们这么丑陋。
“放开我，放开……不，不要……”
要逃走，必须得逃走。那种东西，那种扭曲的生物，一旦落在它的手上，我的呼吸，我的精神，我的感情，我的肉体——一切都将被剥夺而去。
它们的数量太多，战胜不了。一定，会变成那副惨状，不然，我也不会害怕得跑了起来。明明痛恨着它们，无时无刻想把它们千刀万剐，但是恐惧轻易地打败我不靠谱的意志。
“不可以，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全力地跑，毫无目的地跑，在体力耗尽之前只能不停地跑，连回过头去观察一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战斗？开玩笑，我得有多么坚强的内心才能去挑战那种怪物。但是，无论我的选择为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错，我被抓住了，我还是被抓住了。
“啊啊啊啊啊……”
四肢已经动弹不得，因为被折断了。
声音已经发不出来，因为喉咙被咬破了。
世界，已经堕入了黑暗之中，因为双眼被挖走了。
所谓的痛苦，应该就是现在体验着的东西吧。不仅是痛觉神经传导给全身的剧痛，还有几让心脏衰竭的精神上的痛苦。
我，没有办法习惯啊，这份痛楚太过于强烈，太致力于昭示自己的存在，太执着与折磨我，所以，我没有办法习惯它。
“杀，杀了我……不要再……好痛啊，杀了我……”
然后，我开始了祈求，祈求它结束我的生命。我以为这样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选项。
“杀了我！！”
它也正打算这么做吧。是啊，即使我不去求它们，它们也会像现在这样，贪婪地张开嘴巴，扑到我身上，咬下去，将绝望注入我的身体，而后撕裂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又一次梦境的刺激下醒了过来，并将梦中的哭喊声带回了现实世界。
“可恶可恶可恶——”
像这样睡眠被折成两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到现在我没有办法应对它，依然处于放任它发生的状态。
“咕咕咕……呸！“
洗浴间里，为了获得一丝清爽，我提早做了正常起床时该做的事情。一口清水吐下去，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但是精神还远远没有达到恢复的程度。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脸色已经变得相当憔悴。
“去外面走走吧。”
要用现实来告诉自己，丧尸已经消灭了，梦中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啊啊大脑被糟糕的体验麻痹了，因此需要用声音来提醒它。
“这种感觉，真讨厌。”
……
“真不愧是曾经繁华过的地方。”
阴暗的房间转换成了喧哗的街道——真正的，人类的街道。为了筹措物资，我来到的真正属于活人们的地方。
人们在走着，被各色的霓虹灯簇拥着。他们急匆匆，他们大声呼喊，他们消失不见，他们欢笑，他们叫骂，将生命的活力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来。啊，这里的繁华，无论多少次都值得称赞。更重要的是，置身于此，我就能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您好，本店新开张，还请多多指教。”
“啊，嗯。”
收到了穿着可爱服饰的女孩子递过来的传单。她看上去十分精神饱满，为着自己的职责而拼命地笑着、说着。是我十分羡慕的类型。
“啊，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还被挡住了去路。
“现在参与问卷调查的的话就能得到店里优惠劵一张哦！顺带一提，我也能从中得到工资提成！”
为了业绩所以把我截了下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为……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看起来很烂好人的样子。”
想不到被一个陌生人这么说……该说她直觉很准呢，还是我太容易被别人看穿呢。
“啊，那，那好吧。”
啊，其实我也没有必要拒绝，而且倒不如说，我很乐意接受。
“谢谢您的配合。”
不，该道谢的人是我。
变成一个人生活，我发觉自己比起以前更喜欢和人说话了，虽然还不是很主动就是了。一个人享受安静的时光的想法虽然没改变，只是，更加喜欢和现实中的人对话而已。见过的丧尸越多，就越发感受到，这种和别人说话的机会是多么不容易，只是我永远也不能和妹妹说上话了。
刚结束浑浑噩噩日子的现在，我倍加珍惜与人类交流的机会，这是我的宝物，是这世界上仅存的少数能让我感到高兴的理由。我怀念那正常的生活，这样使我记得从前的世界，我不能轻易忘记和妹妹生活过的世界的模样。
……
不短的时间里，我和她说了许多许多。
“诶，你是个高中生？”
“喂喂，这句话也太失礼了吧？我长得就这么老吗？确实这个年头大家都不容易，难道说，在你眼里就只有那些白白净净的家伙才能是个学生？别拿以前的学生和现在的比较啊笨蛋！”
她是多么开朗的人啊，竟然和我这种素不相识的人像个朋友那般聊天。
一想到自己，此刻还能享受这份与人类交流的喜悦，我感觉哭泣的条件都满足了。
“好啦好啦，我的偷懒也得适可而止呢，那么——再见咯，大哥哥！”
“啊，打工加油！”
最后，赐予我恩惠的人离开了，我再次变回了一个人。
“还有就是，记得多保持微笑哦，你那副样子很难看呢。”
是吗，原来是我失魂落魄的表情把她吸引过来了。真是一个好孩子，妹妹还会活着的话，也会像她这么开朗的吧。
“啊，知道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她。
我在微笑着。一种名为愉悦的感情渗透了全身，让我倍感舒畅，而微笑——则是我最好的庆祝方式。
经历过恶梦后，我在街道上算是取回了相当程度的快乐。明明在本质上什么都不会变化、心理顽疾不会就此消失，我还是带上了这份喜悦。至于原因，大概是我变得重视眼前的幸福了吧。
“快些买完东西回去吧，家人还再等着我。”
幸福，却在转瞬间便离我而去，这薄情的家伙。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怎么回事，这股气味……”
闻习惯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啊，是血，血在附近，大量地流淌着的气味，就在附近，我讨厌它。
“又是那种东西，为什么……”
我讨厌它，但是身体却莫名兴奋起来，在渴求着它。
“不要，不要过去，叫你不要过去，没有听到吗混账——”
感受到了，眼罩下的灼热感，心脏以不同寻常的频率跳动了起来，它在兴奋着。
身体慢慢脱离我的控制，向着飘来气味的地方走去。
我应该能夺回主导权，只要愿意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心里却在放弃，我懦弱地放弃了与这股生理冲动抗争的欲望。因为太痛苦了，阻止身体里这份扭曲的兴奋是在太痛苦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情，放过我啊……我明明不想在变成那样子啊。”
气味开始混乱起来，接着，刚刚走过的街道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嚷声。
一具尸体，在小径的尽头我看到了一具新鲜的尸体。它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皮肤上渗着湿漉漉的血，身上有好几个部分消失不见，散落了一地。
它的背部整个被染红，分辨不出那里是伤口。这个可怜的人，可能连自己被谁袭击了都不知道，就这么永远地沉眠下去，何等的凄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哭了出来。
很不凑巧，我认得它掉在一边的头，啊，我认识她啊，一个前不久还一股朝气和我这个怪物说话的人，那个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也会……
眼泪此时愈发阻挡不住，它将我心里头抑郁已久的悲伤全部带了出来。
可是有谁，有谁揭露一下，此时的我竟然笑容用上脸颊。我是真的疯了。许久不再见到的丧尸令我恐惧，更令我兴奋，又能，在它们身上释放我的愤怒了。
出现了，目光可及的小巷见光处，有惊恐奔跑的人，还有慢吞吞地，龇牙咧齿浑身糜烂的丧尸。
“喂喂那边的，在做什么？快跑啊！”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等着它们……”
“什么啊你，不管了，被咬死了可不管我的事情了。”
我放弃了一个求生的机会，却等着那些可恶的家伙来袭击我。
“啊啊……终于又可以，又可以向你们复仇了！”
眼泪仍未干掉，我也无意抹除它，现在已不是回去注意这种东西的心境了。
门被关上的声音，这下子，不是我死就是它们死了。真希望它们能努力一点，把我送去和妹妹相聚，但是在那之前我狠狠回击它们，啊，我很想去和妹妹团聚，那是我记忆中唯一的情人了，想要死，但是不会简单地死，我要死在和你们互相撕咬的画面中，直到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破坏你们脑袋的画面中！
“来啊，该死的丧尸们！！！！”
我的家人啊，我的妹妹啊，爸爸妈妈比我们幸福多了，在这种事情发生前就离开了人世，你就悲惨了一些，丧尸爆发出来的地方竟然就在你的学校，大概是你最亲爱的同学咬死的你吧？我明明很悲伤啊，你看，连眼泪都出来了，可是眼睛只要一往尸体离开，看到那些丧尸身上心里就充满了快感，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已经疯了吗，连人性都没有了吗？我只是，想要再杀死一遍那些已经死过一次的家伙而已啊？？
快点啊快点啊快点啊快点啊快点啊快点啊该死的丧尸们！
说到底只剩下了吃的本能而已，肚子饿了就想着吃东西这很正常。给我记住，那只是作为生物的本能，杀死那样的家伙，完全不用在意的。
我把女孩的尸体放到了边上，让她坐下，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大白天躺在路上可就太可怜了呢。摆动尸体什么的，我已经很习惯了，现在的世道，一个人的死去只不过是‘发生过的事情’，和我毫无瓜葛。因而我对她的尊重其实也就止于帮她把身体清理干净一点而已。你看你看，浑身是血和沙子，那些丧尸就不能温柔一些么，对了，咬死她的丧尸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陌生人关上的店门里传来了熟悉的惨叫。
哈哈，哈哈哈哈，人真是很容易就死掉呢。
说到底，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终究还会发生，还会继续下去，不能像以前，幸福地生活下去了，为了某个目标而积极努力，那样子的生活方式，已经做不到了。
“救命，救命啊！”
被关上的们，到声音停止，都没有再打开过。
在死亡的面前，露出悲伤的表情也不被允许呢，或许这样也不错呢。而才使我心情安定下去的女孩子，如今像垃圾一样被弃置在路旁。生命的份量，太轻了。
很快，我也要变成这样了吧？
但我还活着，只有活下去的意义的话，活下去去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我没有。
可那只是‘或许’的事情，就算失去了至亲，振作过来的我没准也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就像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想她一样天真活泼的人有潜力成为我生活的动力，结果我又失去了她。啊，是这样没错，可爱的模样，随着她身体一阵痉挛抽搐，变得丑陋不堪。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成为我活下去的意义呢？
“啊——”
活过来的她，扑向了我。
